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林清雅一點就透,當即便說:“有這種可能。我們可以這樣假設,楊鷹第一天被紀委傳來的時候,原本計劃執行暗殺的人還沒有到位,但是,對方又害怕楊鷹的意志過於薄弱,連一個晚上都撐不下去,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部給說了出來,那樣,董守業就失去了殺人滅口的理由。所以,必須先除掉楊鷹。但是,對方又擔心,強行暗殺會打草驚蛇,引起蘇、週二人或咱們的警覺,提前把這兩個人保護起來,那麼他們的計劃就又實行不了了,所以,就製造一個楊鷹自殺的假象,把紀委的人主要精力集中在解決自身的麻煩上,讓他們有從容的時間執行謀殺蘇健和周媛媛的計劃。”
“我也傾向於這種設想,而且,我們還可以進一步設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楊鷹死的時候,那個職業殺手還沒有到位,我們的動作比他們預料得快了一步,這件事根本不是職業殺手所爲。而普通人是無法執行起我們剛纔所設想的那種高難度的計劃的,別的不說,就是從五樓垂下來,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從外面把窗戶撬開,而且還能做到不留痕跡,如果不是經過職業化訓練的人,並且持專業工具,根本就無法做到。”藍煜星繼續開啓林清雅的思路。
“董守業當過特種兵,他會不會親自行動呢?”林清雅有了新的疑問。
“我感覺董守業的可能性也不大。首先,沒有內部人配合,僅僅從窗外是達不到這個效果的。更何況,儘管董守業是受過特種兵訓練的,可他也是五十幾歲的人了,也許經驗和技術還在,但這種高來高去的活,需要非常靈活的身體素質和堅持不懈的高質量訓練,他這麼大的年齡是做不來的。”
“嗯,這樣說來,還是許楓最可疑。許楓最有條件,他本來就是從這個房間出去的,有足夠的機會把藥釋放出去。然後,趁夜深人靜,再次潛入自己的房間,把昏迷的楊鷹從窗戶裡扔出去,神不知鬼不覺。任何人都不會想到,一個常務副市長的公子,一個剛剛考上公務員的大學生,一個市紀委下派到P縣辦案的工作人員會是一個殺人犯。”林清雅本來就有些討厭許楓,那天許楓在研究藍煜星問題的會議上落井下石,讓林清雅十分痛恨,雖然她自己也這麼幹了,但那是另外一回事,對藍煜星,林清雅的感覺和普通妻子對丈夫並沒有什麼不同。很多做老婆的都是這樣,說起自己的老公,全身都是毛病,,沒一點好的地方,但是,別人不能說,誰說她和誰急。
“可是,這事和許楓有什麼關係?”林清雅得出兩個人分析到最後的結果嚇了一跳:“現在,各方面的線索指向的都是劉彪啊!許楓會幫劉彪做事嗎?”
“的確,許楓是不會爲劉彪冒這種險的,可是,他和劉彪的關係也很複雜,別忘了,許昌平曾經是P縣的縣委書記。我對照了一下許昌平和劉彪兩個人的履歷,許昌平九九年六月擔任縣委書記,劉彪12月份便被提拔爲縣委辦主任,一個縣委書記,是絕對不可能讓一個不是親信的人做自己的辦公室主任的。其後,劉彪2001年4月任副縣長,2002年7月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而許昌平年底正好調任常務副市長,也就是說,許昌平在任期間,劉彪平均是一年提一級。特別是許昌平走之前,幾乎是突擊提拔了劉彪,把他作爲縣長的接班人,也就是未來的縣委書記接班人。這種情況下,一般是不適合動幹部的,他們的關係絕對不一般啊。”
“你是懷疑許昌平?可許昌平和那三個人沒有關係啊。周媛媛九八年就離開縣委辦了,而那個時候的縣委書記還是談新權,周嬡媛是不可能和許昌平有什麼關係的。”
“不錯。許昌平和周媛媛的確沒有關係,但是,劉彪和周媛媛卻有可能有關係,一個是打字員,一個是搞文字的綜合科長和後來的副主任,縣委辦是個工作起來日夜不分的單位,天天在一起加班,保不準就會發生點什麼故事。而許昌平這樣不遺餘力地培養劉彪,這裡面難道就不會有什麼交易?現在可是很流行性賄賂的。”說到這,藍煜星笑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劉彪和周媛媛有了關係以後,爲避人耳目,就讓周媛媛離開了縣委辦,許昌平來了以後,劉彪又把周媛媛介紹給了許昌平。”說到這裡,林清雅有點臉紅,又有些惱怒:“呸!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的思想也太骯髒了吧,什麼事都能想得出來!”幾乎就要擡腳踢他了。
