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被席勒自相矛盾的說法給弄暈了,他剛想追問,席勒卻已經站了起來,他燒壁爐去了。
於是他只好和帕米拉對視了一眼,可有些猜測不方便現在說,他們也紛紛離開了桌子,提姆走到了廚房,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食材。
帕米拉則上樓整理房間。
這房子明顯是近期有人住過,而且對方生活習慣還不錯,把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很多東西都是先換的,櫥櫃裡也有速食食品。
此時又是傍晚了,提姆煮了些意麪,飯剛做好,席勒就抱着柴火回來了,壁爐一點起來,靠近海邊的潮溼的冷意全都消散不見,火烤得人有些乾燥。
吃完飯後血糖升高,屋子裡又有些熱,提姆猛灌水也不行,於是他提議去旁邊的海灘上走走,但他畢竟是個普通人,這裡又不安全,帕米拉擔心他出事,就穿上外套跟他一起去了。
提姆最開始確實朝着山下走去,可剛到沙灘的邊緣,又轉頭折返回去了。
“你不會是想聽牆角吧?”帕米拉問:“你不會得逞的,席勒有灰霧……”
“他現在沒有了。”提姆一邊往前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我確定他現在沒有共生體。”
“怎麼確定的?”
“這位不像是教授,他追求效率,如果他有共生體,他就不會採取更低效的方法,除非他只能這麼做。”
“就算是這樣,你打算聽什麼?”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提姆說:“這房子的周圍明顯被人清理過了,而且不是最近才清理的,保守估計也是一個多月前。”
“所以他早有準備?但這也不奇怪吧。”帕米拉看着前方的提姆說:“他總不可能是這兩天才突發奇想,想要買個農場,會早做準備也正常。”
“但既然他已經租了前面那個房子,又怎麼會提前把這個房子清理好呢?”
“多手準備吧,你是不認識蝙蝠俠嗎?”
“這可完全不一樣,他做多手準備的動機是什麼?是料到了自己會被粉絲騷擾嗎?那他該做的準備不是多打掃一間房子,而是如何避免被粉絲騷擾。”
“你是說他故意放任粉絲?”
“也不太像,你也能看出他不高興。”提姆擡眼看了一眼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淺藍色房子,說:“據我推測,他其實能找到更好的藉口搬來這裡,但那也無法完全避免粉絲騷擾他,於是他就將計就計,可他還是很反感這種沒有邊界感的騷擾,只是爲了他的計劃,他可以忍。”
“聽起來和教授完全相反。”
“本質上是一樣的。”提姆說:“只是那些令他不快的人倒黴的時間點不一樣而已,教授有仇當場就報了,而他……”
“你覺得他會向粉絲秋後算賬?”
“粉絲不是重點。”提姆有些無奈,帕米拉實在不是個好偵探,因此他必須得把話說得明白一些,他接着說:“不管哪一個席勒,他們都愛那些真心實意喜愛他們並對他們好的人,就算表面上表現得冷漠,從不做任何迴應,但他們都記得。”
“這正是他的致命之處,他是一個會愛的精神變態,這使他所有的瘋狂更多一種動力十足的導火索,這比任何來自於惡意和冷漠的邪惡之舉都更令人難以抵擋。”
“所以就算他的粉絲一些出格的舉動令他感覺到困擾,但只要這是出於粉絲們的真情實感,他也完全可以寬容他們。”
“我好像有點懂了。”帕米拉說:“他真正痛恨的是那些利用他的粉絲們的人。”
“正是如此。”提姆點了點頭說:“他的粉絲很多,粉絲羣體具備一定的影響力就一定會被爭取,爭取不成就改拉攏,拉攏也不成就要搶奪,就像你說的,黨爭不外乎如此。”
“要搶奪某一部分羣體也不過就那些手段,先拉攏其中意志不堅定的,缺錢的以利誘之,缺愛的許諾關注,再把這幫人拉攏過來後,利用他們把自己的人安插進去。”
“然後兩方一起利用顯然反常識的極端觀點篩選出羣體中好操控的那些,再逐漸把正常人踢出去,就能構成一個最基礎的極端團體。”
“話雖如此,可席勒其實並不需要粉絲。”帕米拉也很理智地分析道:“所以哪些人做他的粉絲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你是想說,如果他的粉絲變成極端團體,會有礙於他的名聲嗎?”
“這是當然的,不過這不是重點,你別忘了,這個宇宙的席勒的職業是什麼?”
“是什麼?心理醫生?”
“是的,他的畢生追求就是恢復人們的心理健康,但你覺得我說的以上操作有哪怕一點是讓人的心理更健康的嗎?”
