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那天,雲是飄蕩在天邊輕柔的線,像情人的指尖劃過脣邊的痕跡,風是從海上飄來溼潤的紗,像告白之夜轉過頭之前最後一個繾綣瀲灩的眼神。
再有千千萬萬個這樣晴朗又涼爽的早晨,也不會再有從牀上醒來後看到窗外那一片明媚藍天時的安心,天氣總因人的期盼而變得有許多特殊意義。
莊園忽然活過來了,西裝革履的服務生如魚羣一般穿梭在走廊上,皮鞋的聲響由遠及近,再慢慢遠去,站在窗前便能夠看到莊園廣場上早已有人開始忙碌地佈置。
席勒是被侍者叫醒的,他打開門,已經被熨好的衣服放在了門口,這並不是伴郎裝,而是參與接風宴的普通西裝。
伴郎們首先要在莊園廣場上迎接客人們的到來,他們已經提前幾天來到了島上,但首次和東道主見面時,必須要舉辦一場小型的歡迎宴。
新郎新娘們並不會直接露面,所以接待的工作要由伴郎伴娘完成,席勒穿好衣服走出門的時候,正遇上穿了一條黑色長裙的娜塔莎。
“你昨天晚上纔到?”他和娜塔莎一起往樓下走去,同時轉頭問她。
“是的,尼克把神盾局的工作扔給了我,我忙到昨晚纔有時間過來。”娜塔莎的手裡拿着一個鑲了鑽的黑色手包,她一邊下樓梯,一邊調整着自己頸部項鍊的位置,然後又碰了碰自己的耳環。
“他是讓你做婚禮安保工作的賬吧?”
娜塔莎輕輕地翻了個白眼說:“你可以不用說得這麼直白。”
“你們安插了多少個人?”
“賬面上是兩萬人。”
席勒對這個數字絲毫不驚訝,他甚至還有些感嘆地說:“尼克手下留情了啊。”
“畢竟是朋友的婚禮,他也不好太過分。”娜塔莎笑了笑,她今日難得畫了個十分美豔的妝,紅脣勾起來的時候,眼尾比刀還鋒利。
“你包含在這兩萬人之內嗎?”
“我可是高級特工,是另外的價錢。”
“嗯?”
“色誘工作是要加錢的。”娜塔莎加快了兩步走在席勒前面,然後轉了個圈說:“你看我今天這身打扮怎麼樣?”
“你要色誘誰?”
“這可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託尼·斯塔克。”
“你覺不覺得自己很缺德?”席勒笑了笑說:“你打算在他的婚禮上色誘他。”
“有什麼問題嗎?”娜塔莎的表情稱得上是生動,她說:“我喜歡婚禮這個場景,再放蕩的男人都會裝作守身如玉,哪怕他們盯着我的眼睛已經快冒火了,還是一動不敢動,多有趣啊。”
“你認真的?”席勒打量了她一眼,然後說:“我覺得你不是那種給某個東西打了差評還會買第二次的人。”
“我準備色誘斯塔克,但他可以拒絕。”娜塔莎說:“要是我動粗的話,那兩萬多個特工可不是吃素的。”
席勒有些聽出來了她的言外之意,他說:“你希望他怎麼拒絕?”
“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是解決我這個小小的麻煩還是沒問題的。”
“賬做不平了就直說。”
娜塔莎又翻了個白眼,肩膀垂下來好像泄了氣,她咬着牙說:“我上輩子一定是欠那個黑鬼的,兩萬人已經夠誇張的了,剩下那三百多萬的賬讓我拿什麼去填?!”
“才三百多萬?”席勒頗爲不屑地說:“待會你裝得感動一點,託尼直接就給你擺平了。”
“我是說我的賬還差三百多萬,希爾和科爾森手裡還有呢。”娜塔莎嘆了口氣說:“哪怕今天來的這兩萬多個特工都陣亡了,也夠嗆能填上。”
“尼克真是夠大膽的。”席勒搖了搖頭說。
這下輪到娜塔莎有點疑惑了,她說:“這錢雖然對我們來說很多,但應該不至於讓你有此感嘆吧。”
“我是說,他把平賬這件事交給你們這些榆木腦袋可真夠大膽的。”
娜塔莎又開始咬牙了。
“所以今天的婚禮到底是什麼情況?”娜塔莎轉過身來倒着走,同時盯着席勒的眼睛,頗有些不信地說:“你真的有不破壞好朋友人生大事的道德嗎?我能對此持懷疑態度嗎?”
“當然可以,女士,但你也該相信,我也有爲他們剋制住貪婪的自控力。”
“這句話比上一句更像瞎編。”娜塔莎十分不贊同地說,她垂下兩條手臂說:“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想做些什麼的話帶我一個,順道讓我把賬平了,不必聽尼克的念念叨叨,算我欠你個人情。”
“你的人情是如此寶貴,女士,我實在感激不盡,但我真的並沒打算幹什麼。”席勒微笑着看着娜塔莎說。
娜塔莎的眼神越來越不贊同了。
“你希望我做點什麼嗎?”席勒試探着問。
娜塔莎張了一下嘴,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她嘆了口氣說:“我可以加入,但我不能教唆,否則託尼會殺了我的。”
“你就不怕他殺了我?”
