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1章 水星記（三十七）
直視外神的後果遠比席勒想象的嚴重得多。
尤其是這位外神可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在愛手藝的所有作品當中，沒有任何一位調查員直視過他，就連對他分身的描寫也是寥寥幾筆，可在克蘇魯神話體系當中，越是神秘就越是強大。
而席勒在精神分析方面的天賦，也就是共情能力，讓他更容易感受到恐怖的存在，雖然他是從夢境世界當中直視奈亞的本體，但在克蘇魯神話體系當中，世間萬物都不過只是阿撒託斯的一場夢，這與直接面對奈亞拉託提普沒有區別。
最初的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並不是後果，只是後果的預告而已。
席勒陷入了夢中，他開始反覆做同一個夢，他看到天空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即將傾倒的古代城市，而他自己則深處地面之上無垠的稻田迷宮中。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巨人女屍眼眶中不斷地流出血淚，血液浸染稻田，讓他在泥土之中舉步維艱，越陷越深。
當他集中注意力於現實世界當中的時候，他可以短暫地通過墜落擺脫泥土的糾纏，但一旦他有半點走神，他就會重新回到迷宮中，被彷彿無窮無盡的麥穗擠壓，直到找不到完整的自我。
席勒已經無法分清幻覺當中的哪一部分來自於獸化詛咒，哪一部分又來自於奈亞拉託提普。
他只知道，這兩種力量相互作用，甚至是相輔相成，讓他的精神狀態呈直線下降，快要墜入谷底。
還好他與高塔的聯繫是最後一重保險，必要時刻他可以擺脫這具身體，而與高塔進行信息交換可以令他保持最後一分清醒，讓他的精神維持在無限接近於谷底，但又不至於完全迷失的狀態。
顯而易見的，這樣的狀態能讓席勒的共情能力達到最大，用一句話來說，席勒現在強的可怕。
當然了，變強是有代價的，幻覺可不是超能力，還能隨自己的喜好開關，一旦陷入幻覺狀態當中，世界可就不再是正常的樣子了。
席勒又沉睡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從夢境當中掙脫出來，他心裡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擡頭一看，竟然已經中午11:30了。
問題是他今天上午有課。
他趕忙從牀上爬起來，拿起了牀頭櫃上的手機，一看59條未讀郵件，全都是學生髮給他的。
還沒等點開，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從他背後傳來，席勒站起來轉頭，身後什麼都沒有。
當他注意到吵鬧聲的時候，聲音就變得越來越大，並且不斷地在他的耳邊迴盪。
“教授，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很抱歉打擾，羅德里格斯教授，聽聞您今天身體抱恙，我感到萬分擔憂，萬望您保重身體……”
“教授，你感覺怎麼樣？如果實在太難受的話，就去校醫院吧，那裡的醫生很溫柔，一定能讓你儘快好起來的……”
席勒點開了手機裡的郵件，果然和他聽到的差不多，全都是學生們的問候，充斥着濃濃的擔憂的情緒。
翻到最底下，他發現克拉克也發來了一封郵件說：“教授，我下課時發現您沒到，知您上午有事，已告知學生們您請了病假，不必擔心。”
然後緊接着是戴安娜的郵件，她說：“扎坦娜和上都夫人已經順利接到了，她們已經展開對藍甲蟲和掛在它身上的魔法物品的研究，一切都很順利，不必太過焦慮。”
奧利弗和亞瑟都發了郵件來，但大多也都是問候，只有布魯斯發了個郵件問：“教授，我聽說你今天上午沒來上課，很難想象什麼事能讓你曠一節課去做，但願水星不要在近期爆炸，謝謝。”
放下手機，席勒忽然看見了自己在窗戶玻璃上的倒影，但倒影當中除了他自己，還有正義聯盟的幾位成員。
他們正拿着食堂裡的餐食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他真的沒來。”克拉克說：“我特地在那裡多留了10分鐘，以往他早就到了，但是直到上課鈴響，他也沒有出現，我就只能告訴學生們，他請了病假。”
“學生們表現得很失望，因爲好像昨天席勒教授給他們講了很有意思的課，我只能向他們強調席勒教授的身體不太好，後續一定會給他們補上的，他們也表示了理解。”
戴安娜把剛剛拿過來的餐盤放下並說：“他肯定是去找那個幕後黑手的麻煩了，有人要倒黴了，哈哈。”
“別高興得太早了。”布魯斯用叉子敲了敲盤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十分嚴肅地說：“你們真的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到底是什麼樣的計劃能讓他連課都不上了，幕後黑手根本就沒有曠課的席勒危險，好嗎？”
“我相信只要你不在他身邊，就談不上危險。”亞瑟滿不在乎地說，其他幾人也都表達了相同的態度，布魯斯很無語。
