“詭秘蟲母·卡拉克塔”選中的神選者因爲和季尋有一面之緣,所以並沒有爆發激烈衝突。
不過那對視的一眼,季尋的分身也被那位外神的意志警告身受重創。
索性就解了咒術。
洪樓,套房裡。
季尋的本體也同時知道發生了什麼,正在觀看典籍的他,臉色突然就陰沉了下來。
身邊,初九和南鏡兩人的感知也極其敏銳,她們同樣發現城裡出現了一股恐怖而妖異的氣息。
再轉臉一看季尋的表情,兩女也猜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南鏡立刻開口問道:“怎麼了?”
季尋語氣凝重道:“來的是詭秘蟲母卡拉克塔奧蘭王庭的人,應該是要把整個無罪城變成蟲子的巢穴”
他把剛纔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話一出口,兩女眉頭越凝越深。
三人都是當世爲數不多清楚“天災七君主”恐怖的人。
聽到那個外神的名字,他們立刻就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南鏡語氣還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確認了一遍:“他們是想把無罪城的所有人都變成了那外神的靈媒飼料?”
初九也陷入了深思。
季尋點點頭:“嗯。【蠱神】已經現世.恐怕很早之前就已經布好局。現在滿城怕都是被寄生體。誰都阻止不了了。”
南鏡眼神凝聚出了些許銳利,道:“難怪之前有聽說王庭的人到處收攏孤兒乞丐,看來是很早之前就在培養詭秘蟲母的神降之軀了。”
他們之前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但並沒有認爲奧蘭王庭的人能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畢竟,蟲母現世不僅僅是獻祭了無罪城的百萬居民。
更恐怖的是,後患無窮!
這方法就像是給自己家裡來了一顆核彈,雖然是消滅了敵人,但也給自家的土地留下了無窮無盡的風險。
代價甚至大過了戰果。
越是琢磨,南鏡眼神中越是難掩惱怒。
畢竟她是大祭司,繼承了傳承的同時,也擔下了卡師文明延續的職責。
她當然看出來了放出蟲母的後患。
先祖們付出性命去封印的外神,這些傢伙就這麼輕易放出來了?
天災七君主都是足以讓文明崩滅的舊時代神明,但真要說哪一個對人類威脅最大,‘詭秘蟲母·卡拉克塔’和‘疫病之源·塔克帕拉’絕對能排前二!
蟲族過境,生靈盡絕。
不說人類,一切都會被啃噬一空。
但事已至此。
已經無法挽回。
季尋此刻也想明白了奧蘭王庭這一手的目的,又說道:“那些傢伙怕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直接拔出南大陸在東荒的最後一個據點。沒了根基,奧蘭王庭也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被斬首奇襲”
原本只以爲是一場關於泰坦機械的戰利品爭奪的博弈。
現在一看,卻是一手連環棋。
直接毀掉無罪城,殺光所有人。
詭秘蟲母在無罪城築巢之後,就是一個天然屏障。
未來無數年都不會有任何人類生存。
南大陸的人沒有了落腳點,只能退回舊大陸,自然不會有事兒沒事就去襲擊城池。
奧蘭王庭高層被斬首的風險也會變小。
從軍事目的上來說,這確實是一步好棋。
但問題還是,隱患太大了。
大到了根本不是一個小小的奧蘭王庭能承受的地步。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思維能做出的決斷。
這也是季尋覺得意外的地方。
南鏡作爲大祭司,當然知道奧蘭王庭的所有實力。
所以她的語氣也越發不客氣:“看樣子,傳言沒錯了,亞瑟已經被【暴君】職業卡污染了.”
當年塔倫末代皇帝奧杜因·克洛薩·奧古斯都就是因爲惡魔印記失控污染,才變成了瘋王。
現在奧蘭王庭這決策,讓人看到了暴君的荒謬。
又或者,那位新王亞瑟其實已經被外神反噬控制了。
無論是月神阿拉克涅,還是王族手裡的兩個罐子裡封印的外神,都不可能是被人類掌控的存在。
爲了王權,那位新王太操之過急了。
愚蠢而自私!
