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理

項家的豪宅,位於城南一座綠樹成蔭的小山上,山間有幾片人工湖,還有一大片高爾夫球場和盤山賽車道,真可謂風景如畫,富貴逼人。實際上項家所在的是一片豪華別墅區,聽風水大師說,這裡是真龍盤踞、山環水抱、藏風聚氣東西兩龍龍脈匯聚之地,所以造成了這裡的地價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頭面人物。

可能是受了香港的影響。香港富人居住的地方,都喜歡叫什麼“山”啊,什麼“龍”啊,什麼“灣”啊之類的。居住在這裡的富人,也給他們所居住的地方起了個別扭的名字,叫做“全山彎”。這個名字還堂而皇之地印上了地圖,聽說是富豪們通過“努力”,加大了對本區域的基礎設置建設,還大搞慈善捐款,義務爲本省修建了幾十所希望小學,終於成功說服了政府官員。

住在這裡的人,奢華慣了,開日本車都覺得不好意思,認爲是沒身份的表現,因此歐洲車,特別是德國車大行其道。要知道有錢人都喜歡玩兒什麼“限量”,什麼全球“紀念版”,因此倒是這一類罕見的車輛,在這裡很常見。但有趣的是,這些人幾乎從不把這些絕版車開到市區去,頂多就是在山彎上溜達幾圈,顯擺一番後,便小心翼翼地開了回去,真是十足的怪癖。

潘華安坐的計程車,到了全山彎下面的別墅區大門,就給這裡的保全人員給攔了下來。有錢人比普通人更膽小,所以這裡的保安聘請的都是特種部隊退役下來的精英,而且戒備級別一直都是最高級的。

潘華安非常頭痛。自從他在自己的身份證上了解到家庭住址後,腦袋裡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幅電子地圖,將路程一一標示了出來。從別墅區大門到山頂自己的家,至少還要走一個半小時。

出乎他的意料,保全人員讓計程車離開後,居然分出了一位保安,派出了一輛軍用悍馬送他回家。看來做一個膽小的有錢人,還是有許多的好處,別墅區的物管公司,連這些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了。當然,平日的花費肯定不菲,但和所享受到的服務相比,又會讓人覺得物有所值了。

車順着盤山道一路前行,美麗的風景讓潘華安大飽眼福。在與駕車的保安的聊天中,潘華安了解到,原來別墅區大門的停車場裡,停有好幾種類型的車。這些車都是爲外來拜訪的人士又或者是沒有駕車的業主提供的。如果前來拜訪的客人多一些,就要乘坐那些奔馳商務客車了。

半個小時後,車行駛到一幢豪華而又不失莊嚴的別墅前停住了。潘華安走下車後,保安笑着向他點了點頭,就驅車離開了。

潘華安粗略地看了一下別墅的外觀,瞬間就被四周透露出來的迷人景緻給迷住了。高高的柵欄,彷彿把裡面和外面的世界給隔離了開來。不說別的,只說別墅前面那寬廣的草坪,就有此前他所在大學的操場那麼大。透過柵欄的縫隙,可以看見院子裡花團景簇的景象。假山和流水分佈其間,再加上若隱若現的池塘,曲徑通幽的樹林,讓人有人間仙境的感覺。三層高的別墅主建築,外表以銀白色的材料裝飾,在這一區域特別顯眼。

這處宛若王宮一般美麗的地方,即將成爲自己的新家,潘華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激動。

潘華安還在臆想不已的時候,鐵閘門突然打開了。一箇中年男人興高采烈的跑了出來,一個熊抱,把他給抱了起來。

“少爺,歡迎你康復歸來。來,讓韓叔瞧瞧,變帥沒有?”

潘華安心裡一動,腦子裡立即出現了一段關於這個中年人的資料。原來,這位興奮的中年男子名叫韓青,是項小龍家的管家,他的妻子艾萍也在項家工作,不過卻是在集團下屬的分公司擔任經理的職務。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不過卻沒有跟在身邊,聽說是從小就被軍區文工團選中,小小年紀就成爲了文藝兵,一年很難回來一次。更爲誇張的是,韓家給項家當了五代人的管家,歷史居然可以追溯到清末民初。

不一會兒,項小龍家裡的傭人都站出來,恭迎他們的少爺回來。

這陣式,潘華安從來沒見過,難免有些拘謹。不過,他迅速的平靜了下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掃過這些人的臉,潘華安心裡一動——從這些人的眼神可以看出,除了管家韓青是真心實意的外,其他人多多少少帶有敷衍的意味。

潘華安悄悄地在韓青耳邊問道:“我爸媽呢?他們不在家嗎?”

韓青點了點頭,“大哥和大嫂上班去了。聽說今天有一個商務會議需要他們親自出席,恐怕要到晚些時候纔會回來。”

潘華安雖然奇怪韓青對“父母”的稱呼,但聽到他們不在家,還是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這下自己終於有時間溫習鞏固自己的身份了。他衝着那些傭人揮了揮手,“我沒什麼事,別搞得像封建社會一樣,大家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吧。”潘華安一聲令下,一干人頓時便作鳥獸散。

韓青有點吃驚的看着少爺。原本這個小傢伙最喜歡的,就是以捉弄傭人爲樂,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還有以前每次聽到父母不在,他臉上都會露出哀怨的神情,哪裡像今天這樣好說話。難道真的像大哥之前說過的一樣,一場大病,居然讓少爺的性格有了巨大的改變?

