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信口雌黃,這分明是極其厲害的絕育藥。”
現在他有點兒相信那些傳聞了,這個女人還真有一張顛倒黑白的嘴,而且就這份從容淡定,也勝過絕大多數他所見過的犯人。
當然,就他所能接觸到的那幾個官員,身上也是沒有沈雲曦這份從容淡定的,他也沒有,這不禁讓他有些羨慕嫉妒恨,甚至,有些幽怨起沈雲曦來。
要知道,他並不算是一個大度的人,身在這樣一個尷尬地方的父母官,動不動就要面對官位比他高的官員的刁難,其內心早就已經扭曲了,否則,他也不會爲了將那些曾經仗勢欺人的高官踩下去,選擇跟左千荀做這樣不要命的合作。
“絕育藥?”
好似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沈雲曦訝異的看着眼前的張福,眼底卻始終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可見她心裡其實早就知道了這個效用。
“大人,您可真會開玩笑。”
微微收斂了情緒,輕挑了柳眉笑道,笑容卻不打眼底。
“本官纔不是跟你開玩笑,而且,這公堂也不是玩鬧的地方。”
鳳知畫因爲一心想要將沈雲曦拉下來,狠狠的踩在腳下,所以,在報案的時候,壓根沒有告訴張福有關這個藥的全部信息,甚至,爲了徹底陷害沈雲曦,她還特意收買了那個據說很厲害的大夫。
因此,張福並不知道他手中這盒藥對於未出閣的女子並沒有任何的副作用,而就算是破了身的女子,服用了這個藥,也不是一輩子都不能懷孕,只是一段時間內而已。
當然,這一點兒,鳳知畫也不知道。
那天那大夫原本是要告訴她的,可還沒那個人出口,她就已經先被嚇得跑掉了,以至於那個大夫到嘴的話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既然大人也知道這地方不是開玩笑的地方,那爲何顛倒黑白,將小女子煞費苦心找來的滋補品說成絕育藥呢?”
臉色的表情一斂,沈雲曦靜靜的鎖定住張福,好似要將他看透一般,幽幽的開口,雖然她說的風輕雲淡的,但張福在對上她那雙眼睛後,又聽到這樣的話,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
好可怕的眼神。
明明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卻還是能夠將人看透一般,而他原本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有些提心吊膽的,被沈雲曦這麼一看,那感覺就更加的強烈了,差點兒沒讓他直接癱軟在地。
隱隱的,他又有些後悔答應做這件事了。
可一想到只要這事辦好了,他就能輕輕鬆鬆的爬到那些曾經在他面前,仗着自己官位比他高,就耀武揚威的嘴臉,張福又硬起了心腸,暗暗地心裡說道:這事不怪他,他只是聽命行事而已,若真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也別找他,去找別人吧。
“胡說,京城最好的大夫都已經鑑定過了,你這藥丸分明是最致命的絕育藥,只要服下去,這輩子就不可能再懷孕,你長得倒是美麗,可這心腸怎麼就那麼壞呢?”
驚堂木一拍,張福威嚴的呵斥道。
“哦?”
哪裡來的庸醫?
就算看不出這藥丸內有乾坤,也不知道偏差這麼多吧。
沈雲曦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心裡卻也知道,只怕那個所謂的大夫,早就被鳳知畫收買了,或者,根本就是一個冒牌貨。
“不知這位大夫在哪兒,可能與小女子當面對質?”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沈雲曦也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什麼情緒,由始至終,她在這個公堂上都顯得是那麼的輕鬆自如,相反的,倒是那審理她的人,好幾次差點兒沒有繃住,在她面前露了怯。
“本官既然敢將你帶回來,自然是要你心服口服,無從辯解。”
爲了辦好左千荀交代下來的這件事,張福也算做足了功課,至少,他料定了犯人不會乖乖的認罪,所以證物證人倒是準備的很齊全。
“是嗎?”
對這話,沈雲曦還真是沒有怎麼放在心上,也不將這張福放在眼中。
莫說她沒有罪,就算真的有罪,依照左千宸對她的寵愛程度,估計也不會讓她出事,更甚者,或許連這一趟都不會讓她來。
“小女子拭目以待。”
假的終究是假的,永遠也真不了。
只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越是不遺餘力,最後的下場只會越悽慘?