如果天災七君主這麼好控制,當初的塔倫帝國也不會崩滅了。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季尋三人想看到的。
洪樓依舊熱鬧,災變的影響似乎還沒波及到這裡。
季尋三人站在窗戶玻璃前,看着樓下一片歌舞昇平。
酒客賭徒們絲毫沒察覺危機來臨,依舊興致勃勃釋放着炙熱的慾望。
雖然知道現在的局勢已經無法逆轉,但季尋三人眼裡卻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有深深的思考和凝重。
對三人來說,他們想走,無罪城裡誰都攔不住。
原本只是想看看奧蘭王庭和鳶尾花軍團的博弈後手,現在卻看到這樣一部昏招。
季尋看着眼前的場景,腦子裡無數因果線推演了出去。
但不知爲何,眼前一直浮現着當初在無罪城遇見的那個叫“寧”的小姑娘的髒兮兮臉。
正想着,身邊的初九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剛纔就看見你情緒不太好。”
季尋沉吟了一瞬,這才道:“遇到了一個以前見過的人。”
初九冰雪聰明,她立刻就猜到了什麼:“那個神選者?”
“嗯。”
季尋點點頭。
沉吟了一瞬,他又多說了一句:“以前無罪城遇到的一個小乞丐,給過她一塊麪包.剛纔,她還給我了。”
想了想,他卻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只見過一面的路人,會如此激烈地引動自身的情緒。
那種沮喪感覺很奇怪,就像是看一個好故事,期待它的結局,又不希望看到它的結束。
而現在,那塊麪包就像是給故事劃上上了一個句號,給那次相遇的故事寫了一個不知道好還是不好的結局。
這一刻,季尋感覺,他是故事的主角,也是故事的讀者,很奇怪的彷彿有所悟的感覺。
“哦。”
初九看着季尋的表情,應了一聲,便沒說話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旁的南鏡看着沉默兩人,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晶眸一轉,卻也默契地沒說話。
房間的巨大玻璃上倒影出了三人的影子,他們就那麼站着,沒人開口。
等了片刻,洪樓外終於是喧鬧了起來。
聲嘶力竭的驚恐喊叫,突然就響徹了整個洪樓。
樓裡的人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着那些原本在樓中消遣的士兵們一個個慌亂地穿起皮甲涌出了樓去,像是得到了集結命令。
房間裡的客人們這才一個個好奇地到處打探發生了什麼。
樓上樓下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
正這時。
“篤、篤、篤”
門外響起了焦急的敲門聲。
季尋知道是誰來了,招呼一聲:“請進。”
一個人打開了房門神色略顯慌亂地闖了進來,人未到聲先至:“季尋兄弟,快走!城裡出大亂子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雷尼。
說完,他才發現房間裡還有兩個人。
餘光一瞥初九和南鏡那讓人驚豔的面容,便瞬間收斂了。
他莫名覺得熟悉,卻又沒想起是誰。
而且一想和季尋住一屋,肯定是關係不淺的朋友。當務之急也不是好奇兩人的身份,而是要催促人離開。
季尋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五天前就知道會發生的變故。
這時,初九和南鏡也把斗篷罩在了頭上,遮掩了大半張臉。
季尋沒着急介紹兩人,只是看着焦急的雷尼,說道:“不急。何況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啊?”
雷尼聽得不明所以,“季尋兄弟,你知道發生什麼了?”
季尋言簡意賅道:“奧蘭王庭把‘詭秘蟲母·卡拉克塔’放出來了。”
“蟲母?”
雷尼顯然不知道天災七君主的事情,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季尋也沒想多解釋,而是朝着身邊的南鏡道:“小南,你幫雷尼先生驅逐一下蟲卵吧。”
南鏡點點頭。
“蟲卵?那是什麼?”
雷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知道季尋沒必要害自己,也很配合。
南鏡擡手一張咒術卡彈射而來,雷尼腳下立刻就出現了一個雷光閃爍的魔法陣。
這是七階的【雷霆淨化術】,專門用來驅散寄生生物。
雷尼認出這宮廷秘傳的咒術,看着也表情一愣:擡手就瞬發七階奧義咒術?
他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季尋的朋友,到底什麼來頭?
而咒術釋放的瞬間,南鏡也是一聲輕咦。
雷尼感知到了身體上游走的電流,掀開了自己的衣服解釋道:“抱歉,忘了說了,我的身體因爲毒素腐蝕,大部分都改造成了機械義肢。” 南鏡沒見過,這才明白爲什麼剛纔咒術會遇到阻礙。
季尋看着那科技感爆棚的機械義體,不由多看了一眼,感慨道:“你這義體有點意思.”
