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行駛在狹窄泥路上，遠處藍色的高山飄着雲彩，兩邊雜草覆蓋的跺田，厚厚的水生植物漂滿了田間水流，車隊的領頭換成了一個肌肉發達腰間插着一把斧頭的人。卡拉走在車尾旁邊還有一隻搖尾巴的狗。
卡拉回想着剛把女孩帶回來的時候引起的場景，沒有任何隱瞞說出女孩可能是外國人，帝國剛結束內亂，可能會是麻煩的開端。大家圍繞着是否該通知哨站紛紛表示自己的觀點，當學者舉出先鋒君王的事蹟後逐漸轉往哨站，畢竟很難擔當得起藏匿可能的敵對分子這一罪名。
“你們沒種麼？一個暴君就讓你們縮膽了”就在大家幾乎一致的時候，豐腴身材的女人逗着嬰兒蠻橫的打斷衆人。
沉默下衆人臉色複雜。
“不是我說，大家爲什麼在一起，自己都清楚。這種地方還要看那叫啥先鋒的臉色。我不幹”女人說完抱着孩子上了車。
這名身材豐腴臉上蓋着厚厚粉底的人名叫艾蓮娜·左丹·麥斯。原本是獲取權力的聯姻，卻有個愛着自己的丈夫，站錯隊的丈夫出賣一切才讓她和兒子保留下一點積蓄開了一家酒館，她也放棄了名字被人叫老闆娘。但是因爲政治清算來臨，原本維生的酒館也開不下去，就連兒子也被吸引進新辦的學校，但她又收到兒子斷絕關係的書信。暴飲暴食下曾經美麗的臉龐沒過幾月就如裂皮的幹橘皮，試圖挽回又遭人詐財，萬念俱灰下被卡拉發現。卡拉的車隊成員都有痛苦的回憶，因爲先鋒君王。如今邊境依然封鎖，於是大家湊錢借貸買了邊陲的土地，想要遠離這一切。
“恩..問題不大，只是餓了很久，我用牛奶混了奶酪，吃幾日流食應該就差不多了”藥劑師擦着手從車上下來憤憤說道。
“因爲飢餓？”卡拉思緒的天枰被打破。曾經帝國是非常富饒的地方，哪怕歷史上最激烈的時刻糧食也是不缺的。甚至連失去腿腳的殘疾人也能有健康的衣食，因此人民普遍有着強大的民族自豪感，曾經在商會出口糧食見識過飢餓的卡拉對此有着深刻的認同。
而這一句“飢餓”也讓人羣炸開，“昏庸暴君”一詞頻繁出口。“巴哈爾被神眷顧！”曾經相對優越生活下成長的人往往擁有更高的道德感標準。婦女們拿出合適的衣物給修女替換，男人們開始商討修女的過往。多次商討後修女有了自己的名字以及精細編造互可作證的過往，現在就等修女醒來交代完後就可以了。我們依然爲曾經的巴哈爾自豪。遠處飄來的氣味打斷了卡拉不斷涌現出的自豪感。
“卡拉！”特爾喊着。
“來了來了”卡拉小跑到車頭，一股淡淡血味混着魚的腥味飄散在空氣中。
“喲！卡拉叔”溪水裡鑽出來一個一頭水草的傢伙，褐色皮膚下調皮的藍色眼眸滿臉歡喜，兩隻手誇張的擺動。幾乎半裸的上半身隨意包着幾根皮帶，皮帶底邊滿是鉚釘連着細小金屬鏈，金屬鏈下一指長的三角錐隨着身體擺動甩着水珠。
卡拉先是被嚇得縮起了身子，看清來者後舒了口氣坐在地上。
特爾慢慢停下車“卡拉？”
褐色的傢伙扒開水草稍微蹲下一躍，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後抱着腿蹲着落在卡拉對面。灰色的短髮不斷滴着水，圓圓的臉像孩子一樣天真，兩隻比常人長且窄的耳朵左右各掛着一對紅色金屬環，明媚的陽光下，因爲溪水半透明的長褲下滿是細小的金屬器物。
卡拉微笑着託着臉“怎麼了小鳥”
“嘻嘻，卡拉叔我在這等你”
“爲什麼在水裡...”
“很適合潛水的天氣嘛，我們給卡拉叔準備了驚喜哦”
“你在說什麼”卡拉收起笑意。
“啊~就是那個，前面有尖尖的東西，會長說卡拉叔都搬家啦，幫你掃掃屋子！”
“亞人嗎？”
“恩！”
“到哪一步了”
“恩！全部綁好咯，大家都在等卡拉叔了！”
卡拉立起了身子“帶我去！”
“恩！”小鳥立起了身子一把拽住卡拉就往遠處跑去。
努力跟上的卡拉扭頭對特爾喊道。“慢慢的跟過來就可以了”
在跺田的末端是一片廣闊的平地，幾座荒廢的石切小屋覆蓋着綠色苔蘚，小屋圍繞着一出散亂着木塊的空地，幾隻拖着細長尾巴的蜥蜴人被二三隻綁在一起，隨意散落的馬匹悠閒的吃着雜亂的植物，十幾個全身皮甲的人分散蜥蜴人周圍玩着紙牌。
“哦！！卡拉部長！！！”一個穿皮甲的人發現了奔跑的卡拉，放下紙牌站立起來，其餘的人也跟起身問候。
“哈..哈...”卡拉倒了幾口氣，杵着膝蓋“傑裡，你小子...”
