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恩和馬修之間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了。
他們根本不可能達成什麼共識,馬修自己代表不了美國魔法國會的意見,喬恩也不能代表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兩個人。
喬恩這樣劈頭蓋臉一頓噴,也不會因此就產生什麼嚴重的後果,美國魔法國會就算真的喪心病狂決定要和伏地魔聯合,也不會帶來任何改變。
就像斯內普說的那樣,決定巫師戰爭勝利的關鍵,永遠只在區區幾個人之中。
在和馬修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之後,喬恩才朝着蜘蛛尾巷斯內普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莉莉身上帶着他的羽毛已經在那個位置停留很久了,現在應該也已經有了一個結果。
雖然這個結果在斯內普離開的時候,他其實就差不多也能猜得到。
來到了斯內普家,門並沒有鎖,喬恩很輕易的就推門走進了雜亂的客廳中。
房間中只還有一個人站在。
莉莉就站在被拉上的窗簾前,正午的陽光被那棕色的簾子所遮擋,只透露出了橘黃色,宛如傍晚時分一樣霞光。
他眺望着遠處的海面,大腦在這個時候無比的放空,什麼都沒有去想,海風吹起了他額前細密的髮絲,也吹起了他長袍的下襬。
莉莉靜靜的說着,就像他們一家人還坐在一起,詹姆剛喝完一杯白蘭地酒發着牢騷,哈利高興的坐在嬰兒座椅上搖着小天狼星送給他的魔法幼兒沙錘,而莉莉則數落着丈夫的不是,和她自己今天遭遇到的人。
“不是我殺了他。”
“我曾經在你們面前許諾過的,現在還差一個人。是他親手殺了你們,我沒有辦法保證我肯定也會像今天這樣把他的屍體帶回來,那個男人做過更多罪無可恕的事,我們一家只是他一生中的一個縮影,現在的鳳凰社會變成今天這樣的規模就是因爲像我這樣,像你們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但即使是這麼多的人在一起,仍舊不能敢百分百保證我們已經能成功殺了他,這很難,不過很多人都努力在去做,就像這片墓地每年都在擴大,墓碑就像是會自己生長一樣不斷的變多。”
“能繼續幫我一個忙嗎?”
“他從來都沒有對不起過我,和你之間也從來都沒有誰對誰錯,他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哈利。”
他得到的這是一個冷冷的回答。
海風吹起她紅色的長髮,白色海鷗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空發出一陣像是悲傷的鳥鳴。
莉莉就這樣握着魔杖,如同一尊石塑般站在斯內普的屍體前,她一動不動,甚至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就這樣靜靜的低着頭,看着地面那已經逐漸變得冰冷背影。
“所以我殺了他,是爲了哈利,詹姆,希望這一點你不用介懷,就像我對他的態度一樣,做過的錯事就是錯了,這話對你也是如此。但他最後說的那些話,第二次罵我是個泥巴種,我知道他是爲了什麼。”
“我給了他去當雲的機會,一直都有,這是爲他曾經一次最正確決定的獎賞,但他從來都不知道珍惜,甚至願意爲這樣的污泥去死?”
在這樣的背景襯托下,客廳中的這一幕就像是已經進行到結尾的默劇。
男巫將頭埋的更低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就融入這片從未被陽光溫暖過的土地中。
下一刻,他們的身形消失在了這個房間內,而在那座佇立着無數墓碑的海崖,他們重新出現。
“這個世界其實最難改變的,就是人。”
“有無數的純血都在懷念着您的到來!我們的主人只有您一個人!您的命令就是我們每個人所前進的方向.”
他沒有去聽莉莉去說些什麼,一家人在一起總是要有一些私密空間,喬恩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要保持必要的距離。
“他不想在這樣求死以後,還讓我會爲他這種的等同於自殺的舉動產生什麼不好的心理,於是他爲了自己的死做了一番力所能及的鋪墊。他想的很周到,心意我也領了,但其實就算他沒有這樣的表演,我也不會有什麼愧疚或者傷心。”
就在莉莉說着的時候,喬恩就站在山崖邊。
她結束了那段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語的話語。
男巫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都當一個啞巴,不管什麼,他必須都要說一些話。
這樣的安靜持續的很久,空氣因爲長久的保持靜謐,甚至能讓人用心去感知到那飛舞在空氣中灰塵。
“還有未來,我們每個人對未來所有的希望。”
他在進來以後,就默默的轉身關上了門,將這一出舞臺劇沒有公開於室外,只是將這樣最終的結果掩藏在兩個人的視野中。
莉莉沒有讓斯內普的屍體像蟲尾巴之前那樣,對着波特父子的墓碑跪着,而是就這樣將他平放在了墓碑前。
正午的陽光正在慢慢往西面偏移,正如世間一切的一切都在進行着,從未改變的循環一樣。
喬恩看出了她想要做什麼,一邊點頭一邊走到了斯內普的屍體前,兩人一前一後擡起了他,接着莉莉使用幻影移形。
“但就算太陽再不錯,它也一樣的不公平。”女巫的聲音並不顯得軟糯,倒是有些中性的冷冽,“地面上的萬物不是每一樣都能體會到它的溫暖,大樹可以,高山可以,海洋可以,但我們腳下踩着的這片被草地所覆蓋的泥土它們就不行。”
“我們已經經歷過的悲劇不能再繼續發生了,詹姆、哈利,爲此而死的人不該再繼續出現了,後面還有很多孩子在等着,等着見識到神奇的魔法,接觸到和平的魔法界。這片土地上每一具屍骨所承載着的不僅僅是他們口中的復仇,不只有那樣的仇恨。”
這裡的天氣很好,溼鹹的海風帶着溫潤的陽光灑在了這片墓地上,還有浪花輕拍在礁石上的聲音爲之作伴。
“庫利巴利”輕笑一聲,他看起來很憤怒,卻又沒有辦法讓人用憤怒這一個詞來稱呼他臉上的表情和所說出的話語。
“巫師都是感性的,因爲魔法需要我們感性,但在成爲感性的巫師之前,我所接觸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客觀沒有辦法被人的主觀所改變。魔法扭轉了這件事,但它終究不是萬能的。”
女巫端起了一杯紅茶,自從他換了這個身份以後,像是就喜歡上了這個,溫熱的水可以撫平某些沒有辦法改變的生理現象。
“今天的太陽真的很不錯,對嗎?”
