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漫漫’突然笑了一聲,將煙桿豎起,對着空中劈了一刀:“所有的一切,在最開始的開始,就已經命中註定。
人生多艱難……從來脫不開自作孽。”
盧西瑪爾和‘墨筆塵心’都明白她的意思。
無論林德是知道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是從一場放棄當中奮不顧身的掙扎,還是他的誕生受了當初刺傷海蓮娜的某樣武器中的靈性影響,都在他呱呱誕生的那一刻起,註定了他對整個家族的無知無感。
做事的時候,一切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他唯一信任的迪特,也的確是在這件事中最無辜的那個人。
雖然迪特是因爲各種原因被排除在外,甚至對一些事情都是在之後才瞭解的那個,但至少,他沒有從這件事裡獲得什麼直接的好處。
“斯特爾伯爵夫人,在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以後,就將那一場戰鬥中所有的繳獲,甚至連金幣都一起堆在港口焚燒了。”盧西瑪爾嘆了口氣,“無論你們怎麼想這件事,但在丹博羅所有貴族的眼裡,海蓮娜夫人都在那一刻確立起了她英明果斷的形象。
所以,她才能拖着半殘之身,在斯特爾伯爵回到領地之前,只憑着管家的來回傳話就將整個城市掌控在自己家族手裡。
你們應該懂,管家的威勢,永遠都只能靠着主人的威儀。”
“那不一樣……我哥哥的確是家族爲重的人。
“我不恨,但我,永遠不放心。”林德簡單地說,“我是受貴族教育長大的人,我當然明白,這件事並不算錯。
伊斯梅爾大賢者,很懂得什麼叫衡量利弊。
以那位大賢者的本事來說,只要那孩子成型了,他就能看出來是男是女。
“當時,燒的時候,還有那些被直接絞死的,傷痕累累,明顯有過逼供痕跡的盜賊屍體。”盧西瑪爾有點艱難的開口,“他們的武器甚至都原樣擺在了身上。
海蓮娜媽媽是愛我的。
可,你應該明白,像我這樣的心性,一旦確定對方有在遇到大事的時候放棄我的可能,就永遠都不會再信任。
‘夕漫漫’明顯是聽懂了以後就打算走人,然而,某個人的糾纏讓她不太高興,所以乾脆把鍋甩給了曾經勾搭過他的盧西瑪爾。
他頭一次打心眼兒裡希望,自己對這些事兒不那麼敏感。
而既然對不死族做不到什麼太大的傷害,伊斯梅爾大賢者只會公開說這個被不死族幹掉的兒子該當此報。
“不是粉墨,她在紅柳。”‘夕漫漫’轉頭一笑,“你想見她,還是,就是想知道她現在叫什麼名字?”
至於伊斯梅爾的善良與正義……在奇幻世界,所謂的善良,從不影響某個人爲血脈報仇的舉動。
那場大火,雖然是用晶石粉末輔助燃燒的……但味道也很讓人記憶深刻。
那都是打了一個來一串,打了一串來全部的。
最重要的是,你們的死亡幾乎沒有什麼代價。
不,他那麼精明聰慧,怎麼可能想不到?
盧西瑪爾從‘墨筆塵心’的表現裡其實能看出來一點,這個年輕氣盛的男孩對‘雪雲峰’有點心結……而他都能看得出來的,那位怎麼可能看不懂?
可,你想教訓口服心不服的手下沒關係,別把他兜在裡面啊?
“你……是來找出氣筒的嗎?”‘墨筆塵心’喊住了她,欲言又止的問,“我以爲,啊,你說的朋友是誰?”
她自己的傷不是更重?
之後的決定,更是基於理智權衡利弊的結果。
她一直因爲沒保護好我,讓我小時候體弱多病而愧疚。
無論蓋亞想要幹嘛,他盧西瑪爾都已經安全了。
被惡人襲擊,當然是惡人的錯。
“迪特,其實也有啊!”‘雪雲峰’忍不住歪了歪頭。
盧西瑪爾其實根本不想存在於這個地方……氣氛實在太古怪,那種感情間的拉扯,真的太過明顯。
在世界之主根本不支持他的情況下,伊斯梅爾大賢者就算再憤怒於自己孩子的死,他也不會多做什麼。
誰讓他沒理呢?
伊斯梅爾大賢者能夠一口否認,他卻不能。
盧西瑪爾明顯想得過多……他要是能看明白這玩意兒,就不會做這麼多年的單身狗了。
當不死族指揮問到他頭上的時候,小少爺就毫不猶豫的全都掀了出來。
“啊……換了我是林德,要是從小就聽着有人誇讚海蓮娜夫人的英明神武的話,那也得變態。”‘墨筆塵心’肯定的點點頭,“幸好,果然,任何人的性格變化都和生長環境有關係。
他不會做傻事。”
“我以爲你會恨那些放棄。”‘雪雲峰’若有所思的問。
聽你們的話裡意思,這事兒出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所以……應該有個消息了吧?”