“我可沒說,分明是你……”藍煜星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不對勁,自己現在和林清雅的樣子,哪裡還像是上下級,分明是一對在打情罵俏的小夫妻,不知不覺中,好象又回到了從前。
對藍煜星尷尬,冰雪聰明的林清雅哪裡會不知道。房間裡的氣氛一時變得曖昧起來,藍煜星只好又拿出百試不爽的一招,轉移話題:“當然,我也就是一種猜測,究竟真相是什麼樣子,還需要最後的事實來說話。”
這句話,是藍煜星對多年從事紀檢工作經驗的高度總結,要大膽設想,更要小心求證。福爾摩斯只是傳說中的,事實上,每次辦案,最初的結果和當初的預測都會有很大的出入。但是,這種設想也功不可沒,因爲設想總是建立在現有證據和合理推理的基礎之上的,正是因爲對設想的不斷求證,纔會一點點地挖掘出新的破案線索,也纔會推翻一個又一個的假象。
“嗯,我也這麼想,但是,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咱們的內部肯定是出問題了,如果是許楓還好,我就怕是別人,那樣的話,麻煩就更大了。”林清雅也有點發愁。他想的是,如果出問題的是袁小剛,那可真的麻煩了,一個案件的直接組織者,卻是一個內鬼,這案子永遠也破不了啊,何況他背後還有那麼強大的實力。最後傳揚出去,簡直就是一個極大的醜聞,也是一個可悲的黑色幽默。
“不會吧!”藍煜星並不堅決地說了一句。他當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是,和袁小剛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對他還是有一些瞭解的,並且也建立了一定的上下級感情。總得來說,袁小剛這個人雖然有那麼一點點虛榮心,有些愛面子,比如上次他就千方百計地掩飾自己關鍵時候的驚慌失措,但總得來說,這個人做事認真細緻,作風也很踏實,特別是可以感覺到,這個人的性格里還保留着一絲單純了,待人熱心,城府不深,顯得比較善良。這樣的人,可不是一塊做內鬼的好材料。
“還有,如果真的牽扯到許昌平,這個案子就不好辦了。”林清雅又引起擔心。
藍煜星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許昌平是市領導,屬於省管幹部,按慣例,本級紀委查本級的領導同志,是不大適合的。就算是發現了本級領導同志的的證據,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的,也要經紀委的主要領導向黨委一把手書記單獨彙報,請示書記的意見,是進一步向上級紀檢機關上報,還是內部解決。
而遇到這種情況,黨委的領導同志一般也不大會同意向上一級紀委報告,一方面是家醜不可外揚,另一方面,還有一個黨風廉政責任制,自己的班子成員出了問題,主要領導也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另外,就是官場內部的潛規則了。比如,同級的幹部出了問題,除非是冤家對頭,主要領導故意想辦這個人的事,一般都會給這個人說說情,有時候領導的心裡根本不情願保這個人,但是擔心以後大家會說自己沒有人情味,也甚至會違心的爲這個人說上幾句好話。如果一把手同志不去找上一級的領導說情,那他的態度就已經非常鮮明瞭,不用說上面也明白。所以,現在莫說沒有掌握許昌平的證據,就是有,最後也可能不了了之。因此,藍煜星對林清雅的顧慮十分理解。
不過,藍煜星顯然也有自己的想法,見林清雅鑽進了牛角尖,便提醒了一句:“你是省裡來的嘛,有什麼不好辦的?”
藍煜星的一句話,讓林清雅頓時感覺前景一片光明,自己果然是有些跳不開了,因爲從第一天上班開始,就一直是在S市紀委,太進入角色了,甚至忘了自己是省紀委下派幹部這個事實。而且,看藍煜星那頗有深意的眼神,好像不僅僅是在說自己是省裡來的吧。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還有中紀委的背景呢,這是一個無比堅強的後盾啊,現在卻在因爲市紀委辦不倒一個副廳級幹部而發愁,當真是有些杞人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