上次見都沒這麼誇張的,現在這改造率,感覺超過八成了。
這傢伙怎麼感覺要走機械飛昇的路子了?
“上不得檯面”
雷尼自嘲着聳聳肩。
這個世界實力爲王,在如今的東荒,機械義肢只能算末流,甚至比機械戰甲都差遠了。
他看着三人略微異樣的眼光,又道:“如果太麻煩的話,就不勞小姐費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當然知道如今城裡的情況。
畢竟是戲神一族,見識廣博。
看到這個七階宮廷淨化秘術,他也猜到了可能是什麼棘手的寄生種。
不然自己的故交也不可能發出那樣的警告,讓他五天內必須離開的。
“談不上什麼麻煩。”
既然是季尋開口的,南鏡當然不會嫌麻煩。
沒了那麼多肉身,反而更簡單了。
她隨手一擡,操控淨化雷光在腦袋和心臟附近的肢體走了一圈。
轉眼就看着幾十條髮絲般黑色的幼蟲從毛孔裡被逼着鑽了出來,而後再雷光中灼燒成了灰燼。
“這”
看到這一幕,雷尼面色也大變。
他這才知道自己竟然中招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自己從來都非常小心,怎麼會中招的?
心中一連串疑惑閃過。
雖然他已經不在意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但這種被暗中支配的恐怖還是讓他內心劇震。
這手段根本不是他認知中的人類能辦到的。
沒等他多想,季尋就說道:“留下這手段的是一個遠古外神,塔倫帝國崩滅的元兇之一。現在無罪城的空氣中、水中都佈滿了幼蟲,全城人應該都被污染了。”
“啊外神?”
雷尼聽到這裡,瞳孔猛烈顫動,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信息量太大,腦子裡一下子還不能消化那些內容。
愣了一瞬,但他猛然醒悟了什麼,:“你是說,奧蘭王庭的人,準備把整個無罪城的人都殺了?”
“嗯。”
季尋點點頭。
這時候,他才介正式紹道:“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這位是奧古斯都皇族嫡傳,當代塔倫王,初九陛下。”
“這位是當代大祭司南鏡。”
季尋和兩女是朋友,當然怎麼稱呼都行,可有外人,也得正式一點。
倒不是他故意加戲,而是格里菲斯那幫塔倫遺臣這樣稱呼。
初九身上具備王權命格,牽扯的不僅僅是她個人,還有【王權冊封手冊】上的所有人和延續的塔倫帝國的殘缺氣運。
無論血統還是傳承,她都是這一代正統的奧古斯都王。
“這!!!”
一聽這,雷尼瞪大雙眼,瞬間醒悟爲什麼覺得兩女眼熟。
這不就是奧古斯都一族的標誌銀髮,還有那和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的大祭司傳承人?
他根本沒有猶豫,半跪在地,無比鄭重地行了一個騎士禮:“陛下!”
雷尼作爲王下四騎士家族的嫡傳,他當然知道,只有大祭司認可的奧古斯都血脈,纔是王權正統。
他之前看到白家替代南家成了奧蘭大祭司,立刻就知道新王亞瑟上位有貓膩。
但自己已經被驅逐出去,也沒能力關心王庭的變故。
現在一看眼前兩人,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什麼!
初九看着朝自己行大禮,點點頭:“不必客氣。你非效忠於我,也不用行此大禮。”
季尋瞥了一眼,初九如今似乎已經認可了自己的身份。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已經初具上位者那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雷尼一聽這話,頓時語塞,“罪臣.”
他想解釋什麼,可自己一個落敗的王下四騎士候選人,似乎又沒資格說是戲神一族的傳人,甚至沒資格效忠。
憋了半天,終究是說出了一句:“罪臣誓死忠於偉大的奧古斯都!”
初九隻點點頭,沒說什麼。
季尋對雷尼的反應倒是不意外,這些王臣對奧古斯都皇族有非同一般的認同和歸屬感。
就像是叛龍軍那些塔倫遺臣,不僅僅是他們家族代代相傳的傳統,更是血脈和家族命運緊密相連的神之契約。
就像是南鏡和冥孔雀一族的契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現在局勢詭譎,來不及說更多。
初九沒打算因爲自己的身份,就讓人俯首稱臣。
雷尼也不覺得自己如今有資格對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表現的忠誠。
雷尼瞬間明白了,自己這位季尋兄弟,是站在初九陛下這邊的?
