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稼騫的傷好得七零八落了,在養傷的這段時間裡,他反而更加賣力,每天每天就是看他那些報表。
中途傅嶸打了幾個電話過來關心他的傷勢,他都有禮貌地謝謝老闆,邸樑在一邊聽看他打電話,覺得他也挺牛的,嘴裡說的客氣親切,臉上卻面無表情,要不是聽見他聲音了,還以爲他要去給人奔喪。
可能是邸樑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從上次半夜那事之後,邸稼騫對他親暱了許多,時不時摸摸碰碰,讓邸樑起雞皮疙瘩。
邸樑漸漸意識到了一件事,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
因爲邸稼騫太正常了,最近又接連不斷髮生了一些事,以至於邸樑都忘了他是同性戀這種生物。
邸樑記得以前有一次掃黃打非,掃出好多男人出去賣的,邸樑路過掃黃組還去圍觀了一下,那些瘦瘦弱弱的男人蹲在地上,抱着頭,身上還穿着裙子。
邸樑對這類人就是這種既定印象了。
可邸稼騫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人。
邸樑摸摸下巴,看看鏡子裡的自己,一副小白臉模樣,即使每天鍛鍊還是看起來不健壯,這種是不是同性戀最喜歡的類型?
邸樑抖了抖。
邸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嘆了口氣,年輕人的世界他不懂啊。
“每天嘆個什麼氣啊,跟小老頭兒似的。”莫莉走到他旁邊。
邸樑連頭都不擡,倦倦地問:“又有什麼事?”
莫莉擡手就要來一下,邸樑現在不用看她的動作就能躲過去了。
“嘿,行啊,武功越來越好了。”莫莉好笑地看着他,“是這樣的,財經版想做一個系列報道,響應上面的號召,對本市著名企業家做專訪。”
“那關我們什麼事,我們不是社會版嗎?”邸樑終於擡眼,疑惑地望着莫莉。
莫莉咳嗽了一聲,說:“是啊,但是你房東不是傅嶸的助理嗎?他們想採訪傅嶸,託你去約約。”
邸樑一臉吃了那啥的表情:“這種事情他們自己去約不就好了,何必牽扯私人關係。”採訪傅嶸?算了吧,他連那張臉都不想看到。
“傅嶸雖然爲本市gdp做出不少貢獻,但爲人比較低調,不好約啊,你去說說可能就成了呢。”莫莉奸笑着,“而且,如果真的成功的話,財經版就欠了我們人情,他們一向鼻孔朝天走路,下次我就可以踩着他們的臉走路了。”
“……”邸樑沉默,後面纔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我就去問問,不保證成功。”
晚上回去之後,邸樑就把這事跟邸稼騫說了,邸稼騫愣了愣,然後說:“可以啊,我去跟傅總說說。”
邸樑補充了一句:“不行就算了,不用特別上心。”他想了想,問,“你打電話就行了,你什麼時候去上班?”
邸稼騫回答道:“下星期吧。”
邸樑忍不住教育他:“早點去上班也好,你一天到晚悶在家裡,遲早會有病。”
邸稼騫笑了起來:“我還覺得挺好的,有你伺候呢,怕什麼。” шшш ⊕ttкan ⊕¢ Ο
“我又不能伺候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要結婚生子,我老……”邸樑把後面的話吞了進去,有的時候,他總忘記他已經穿越了,以爲他還是那個倔老頭。
邸稼騫有些不能理解他,說:“你怎麼了?”他笑笑,習慣性地去揉邸樑的頭,“你還年輕着呢。”
邸樑鬱悶地想,偷來的年輕。
“反正你還是去上班比較好,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點,別總跟傅嶸那個老不修在一起。”邸樑說着。
“可是剛纔你還喊我去約他做採訪……”
“那個你隨便敷衍一下就行了!”
結果邸稼騫跟傅嶸一說,傅嶸就答應了:“是歐陽記者來採訪嗎?那是相當歡迎。”
邸樑在旁邊聽着,心想,鬼才去採訪你,反正已經答應了,要財經版的人去就好了。
但是傅嶸說,歐陽記者不來,他就不接受採訪。
邸樑頭上的青筋又冒了出來,又不是小學女生,你不陪我我就不去上廁所!
採訪的那一天,莫莉站在報社門口,目送財經版的記者夾着邸樑登上採訪車,她頗具農民企業家風範地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揮舞着,開心地說:“我們的人給你們,下次年會的時候玩遊戲積分不準比我們高了。”
被綁架到了傅嶸的公司樓底下,邸樑認命地整理整理衣服,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邸稼騫工作的地方,他擡頭,看見高聳入雲的大樓前佇立着幾個金色的大字:xx集團。
領頭的記者跟前臺打了招呼,前臺轉接到總裁辦公室,然後對邸樑他們說:“傅總裁在十八層會議室等待諸位。”
關於傅總裁,邸樑早就想問,那真正的副總裁怎麼稱呼?
到了十八層,大家踏着地毯跟隨着公司員工走進會議室。
邸樑有點想起他跟着經偵組合作辦案的日子,作爲長年與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打交道的刑警,經常一追就追到犄角旮旯深山老林裡,但是跟經偵組穿來穿去大部分都在高樓大廈的公司裡,反正很少出城。
現在也是這樣,作爲一個跑社會新聞的記者,看到財經組到這種地方來做訪談,真是太人神共憤了!