“本官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似乎被眼前這個女人輕視了。
張福的心裡很不舒服的哼了一聲,就讓人去帶大夫上堂作供。
沒一會兒,一個年長精神卻很好的男人就被請了上來,很恭敬的對着張福行了個禮後,又忍不住上下打量 一番沈雲曦,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隨即輕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
看到這個人出現,沈雲曦也是嚇了一跳。
她原本以爲鳳知畫極有可能是專門請了一個人來假扮的,可沒想到,她還真是有些本事,竟然將這京城醫術數一數二的大夫收買了,來這陷害她。
可……
沈雲曦柳眉微微蹙了一下,她實在不太明白,這個人據說口碑不錯,醫德高尚,怎麼會來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報上姓名,從事什麼工作。”
見沈雲曦皺了一下眉頭,張福一瞬間就有了底氣,自以爲是的認爲那是沈雲曦開始害怕了,不禁有些高興起來。
“小人史雲天,京城濟世堂掌櫃,專門替人治病的。”
其實史雲天在來這裡的時候,是有些期待的,那藥丸的配置實在太高明瞭,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出自於何人之手,畢竟,世代爲醫,自認自己的醫術並不比宮中的御醫差,開門到現在,還鮮少碰到他堅決不了的病症。
可在看到那藥丸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輸了。
莫說他配不出那樣的配方,就算能研究出相同效果的藥出來,他也知道,他所弄出來的藥絕對不可能會擁有那樣奇特的兩種截然相反的藥效,更不可能那麼的有針對性。
在他的印象中,或許只有一個人或許能跟配出這藥的人一爭高下,只可惜……
想到某個人,史大夫輕嘆了口氣,天知道,他多麼希望在這縣衙裡看到那個人,他甚至都想好了,若真是他印象裡的那個人做的,那他不管怎麼樣,都回站在他那一邊的。
然而天不從人願啊。
因此,史大夫在看到沈雲曦的時候纔會露出略帶失望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他原本以爲就算不是出自那人之手,在出了這樣的事後,他至少能見見那醫術高明的人。
可是……
整個公堂上竟然只有一個年級不大的女子,這個女子他也不陌生,他還去過閒王府爲她的人治過病。
史大夫不禁有些疑惑,他觀沈雲曦的面相,也有些瞭解她的爲人,並不認爲她是會這種折損陰德的事情的人,心裡暗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沈雲曦你可聽清楚了?”
張福本以爲會看到沈雲曦臉色慘白的樣子,只可惜,令他失望的是,除了在看到雲大夫的第一時間她皺了一下眉頭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了。
“史大夫吐字清晰,雲曦不是聾子,自然聽得很清楚,只不過,大人,就算他是這京城家喻戶曉的神醫,又與我何干?”
還是不太明白這老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這並不會影響到沈雲曦什麼,因此,見張福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沈雲曦還真有點兒哭笑不得。
她實在不太懂,這個男人到底在得意些什麼,這事都還沒有任何的結果,誰會笑到最後還沒有定,現在就高興,不覺得太早了些嗎?
“哼。”
張福又再一次聰明的認爲沈雲曦這絕對是死鴨子嘴硬的表現,因此,很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史雲天,略帶些恭敬的問道:“史大夫,麻煩你在詳細的將這錦盒所裝的藥丸的藥效說一遍。”
沈雲曦認識這史雲天,張福自然也不會陌生,更重要的是,最近這段時間因爲身體上的某些隱疾,他都一直在接受這他的治療,自然要對史雲天客氣幾分。
再說了,他也聽說京城很多達官貴人都請過史雲天去看診,對他都很恭敬,張福也不是傻瓜笨蛋,自然不會爲難他。
“好。”
微微有些遲疑,最終,史雲天還是決定將當時對鳳知畫說的那番話如實的說了出來,不爲別的,他只想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做事,至於其他的,他倒不怎麼擔心。
“這……”
終於聽到了完整版的說辭,張福懵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原以爲他會聽到心裡早就知道的那些話,可沒想到,事情並沒有按照之前說好的發展,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禁有些慌了。
“張大人,大夫也說了,這對於未出閣的女子是最好的滋補品,並非是您口中所說的絕育藥。”
別說張福了,就連沈雲曦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在看到史雲天的時候,是真的以爲他也已經被鳳知畫收買了的,沒想到,在公堂上,他並沒有偏私那一方,只是很如實的將他所能瞭解的部分說出來而已。
可也正是這樣,沈雲曦纔會疑惑,畢竟,鳳知畫安排這件事就是爲了整死她,而鑑別這藥的人可是本案中最爲重要的人證之一,她怎麼能不在這上面大做文章而讓她鑽了空子呢?
奇怪。
太奇怪了。
可現在並不是想這事的時候,沈雲曦只好暫時按耐住內心的疑惑,挑眉看向張福,森冷的逼問道:“張大人這般處心積慮的陷害雲曦,到底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