傑裡趕忙過來扶起卡拉揉着背“部長！你是該好好鍛鍊身體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嬉笑的認同響起。
卡拉終於喘足了氣指着蜥蜴人說“放了放了”
“嘿嘿...”傑裡摸了摸下巴“部長，世道變了”
“傑裡...”
傑裡連忙擺手“部長！部長！我不是這意思！”
“咳”傑裡清了下嗓子“部長，傑利斯商會現在已經被殿下收歸了”
卡拉眼神逐漸暗淡下來。
“不過，那是部長離開後的事了”
“意思？”
“嘿嘿，不要這麼看着我嘛，部長在我眼中一直是部長。嘿嘿嘿”
“你給我刀做什麼”卡拉看着塞在手裡的小刀。
“部長，很多複雜的事我不懂啦。但這裡的任務我完成了，小鳥！”
“恩！”
“部長，我們走了”傑裡騎上馬側身看着卡拉。
一個個曾經的朋友上了馬在夕陽下整齊劃一並排着。
“部長！！保重！！”“恩！我能來玩麼？”洪亮的彷彿一個人發出的聲音被一個完全不同的聲調破壞。
“小鳥！”
“搞什麼，氣氛全被你破壞了”
“嘿嘿，部長，讓你看笑話了”
卡拉沉默的看着一切，強忍住的情感化爲無聲的感謝，無言的分別後是遠處熟悉的背影。卡拉立刻回身一一割開綁着蜥蜴人的繩子。所謂的蜥蜴人，就是生活在溼地或者跺田的種族，他們個子不高，大多覆蓋着深綠色的鱗片，在曾經的巴哈爾國度人類和蜥蜴人是互利互惠的關係，蜥蜴人用利爪靈活的身體挖掘水渠，人類則根據季節播種，跺田種出的植物根塊是人類的美食，而有毒的葉杆吸引而來的昆蟲則蜥蜴人的珍饈，湖水裡的魚蝦蟹也是與之共享的食物，曾經他們共同勞作一起收穫圍繞着篝火說着彼此的故事。不過這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先鋒君王掌權以來剝奪了蜥蜴人國民身份，變成了奴婢，幾乎是一夜國內的蜥蜴人要麼遠逃要麼躲進深山。
卡拉不怕蜥蜴人，蜥蜴人和先鋒那羣人不一樣，數百年的互利關係讓他們對人類彼此依靠，他們難以理解人類社會的變化，大都只能逃跑，曾經富饒的巴哈爾也有着蜥蜴人的功勞。
“人類，朋友？”解脫束縛的蜥蜴人繞着卡拉。
“對不起”卡拉低着頭。
“朋友”蜥蜴人重複着眨着眼睛把小小的手搭在卡拉背上。
“沒事了，沒事了，這裡是安全的我”卡拉發現蜥蜴人鱗片光潔並沒有破損，由衷的感謝傑裡。
“哦哦！”隨着車隊靠近盯着禿頭的農業專業跳下來跑到卡拉身邊，“果然沒錯，這裡有蜥蜴人，今年的糧食完全沒問題了！卡拉，契約書”
卡拉跑回馬車從箱子裡拿出一疊紙和墨盒跑回來“請大家和我簽約，這樣軍隊就不會傷害大家了”
“朋友，信任”一隻蜥蜴人細小爪子伸進墨盒在契約書按下。
“朋友，安全”其餘蜥蜴排着隊一個個過來按爪印。
“這不是蜥蜴人麼”大家紛紛圍過來。
此時彼此注視的種族覺得過往的日子一定可以重現，協力搭建帳篷，篝火，分享者彼此對未來的期待，夜空中繁星點點，明月靜靜懸掛，特爾吃着帶來的肉乾，一個人躺在樹上，四周在月色下隨着溪水流動升騰出淡淡藍色霧氣，蜥蜴人不太具有智慧，他們只能理解危險，幸好不是其他種族，遠處篝火的聲音讓人平靜。明亮的月亮中間出現一個小黑點，特爾嚼着肉乾看着遠方，特爾覺得四周變暗，擡起頭正看見月亮上一個圓形的黑點不斷擴大，裡面彷彿翻涌着的波浪像被一根棍子攪動逐漸旋轉，旋轉的中心涌出無數觸手，觸手發着暗淡的藍光向四周蠕動，很快包裹住了月亮，此時觸手不斷膨脹生長出無數黑色樹杈，隨後黑球被樹杈勒着向內收縮，夜空中的黑球似一顆被細線擠壓旋轉的海綿，橡膠下面伸出兩根糾纏在一起的樹杈不斷積聚着黑色液體，隨着液體飽脹滴落一切像回放一樣瞬間復原。明亮的月亮完好無損的掛着，而黑色液體已沒了蹤跡。特爾揉了揉眼睛，星空一如既往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