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樺悄悄扶起下巴,這小姑娘可真給力,不用她出手,自己就露出了錯處。
綠衣侍女俏臉通紅,迅速的整理好衣衫,怒道:“你這個刁民,你可知我主家是誰?竟然如此戲弄與我!”
崔樺眨眨眼,一臉無辜外加驚訝的問道:“姐姐這種氣度,說是小姐也不爲過。什麼人這麼厲害?竟然讓姐姐這種人,爲奴爲婢?”
綠衣侍女臉上得意,“當然,我家主子可是長興伯世子夫人!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
崔樺在心中爲姑娘的行爲點了贊,又爲這姑娘點了根蠟!
她還真怕,這姑娘堅決不透露自家主人的身份,這樣一來,怎麼起八卦?
不過,長興伯?細碎的星光沉入眼底,豈不是那洛王軒少元的正妃崔婉婉的外家?前世原主未曾交手,便已輸的一塌糊塗的情敵?
崔樺不由的感嘆:真是冤家不聚頭!
她不想擔下上一世的恩怨,不過既然遇上了,不管不問可不是她的性格,怎麼也得討些利息。
崔樺崇拜的仰起頭,一臉天真,“姐姐這樣的人兒,定是得到夫人的幾分真傳,纔有如此氣度!那夫人真是天下女人的表率!”
前半句似褒實貶。
後半句卻是誅心之言!
天下女人的表率,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后!
周圍的人,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對於心腸比一般人多些彎繞的官家太太,只要綠衣侍女應下,那就是長興伯的錯處。
“綠衣!”一聲厲呵,一個帶着冪籬的女人,自一輛馬車上緩緩而下。行動間如行雲流水,不發一言,無不顯示着長興伯家的良好家教。
“大小姐!”綠衣侍女臉色一變,這大小姐面善心毒,看來是不高興了,連忙跪在地上。
大小姐?長興伯家的長女?豈不是那崔婉婉的母親,薛漣!
崔樺不想和她們有牽扯,不過遇到了,能坑一把是一把。
薛漣對崔樺緩聲道:“小姑娘,這婢子是我奶嬤嬤的小閨女,在家也是嬌寵慣了。剛剛進府,還不太懂規矩。”
一句剛進府,暗示不及調教,把侍女和主家撇了個乾淨。
“奶嬤嬤奶我一場,我娘也不忍心拘着她。性子跳脫了些,勝在是個實心眼,沒有那些個彎彎腸子。見我娘有些咳,又見你的梨子新鮮,便想着買上幾個,孝敬家母。”
侍女實心眼,就是說她不實在?
跟這些人說話,真是費勁!
崔樺挑眉,笑了笑:“姐姐家待人真是寬厚!對下人跟對自家小姐似得!”
小姐與婢女一樣,豈不是沒個主僕尊卑。
冪籬下的秀眉蹙了蹙,目光落在崔樺臉上,目光清澈,小小年紀,應該沒這麼多個心眼,許是多慮了!
“綠衣還不跟小姑娘道歉!”拖得越久,看熱鬧的人越多。薛漣站的端莊,心潮起伏,也不知那人在不在人羣之中。
若是被他看到,她的一番苦心,豈不是白費!
綠衣咬咬脣,惹上了大小姐,自是不能善了,忙轉身對着崔樺磕了幾個頭,“是我唐突!”
崔樺並未讓開,受了個實禮。
綠衣咬牙站起來,乖巧的站在薛漣身後,一個臭丫頭也敢受她的理,等她得到將軍寵愛,定要報今日之仇!
“小姑娘,你這梨子看着新鮮,怎麼賣?”薛漣溫婉的問道!
“十兩銀子一個!”既然問了,不宰你,宰誰?
綠衣也不是全無腦子,突然說道:“大小姐,奴婢剛剛聽到,也是嚇了一跳!”纔會失態。
崔樺的眼淚說來就來,瓷白的小臉上,兩行清淚,語氣中帶上三分悲涼:“小姐這樣的神仙人物,那知我們的貧苦!”
“我阿耶是山裡的獵戶,家裡統共不到二畝地。我阿孃生我時傷了身子,沒幾年就沒了!我阿耶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去年冬裡,我得了病,欠了一大堆的銀錢。阿耶爲了籌銀子還債,早早的蹲在深山裡看護着那幾顆果樹,就怕猴兒糟蹋了。”
“沒想到……沒想到……”崔樺抽噎了幾下,忽然加大了聲音:“沒想到,防了猴子,防不了老虎,我阿耶生生被老虎叼去了一條腿!”
“小姐看着十兩銀子一個,是貴了些!可那是我阿耶下半輩子的依靠呀!”
“賣不出去,豈不是砸在了手上?”有路人插言。
崔樺用手背一抹眼睛,眼中露出些不和年紀的決絕:“賣不出去,我就和我阿耶一起去死!”
這小姑娘是個烈性的!
一輛低調的馬車,聽到周圍的人的議論,悄悄的掀開車簾一角,只看了一眼,眼角便眯了起來。
這丫頭,怎麼來了!
真是到了那裡也不肅淨,非要鬧出點動靜來!
“小姑娘,別哭了!”薛漣抽出帕子,蹲下身,爲崔樺擦了擦眼睛,又取下腰間荷包,“這些銀裸子,你先拿去,爲你阿耶請上幾個醫術好點的大夫。”
崔樺暗自掂了掂,荷包裡面蠻有料的,滿懷感激的看着薛漣:“謝謝姐姐!”
倆人心知肚明,要說同情,也不見的有多同情。只不過,守着衆多人,做個樣子,搏個好名聲而已。
“青衣,再拿張百兩的銀票子,買上十個梨子!”
說句話又不要錢,感激之情,幾乎凸出了崔樺圓溜溜的大眼眶,“姐姐,真是個好人!”麻利的撿出十個,還是小的,遞給薛漣身後的侍女。
主僕三人緩緩而去。
青衣不服氣的嘟囔着:“小姐,那小姑娘兩嘴皮子一張,倒是個能說的。誰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奴婢看她就是個騙錢的!這天下人,比她可憐的,多了去了!”
“青衣!”薛漣聲音緩緩,帶了幾分惆悵:“可憐人雖多,我只見她一人,見到了,便不能不幫,左右只是些銀錢,這不是還換了些果子嗎?”
主僕二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聽到的人不少,更是覺得薛漣人不錯!
上了馬車,薛漣摘掉冪籬,懶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
長興伯世子夫人笑眯眯的拉着薛漣的手:“我兒做的不錯,短短几句話,誰還記得綠衣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