帕米拉搖了搖頭,而提姆接着說。
“倒不如說這是在批量製造精神病,在這種羣體催眠的環境中,沒有多少普通人能保持理智,他們的思想會被逐漸扭曲,觀念會被改變,而他們自己甚至察覺不到這一切。”
“這在一位對於專業素養有追求的心理醫生看來是很邪惡的,哪怕不談道德方面的問題,你覺得這像不像是對於他專業水平的挑釁?”
“我大概能體會到。”帕米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當我被植物保護主義者堵在門口的時候,我感覺到很生氣。”
“誠然我不是普通人,他們的所作所爲很難真正的危及我的安全,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悲憤,我能夠感覺到他們當中的很多人是真的想要保護植物,只是沒有專業知識又意志力不堅定,被人當槍使了也不知道。”
“當我生他們氣的時候,我不是在生他們當中某一個個體的氣,更多的是爲他們被利用而悲哀而憤怒則指向利用他們的人。”
“這就是席勒爲什麼沒有對打擾他的那些人發火的主要原因。”提姆說:“他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他一定分得清。”
“那些追他的記者可能是想要熱度,但內心也是真的對他好奇,房東也不是有多麼討厭我們,他只是真心實意地覺得萬一招來粉絲會對他的房子造成損害,不過是自保的本能而已,受到指使假裝拋錨的人可能也真的是他的粉絲,單純地就是想和他合個影,並不清楚一張照片能帶來怎樣的影響。”
“他們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要是能時時刻刻輕鬆地分辨出這個世界上的惡意和善意,預料到自己行爲的後果,那蝙蝠俠該給他們來當。”
“對這些普通人發火是沒有意義的,反倒會讓他們受傷,記者會覺得工作不順還要捱罵,房東積累的好評會毀於一旦,懷着興奮心情的青年粉絲會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們都會感覺到失望和難過。”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享受着他們互害帶來的利益,輕易地挑撥矛盾,坐收漁翁之利,反過來還要說是這些人沒有教養,情緒自控能力不強,或者應該去精神科看看腦子。”
“正因席勒足夠專業,他才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就算不高興,也還是理智地處理了這些事。”
“如果是教授就不會。”帕米拉說:“或許他內心也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並不覺得這些人全然無辜。”
“他們並不無辜,多數敗給自己內心的慾望,只是或許醫生比教授更清楚,生活總會在某個時刻給這樣的人以教訓,不必他親自出手。”
“看起來你更贊同醫生。”
“只是因爲我們同樣都很忙。”提姆笑了笑說:“你信不信如果換成是現在的教授,他也不會對這些人發火的,因爲他現在也沒空做這些拉低效率的事了。”
“所以只取決於效率?”
“差不多吧。”提姆說:“教授會當衆戳穿並給他們一個教訓,是因爲他大多數時候很閒,可以同每一個冒犯他的人計較,如果是我的話,真沒這空閒。”
“這種聽風就是雨,能被一丁點利益收買,識人不清,做事不顧後果的人總會吃到教訓的,既然是遲早的事,我就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聽起來很像你。”
提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應該說很像蝙蝠俠,那麼爲什麼我越活越像蝙蝠俠了呢?”
帕米拉心領神會地說:“一個地球總需要一個蝙蝠俠的,布魯斯不願意當,你就勉爲其難吧。”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了房子的牆根底下,他們當然不敢在客廳旁邊大窗這附近堂而皇之的偷聽,所以繞到了房子後面,在廚房窗戶的牆根底下蹲着。
“既然你猜到了席勒要給那羣幕後挑唆的人一個教訓,那等着就是了,難道你是那種看電影喜歡先被別人劇透的人嗎?”帕米拉問。
蹲在窗戶底下摳牆皮的提姆說:“結果是一回事,過程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覺得如果是教授會怎麼做?”
“他一定會讓那羣人倒大黴的。”
“是的,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知道如果是教授,那羣人一定會倒大黴,然後日子恢復平靜,他不會從中得到什麼。”
“你的意思是,醫生會?”
“恐怕不只是‘會’。”提姆的眼中始終閃爍着光芒,他說:“他一定會從中得到很多。”
帕米拉看到蹲的比自己低一些的青年舔了舔嘴脣,這是一種絲毫不加掩飾地放縱慾望的表現,不能說是邪惡,但那是他兩個哥哥沒有也從來不會去想的東西。
野心?慾望?或者只是單純的放蕩?帕米拉也不知道這些詞彙能否描述提姆此刻的所思所想,她只是突然有種福至心靈的聯想。
迪克正變成包容的大海,傑森則成長爲巍峨的高山,而提姆·德雷克,他在凝視深淵的同時,也想變成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