一下子,關係就更覺得親近了。
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值得雷尼付出性命,除了家人,就只有家族忠誠了無數年王權了。
就在幾人交流的時候,洪樓裡也爆發了蟲疫。
前一刻,賭客酒客們還大門緊閉,趴在窗口看着街道外那恐怖的混亂局面。
下一秒,毫無預兆地,人羣中突然就有人炸裂開來,血肉屍體裡冒出無數奇形怪狀的蟲子。
“嘭”“嘭”“嘭”
血肉炸裂的特殊聲響像是密集的槍彈聲,在紅樓裡此起彼伏。
客人們的驚慌失措,伴隨着女郎的驚叫聲,蟲子越來越多。
屍體裡炸裂出了蟲子,蟲子又感染了其他人,轉眼間,整個紅樓裡到處都是一片地獄般的慘相。
【虛空蟲】、【肉蠕蟲】、【爆炸蟲】、【尖嘯蟲】、【酸腐飛蟲】、【攝心蟲】、【抱臉蟲】.
蟲族之所以被忌憚,很大程度就是因爲那恐怖的繁殖能力。
蟲卵在體內寄生會毫無察覺,等它成熟破體而出,就是寄主的死期。
就像是人類的軍團有各種軍種,蟲族也有各種功能的蟲子。
寄生、腐蝕、吞噬、坦克.
隨着無數寄生體死去,一個個蟲族軍團,很快就形成了。
季尋曾經見過很多種蟲子,這道它們的厲害。
就像是那些【虛空螳螂】,雖然階位不高,但有操控虛空鐮刀的能力,它們輕易就能殺掉三四階卡師。
還有【攝心蟲】,能控制人的精神力;
【酸腐蟲】能腐蝕鎧甲上的高階魔紋;
下水道里塞滿的【肉蠕蟲】,鍛體分裂,不死不滅.
少量蟲子對卡師來說,問題還不大。
但問題是,數量太多了。
多得難以計數。
僅僅是洪樓裡,幾人眼前,就看到了數以百萬級的蟲子。
即便是季尋三人如今的實力,看得都頭皮發麻。
更別說這一幕如今在無罪城到處都上演着。
季尋三人因爲知道‘詭秘蟲母·卡拉克塔’的手段,所以看到這一幕也不算太過驚訝,沉默掩蓋了他們所有的心緒。
而一邊的雷尼,看着那肆掠的蟲族,早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那位老朋友爲什麼會提醒這自己一定要離開無罪城,原來是這樣!
同時他也有種說不出來荒誕感,百萬居民,就這麼殺了?
沒等他多想,季尋突然開口了:“雷尼,你那孫子現在已經被人接應去了。我會過去一趟。如果伱想讓他回奧蘭王室,我會放他離開。如果你想有別的計劃,我可以幫你帶他離開那些人.”
季尋之前放開雷克,可不是完全沒準備。
現在奧蘭王庭已經動手,除了營救之前被抓的那批俘虜,還有就是倉庫裡的泰坦機械。
季尋當然不會放過。
那傢伙身上有鳶尾花軍團的印記,他也順便留了一個印記。
季尋答應雷尼的,從始至終都只是保證那少年的安全而已。
“我”
一聽這話,雷尼神情明顯掙扎了一瞬,道:“我想把他回來。”
如果是之前,他還真猶豫。
即便是知道雷克是自己孫子,他也沒想相認。畢竟王下四騎士的身份和一個鑽下水道的老頭相比,當然是前者更重要。
然而現在看到了眼前正統的奧古斯都新王,他那裡還有半點猶豫?
不僅僅是他的孫子,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老朋友,和那些效忠那位僞王的王下四騎士們,都錯了!
“嗯。”
季尋聽到這話,沒多說,點點頭。
轉臉,他看着初九和南鏡兩人,“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他去那邊攔截奧古斯都的人,這邊需要人牽制。
這是之前就定下的計劃。
初九和南鏡點點頭,季尋轉身就帶着雷尼離開了房間。
看着人離開了房間。
初九眉頭一皺,想起了季尋剛纔的異常情緒。
一旁南鏡很默契地猜到小夥伴想什麼,呢喃了一句:“季尋應該是觸碰到‘命運法則’的奧秘了,他纔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