邸樑抱着自己的包,心想兩輩子都是奔波勞碌命。
走進會議室,傅嶸坐在座位上,低頭翻開一堆材料,看見記者們進來了,才擡起頭來,對大家一笑。
領頭的記者連忙向傅嶸問好,大家寒暄準備一下,開始採訪。
一般這種採訪都是準備好套路的,記者時刻注意把被採訪往自己圈子裡引,刺激被採訪者說出新聞需要的話。
但是傅嶸顯然有一定的反偵察,不對,是反套圈的能力,完全不會被記者牽着鼻子走。
邸樑作爲隨同人員,拿出錄音筆放在會議桌上,然後端着本子,假裝寫寫畫畫幾下就算完成任務,反正財經版的同事也不會指望他總結出一篇採訪稿出來。
邸樑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很煩,但是聽着聽着也覺得有意思起來。
傅嶸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人,西服筆直熨帖,腹部那裡扣得很規整,一點都看不到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小肚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部也保養得很好,除了那些無法逃避的歲月刻上的皺紋,整個人顯得很年輕很有精神。
人到了五十,本身的長相已經漸漸變得不再重要,只要身材不走形,加上衣着得體,就能是老帥哥一枚,如果氣質沉穩那更是難得。
傅嶸就是這樣的,一看就知道是事業有成的贏家。
但是邸樑還是對這個人無法抱有好感。
即使他妙語如花,邸樑也記得是他把車給邸稼騫,害自己被炸死了。不過好歹採訪並不無聊,邸樑聽完全場,跟着同事們一起收工,本來他都以爲傅嶸喊他來就爲了耍他,結果結束的時候,傅嶸對他說:“歐陽記者,有空賞臉一起喝個茶?”
傅嶸的年紀比歐陽智爸爸的年紀還大,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歐陽智說話。
邸樑愣了愣,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答應下來。
人家只請歐陽記者一個人,邸樑黑着臉告別了用異樣眼光看着他的同事們,跟着傅嶸去了大廈裡的茶座。
“上班時間,地方簡陋了點。”傅嶸優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邸樑看着他的動作,想起了邸稼騫,幾乎是同樣的做作。
被資本主義腐化的人啊,邸樑搖搖頭。
“怎麼了?不喜歡喝茶?”傅嶸笑道,“年輕人似乎是不怎麼愛茶,強迫你陪我這個老頭子,真是難爲你了。”
邸樑淡定地說:“那倒沒有,只是我平時喝茶比較濃,不像傅總喝茶是喝氛圍。”
傅嶸繼續笑道:“是嗎,那在這點上,稼騫和我挺合得來。”
邸樑聽了,差點沒把嘴裡的茶噴出去。
邸稼騫的名字,真是不適合單獨拿出叫……邸樑想了想,他記得他給兒子起名的時候,好像是從字典裡抓鬮的。
邸樑把那口茶嚥下去,說:“騫騫的確也很愛茶。”
傅嶸眯起眼睛。
邸樑瞪着他。
老子比你叫的親熱,老子贏了。
傅嶸垂下眼:“歐陽記者好像跟稼騫挺熟。”
“嗯,我和他住在一起。”
傅嶸挑眉:“稼騫這個人,看起來對人很禮貌,可是其實自我防備心很重,他能和歐陽記者一起住,說明歐陽記者在他心裡地位非同一般吶。”
邸樑怎麼覺得這話聽得這麼彆扭呢,他說:“哪裡,很好的朋友而已。”
傅嶸點點頭,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說:“他有好朋友我就放心了,我和他爸爸還是同學,他爸爸去世之後,我總是覺得自己對他有種責任。”
“……”邸樑放在膝上的手指彈動一下。
他很想對傅嶸說,你絕對是想太多了,他老子還在這兒呢,但是他忍住了。
傅嶸繼續說:“要不是我借他車,他父親可能就不會死。”他滿眼的沉痛,“我一直很愧疚。”
傅嶸把目光放遠,穿過邸樑,緩緩地說:“我記得他父親年輕的時候,是個很有活力的人。”
我現在也挺有活力的,邸樑心想。
“他做什麼都是衝在最前面,那時候我還挺羨慕他的,無憂無慮,熱情四射。”傅嶸自嘲地笑笑,“他在班級裡是很突出的人,我過了很久還記得他。”
真是承蒙厚愛了。
傅嶸把茶杯放下,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後來我出國了,等我回國之後,其實還見過他。”
邸樑一愣,他自己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傅嶸看了他一眼,說:“零幾年的時候,在大街上,我在人羣中一眼就認出了他,還在想要不要去喊喊老同學,結果他大吼一聲,‘上啊’,就看見從他背後閃出幾條人影,把人羣裡的一個人按在地上。”
傅嶸說着說着,笑了起來:“我這纔想起來,他似乎畢業之後去了警校,人民警察,多威風啊。”
邸樑沉默着,自己喝着自己的茶,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幹什麼。
傅嶸繼續說:“那時候他也快四十歲了吧,但是還是跟年輕時一樣,整個人都繃着一種活力。”傅嶸看邸樑的茶杯下去了一半,親自爲他倒茶,邸樑連忙站起來接過。
“稼騫父親那樣的人,真是令我輩行屍走肉之人心馳神往。”
邸樑聽着,終於說了一句:“傅總自謙了,我記得騫騫的家庭似乎有問題,最起碼,您說的那個人,他並不能算是個好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咱這文估摸着也就十幾二十萬,挺短的(這年頭20w是短文了t t)。
這個星期一萬五完成啦,憋憋字數,明天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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