不過,韓青非常喜歡這種變化,至少現在的少爺,更容易親近了。看來一些意外的變故,確實能讓一個人產生改變,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少爺此次的劫數,可能是他一生註定的變數。

“韓叔,我想回自己的房間,靜靜的休息一下。我需要回憶一些事情,晚飯的時候再叫我好嗎?”潘華安用了一種半命令半請求的口氣說道。

韓青可是看着項海雲長大的,不過就連現在的他,也不知道此刻少爺心裡是怎麼想的了。

走進別墅大門,穿過走廊來到大廳,又向前走了幾步,潘華安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這裡那麼多房間,那一間纔是屬於自己的呢?他連忙轉過身,朝着韓青抱歉地說道,“韓叔,我有點記不住自己的房間了,你帶我去好嗎?”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韓青會意地笑了笑,便帶着潘華安上了樓。進入一間房間後,韓青很有禮貌地退了下去。

關上房門,從裡面反鎖上,確認房門從外面打不開之後,潘華安立刻奔向了房間中央的那張大牀,舒服地躺到了上面。他到現在還感覺手腳有一點飄浮,一方面是提心吊膽,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另一方面,這裡的一切,都實在太過震撼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潘華安終於定下心來,仔細地看了看房間的擺設。只是粗略地一瞥,潘華安已經開始佩服起原來的項海雲來。原本他一直以爲,這會是一間非常奢侈豪華的房間,擺設的全部都是名牌之類的奢侈品,沒想到現在房間的一切,卻讓他大跌眼鏡。

可以說,這完全就是一間全數字化的房間,電腦、電視、音響、攝像機等一應俱全,證明了項海雲是一位數碼產品的愛好者。這裡許多東西,都是潘華安曾經夢寐以求的,現在卻任君挑選,讓他的心情一下子激昂起來。

之所以一回“家”就窩在房間裡不出門,潘華安可不僅僅只是爲了避開管家那看起來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光,也不是爲了好奇和玩耍,他是想盡量在這個房間裡,找尋關於項海雲的記憶,以應付接下來的考驗。

要知道,就算自己有選擇性的失憶症狀,但總不可能所有的記憶都無法拼揍吧。長此以往,始終會有露餡的一天。現在這個時候,可是惡補的最佳時機,學生時代的學習楷模潘華安,今天終於嘗試了什麼叫臨時抱佛腳的滋味。

照片、日記、電腦、書本,所有項海雲留下的印跡,他要一一進行了參閱,以便從中瞭解項海雲的生命足跡,人際關係,還有素日的生活習性。從這些物品裡面,可以全方位地把握住一個人的生命特徵,以便於潘華安現學現“賣”,矇混過關。

在書本、相片這些東西上有所斬獲後,潘華安又打開牀頭的電腦。這時他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項海雲居然有在電腦裡寫日記的習慣。不過在此之前,潘華安卻驚訝不已,自己是如何輕鬆自如的破解掉項海雲設置的開機密碼的?那可是16位的密碼啊!好像到了登陸窗口,他的腦子裡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一組數字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

不過迅即,他就把這樣的疑惑放到了腦後,現在所有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瞭解項海雲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點開裝飾精美的名爲“心情小築日記”的電子文檔,潘華安越看越心驚。原來項海雲雖然有着異常顯赫的家世,但他實際上卻是一個外表光鮮,內心卻極度自卑的孩子。

從小生活在富人區的項海雲,身邊沒有一個朋友,父母也由於工作的關係,經常不在家,養成了他孤僻冷漠的性格。進入小學後,因爲生性懦弱,再加上有着一張天生的娃娃臉,項海雲被同學譏笑爲女孩子,而女生則譏笑他爲人妖。不善言辭的他,到小學畢業時也沒有一個真正的好朋友。

初中,項海雲是在父親曾經就讀過的中學讀的書。老師常常把他和他的父親作比較,讓學習成績和社交能力都不怎麼樣的他,心中的自卑之情越發地加重了。雖然他也曾經拿錢開路,結交夥伴,但結交到的卻是酒肉朋友,一碰到什麼緊要的事情,就被這些所謂的朋友出賣,所以他的內心十分的痛苦,中考的成績也是一塌糊塗。

整整一個暑假,項海雲都在思索中度過。後來靠父親的贊助,成績一塌糊塗的他,上了本市的重點高中。開始的時候,他努力地讀書,認爲只要學習好,就會受到同學和老師的尊重。可是有一天,當他成爲全年級第一名時,所有人都用看待怪物的神情看着他,認定了他是靠作弊或者是賄賂才取得好成績的,老師也找他談心,根本就不相信他有實力達到這樣的成績。這些經歷,讓他的心理開始扭曲變形,慢慢地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世界。從此後,他常常冷漠地對待身邊的人和事物,越發地顯得不近人情了。

看到這些日記,潘華安竟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越發地同情這個已經去到西天極樂世界的項海雲。原來在華麗的外表下,這樣一位富家子弟,竟然隱藏着這樣悲傷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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