“你?他太清楚你是什麼德性了,雖然我並沒有真的派過來兩萬特工,但他絕對會安排兩萬個機器人,以確保你不打算真的在他的婚禮上搞事。”
席勒左右看了看,服務生們行色匆匆,各有各的任務和目的地,似乎並沒有任何人關注到他和娜塔莎。
但他確實也看到了轉過來的攝像頭,和隱秘的角落處看似用作於裝飾的機甲。
他不動聲色地把頭轉回來,然後說:“不論如何,這是託尼的人生大事,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並不想破壞今天。”
“對,你不想,但是你的行爲和你的想法很少統一。”
“這話就有些太冒犯了。”席勒評價道:“請允許我禮貌的指出,你也是如此,女士。”
“那我們是一類人,你就更應該帶上我。”娜塔莎還沒有死心,她說:“你絕對找不出比我嘴更嚴的人,我保證把賬平了就走。”
“如果是平時的話,我會很開心有這樣的交易,但是可惜,這次我沒有打算做什麼。”席勒攤開手,很無辜地說:“你找錯人了,真的。”
娜塔莎盯着他不說話。
他們已經走到了一樓的大廳,手裡提着攝影器材的埃迪走了過來,他沒有穿往常的導演服,而是和席勒一樣西裝革履,他先對娜塔莎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席勒說:“給你這個。”
他遞過來一張紙,席勒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婚禮現場的佈置圖,席勒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埃迪。
這上面用紅點標註的都是機位,埃迪湊過來,伸手在紙上點了點說:“大紅點是有人的機位,小紅點是無人的機位。”
席勒繼續拿探尋的目光看着他。
埃迪也看了他幾秒,發現席勒不說話,他只好更進一步解釋道:“不管你想鬧什麼動靜,儘量不要遮住機位,有些鏡頭空缺了不好補。”
席勒依舊用探尋的目光看着他。
“你記住了沒有?記住了就把這圖紙還給我。”埃迪說:“就算不得不遮住一部分,也儘量不要擋住有攝影師的,他們拍不到好畫面的話是會被扣錢的。”
“誰說我想鬧動靜了?”
埃迪略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拿上圖紙走了。
“你還說你沒想搞事?”在旁邊看了半天的娜塔莎抱着胳膊說:“一定是個很大的事件吧,連攝像機都能遮住,該不會是用了魔法?”
“我沒有想搞事。”
“但是有所準備。”
“沒有準備。”
“但是有一定的衝動。”
“也沒有衝動。”
“有過片刻遐思。”
席勒忍不住把頭往後仰說:“你聽起來都有點像莎士比亞了。”
“我是蘇聯人,你應該說我像普希金。”
席勒嘆了口氣說:“你們到底要怎麼才能相信,我真的沒有打算在託尼的婚禮上做些什麼。”
“那就是其他的你?”娜塔莎試探着問道:“是哪一個?高塔裡的還是深淵裡的?”
“我不想再解釋了。”席勒搖了搖頭,做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快步往前走。
還沒走出幾步就撞上了一個熟人,穿着西裝的星爵人模狗樣地站在大廳門口。
“你們回來了?”席勒上前和他打了個招呼。
星爵轉身一看到席勒,好像嚇了一跳,隨後才點了點頭說:“是的,火箭發消息告訴我伴郎團的人手不太夠,讓我回來湊個數。”
然後他又退開了半步說:“當然,我也可以承擔一些安保方面的工作。”
“有人讓你在這等着我?是誰?”
星爵看看天看看地。
席勒一邊從他身旁走過去,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讓他少操心吧,我可不會在這種場合動手。”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星爵用力地點了點頭,追上席勒,然後說:“一個人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婚禮,這麼嚴肅莊重又重要的場合,可不能被攪和了。”
“要不然你還是把嘴閉上吧。”席勒一路往前走,已經看到廣場上的賓客們了。
奧巴代亞是最顯眼的那個,席勒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他比之前看上去稍微蒼老了一些,但精神狀態很好,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滿面紅光。
霍華德在人羣的中央,雖然是他兒子結婚,但他也屬於賓客的一員,此時正端着侍者送上的飲料和旁邊的人寒暄。
人羣中並不見瑪利亞的身影,席勒猜測她可能是去幫助新娘們梳妝了。
哈里和瑪麗也在幫忙迎接賓客,瑪麗今天穿了一件很保守,完全不像是她風格的裙子,席勒知道,如果只是因爲老奧斯本會來,她是不會這麼委屈自己的,多半還是不想搶新娘的風頭。
果然老奧斯本站在距離奧巴代亞不遠處的地方,也正和幾個人說話,他的狀態明顯就沒有那麼好了,蒼老的有些厲害,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席勒覺得他的壽命不會很長了。
看了半天,席勒終於在人羣當中看到一個熟人,他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康納斯博士,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康納斯轉過身來看到是席勒,似乎很驚訝,他說:“哦,天哪,席勒醫生,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席勒也很疑惑,他是所有新郎新娘們的朋友,爲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
“哦,不,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以爲你會晚點出現在我們面前呢。”
“爲什麼?”
康納斯一臉“你知道的”表情,看到席勒不說話,他只好解釋道:“今天可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你難道不會去準備一些驚喜什麼的嗎?就是那種,呃,非常驚人的大驚喜。”
席勒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