盧西瑪爾點頭:“對。所以,她做的沒錯。”
他的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雪雲峰’先生何苦還要給他加個重擔?
盧西瑪爾果斷開口:“我覺得,我現在最想聽到的,是伊斯梅爾大賢者,某個還沒出生的孩子的來龍去脈。
無論那愛有多熱烈,我都知道,那是有條件的。”
如果動手的不是不死族,那伊斯梅爾大賢者也絕對能好好地懺悔幾年。
但那不是她的錯。
每個人的錢袋都規規矩矩的放在胸前。
‘夕漫漫’是個聰明姑娘,其實當盧西瑪爾說了伊斯梅爾大賢者的掙扎與妥協以後,那女孩兒就沒打算再問下去了。
所以,最後爲德米特收屍,也是他唯一能爲她做的事。
但我做錯了,他第一反應是教訓我,然後再教導我,而不是直接放棄。
只要我還是他認可的弟弟,那,如果我在他身邊遇到危險,他會用生命保護我。”林德笑了起來,“能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
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位女士的死訊,然後送那具身體剩下的最後一點東西進入他家的墓地……盧西瑪爾早就想明白了,無論他怎麼說,怎麼想,無論他承不承認,那具名爲德米特的身體都是生下他的那個人。
所以……老狗是不是想多了,林德就是在那種環境下變態了,而不是受了什麼影響?”
他能將自己和那個靈魂切割開,已經是他的幸運了。
盧西瑪爾在這一刻,突然想知道……名叫‘雪雲峰’的指揮,在把他和‘墨筆塵心’湊活到一起的時候,想沒想過這種莫名其妙的修羅場?
“他讓你看着羅絲,你就看着好了。”‘夕漫漫’轉過身準備走人。
當然,‘墨筆塵心’前面給他的那些從盧西瑪爾嘴裡得到的消息,他已經從某位當事人嘴裡知道了,並且知道得更全面……林德向來是個聰明人,根本無法接受家族裡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吞下了一句話:小盜賊則是臉都沒有了。
所以,即使管家夫婦一直希望他不知道自己出生時候的遭遇,但仗着自己長得可愛,幼小時期更是個易破碎的娃娃的林德,早就從各個地方把那些事情挖了出來。
而且,想找到敢出手的炮灰,也沒那麼容易,對吧?”
但這個問題他還是必須得回答,所以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把額前的頭髮一把擼到耳後,才一臉假笑的回答:“你們抓到了現行。
‘墨筆塵心’臉色一冷:“我問的是你。”
遠在沙漠的故事,‘雪雲峰’當然一無所知。
“真的,全都燒了嗎?”‘墨筆塵心’有點覺得不可信,“就沒什麼武器珍貴到不捨得燒燬,甚至燒不毀?”
“我,當然是來找盧西瑪爾先生的。”‘夕漫漫’一臉恍然地說,“對了,盧西瑪爾,你說,伊斯梅爾大賢者,會因爲自己兒子的死亡,和我們不死族爲敵嗎?”
很明顯,不死族雖然自己人之間也在內鬥,但一旦有奧艾賽斯人敢對他們出手,那都是雖遠必誅……跨越幾萬裡而來只爲取你人頭這種可不再是小說裡的故事。
已經被告知過蓋亞那些事情的盧西瑪爾當然明白,那要是個男孩的話,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消息。
“所以,你說她的威儀。”‘夕漫漫’明白的點點頭,“的確,不僅證明了自己的言出必行,遵守契約,並且還顯示了自己的堅韌心性。
所以,我到現在還記得火中那幾個領頭盜賊的臉……畢竟除了臉以外,其他沒有完整的地方。”
呵~至少在一段時間裡,即使還有人想對巴西亞出手,也不敢用類似的手段了。
他很無辜的好嘛!
對漂亮姑娘說點恭維話,甚至想和漂亮姑娘來場溫柔浪漫的聚餐,那不都是人之常情嗎?
到時候再表現出他的真誠懺悔就行。
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會強求別人一定能爲我做到,反正我自己會伸手去搶。
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溫柔的笑了笑。
‘雪雲峰’嘆了口氣:“所以,真的只能等那位不知道又在搞什麼的世界之主慢慢查嗎?”
林德撓了撓頭髮:“那個……也許,你要找的,不是盜賊那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