忽然克拉克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一回頭，看着餐廳門口的那個身影說：“老天！教授？！您怎麼在這兒？！”
幾人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上的餐具圍了過去，席勒有些恍惚，他不是在自己的臥室裡看玻璃上的幻覺嗎？幻覺怎麼能衝出玻璃呢？
“快快快，把他帶到休息室去，我的媽呀！”戴安娜趕緊推搡着衆人，讓他們把席勒帶到走廊對面的休息室去。
還好這裡教職工餐廳和學生餐廳是分開的，教職人員一共就這麼幾個人，沒有引起什麼騷動。
席勒來到休息室才勉強清醒了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睡衣，腳上也踩着拖鞋，而他現在確實不在自己臥室裡，面前盯着自己的這些人也不是幻覺。
自己是怎麼來到餐廳的？
正義聯盟的衆人不知道，席勒自己也不知道，聽完他的敘述，克拉克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看着布魯斯說：“快去查監控！”
此時他們其實都沒意識到席勒是出現了幻覺，還以爲是有誰佈置了陰謀，把席勒傳送到這裡來了。
可布魯斯調出監控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席勒是自己走過來的，根本沒有任何人干預他。
因爲此時是吃飯時間，幾乎所有的學生和老師都聚集在餐廳裡，席勒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就這麼走到了教職工的餐廳。
這比他是被傳送過來的更加驚悚。
“我沒在他身上感覺到什麼異常的力量。”戴安娜說：“並且我認爲席勒教授是不可能會被精神控制的，他的精神太複雜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控制得了的。”
席勒嘆了口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但是現在在席勒眼裡，他們又變了一副模樣。
戴安娜身上的所有顏色消失了，變成了一尊典型的古希臘雕塑神像，腦袋後面還頂着個光圈，亞瑟的腦袋變成了金槍魚，嘴巴一張一合，還在吐泡泡，布魯斯的背後一半是潔白的天使翅膀，一半是漆黑的蝙蝠翅膀，克拉克更是重量級，這房間裡竟然有一顆太陽。
席勒被他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只好挪開目光，撇開頭說：“我沒有被人控制，只是精神狀態不好，一直在出現幻覺。”
其他人面面相覷，似乎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但是席勒在這個房間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這裡就沒一個人不發亮的，整個屋內的亮度都快趕上太陽表面了，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清。
這讓他甚至沒有盯着些什麼轉移注意力的機會，於是很快又陷入了幻覺當中，現實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遠，他們的聲音也像是從天邊傳來，到最後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
“教授會變成這樣，一定事出有因，我覺得我們還是調查一下比較好。”戴安娜說。
“我感覺到教授的思緒很混亂。”克拉克說：“太混亂了，所以我無法辨別他的情緒。”
“我讓莉莉絲過來一趟。”布魯斯拿起了手機給天兆莉莉絲髮消息，並接着說：“她有讀心術，或許能弄清楚席勒現在的精神狀態是怎麼回事。”
很快莉莉絲就到了，聽說這種情況她也沒有猶豫，立刻就發動了自己的能力。
但是忽然她捂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了一聲慘叫，然後蹲到了地上。
幾人急忙把她扶到了旁邊的牀上，莉莉絲坐在那裡喘了好幾口氣，這個一直以來都表現得非常冷靜的姑娘難得的有些慌亂地說。
“我看到了一些很恐怖的東西，我無法描述。”莉莉絲的語調有些顫抖，“他的腦子裡總有這些東西，我不能再繼續深入下去了。”
布魯斯扶住她的肩膀，稍微用了一點力往下壓，讓她感覺到被控制，莉莉絲狀態稍微好了一些，布魯斯看着她的眼睛說：“你有預言的靈感嗎？”
莉莉絲坐在那裡沉默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有人會慘死，就在……就在今天晚上。”
“誰？誰會慘死？”
“我不知道。”
“他會死在哪兒？”
“我不知道。”
布魯斯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他的死與席勒有關嗎？”
在衆人聚精會神的注視之下，臉色蒼白的莉莉絲擡起頭，然後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