莉莉在斯內普的屍體前蹲下身。
那具屬於原本姓“庫利巴利”女巫的身體,正在背靠在一張長椅上,眯着眼睛看向正在從最高空一點點西斜的太陽。
“希望你們能知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一直都是。”
直到莉莉那略顯沙啞的聲音在這片封閉的空間中響起。
“我討厭空話,你跟了我很久,應該知道的。如果你們真的能做到這樣的事情,那也不會把我當主人了。”
“我分的很清楚,人不能把其他人當成自己想象出來,填補出的東西,那樣會下意識的將他儘可能的美化或惡化。我懷念且記着兒時斯內普幫助我與我一起相處的一切,但那隻能是一段美好的記憶。那個時候的西弗勒斯不是之後進入霍格沃茨的斯內普,正像我經常給你說人是最複雜的生物一樣,好與壞從來都不絕對,但壞從來都不該被好掩飾過去。”
莉莉坐在了墓碑前,她抱着膝蓋,將下半張臉藏在了雙腿中。
“他咎由自取我沒有意見,但他把那件東西送給了鄧布利多。”
“所以爲什麼有些人就是不想要去當天上,那永遠都能普照着陽光的雲,讓世間的一切都能感知到它的雷雨和風暴,反而要去親近地上的泥土呢?”
女巫失望的搖了搖頭,他放下的茶杯,帶上了寬沿的尖頂帽子從椅子上起身。
“他的在來之前,就把自己的魔杖給折斷了,由始至終他都沒有要傷害過我的意思,他之所以找到我,只是想要求死。”
而就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小片散亂的白骨,一顆骷髏就樹立在這片白骨的最上方,海風將這個骨頭吹散,但依稀還能看出,骨頭的主人在血肉被完全腐蝕之前對着那兩塊墓碑保持着的是下跪的姿勢。
“但其實有些時候我在想,我所要做的事,並不是復仇,而是要爲了死着的人繼續活着。那些所謂詹姆和哈利肯定想讓我開開心心安全快樂的活下去的話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怎麼樣才能是爲了死着的人繼續活着?該做的就是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記得他們。所以我要找到蟲尾巴,找到斯內普,找到伏地魔,讓他們一直都知道還有一個活着的女人每時每刻都在惦記着他們,而之所以這樣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們曾經和一對父子的死有關,這對父子——詹姆·波特和哈利·波特,會成爲他們心底始終都無法忘記的名字,因爲有人代替着他們活着。”
“言語永遠都是無力的,只有已經發生的事實才能讓人總結到教訓,但那個時候還有什麼用?”
喬恩也沒有說話。
“有些人沒法能體會到主人您的慈悲!您已經對他仁至義盡!這是他咎由自取!”
男巫身體顫抖着,不知道該怎麼給出新的承諾。
“現在進度已經完成兩個了。”
喬恩正在一個一個的將周圍的那些墓碑上的鳥屎和污漬清理乾淨,同時修補着一些已經被風化了的石碑。
男巫大聲且堅定的回答道。
“屬下一定盡力去搶回來!”男巫咬着牙說,“現在他們肯定還沒有離開英國,我們查到了他們的幻影移形蹤跡,雖然他們的落點有很強的屏蔽,但相信魔法部內會有人解決!”
莉莉平靜的說着,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臉上出現了兩道淚痕。
距離他身前三米的位置,一個男巫正顫抖的匍匐在地,他不敢去擡頭,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回答這樣一個問題。
“東西給鄧布利多就給他了,現在我不管你對另一個我怎麼交代,用最快的時間把魔法部神秘事務司掌控在手裡,所有的緘默人能收買的收買,不能收買的讓他們自己發生意外,然後全部換成屬於我們的人。神秘事務司的工作依舊照舊,魔法部交給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但那些已經失效了的東西都給我看管好,如果遇到了特殊情況,就把它們扔進死亡廳的帷幕後。這點小事,你們總歸能做吧?”
“很多人都以爲我現在活着只是爲了復仇了,喬恩。”
莉莉顯然早已深深的將那一大一小兩塊墓碑的位置記在了腦海中,她帶着喬恩沒有半點差錯幻影顯形的地點就在那兩座墓碑前。
她擡頭看向了喬恩,那張臉上沒有激動沒有興奮更沒有仇恨和憤怒,她仍是那樣平靜,平靜的就像是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的平常,她和喬恩還在繼續尋找着斯內普的蹤跡,現在正在計劃着中午該吃什麼樣的午餐。
“他人的原諒真的可以揭過錯誤本身嗎?從來都不會,錯了就是錯了,無論怎樣的道歉,彌補亦或者是用另外一個錯誤來掩蓋這個錯誤,都沒有辦法修改錯誤已經發生了的這個客觀事實。”
有着油膩長髮,穿着深色長袍的中年男人就這樣撲倒在地,他的身下,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紅正在朝四面八方蔓延。
他拍着馬屁,說到這的時候,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的停頓了片刻後,接着纔開口猶豫的問。
“但關於巴蒂·克勞奇那邊.我們試着聯絡過他,可他一直都沒有表明他的態度,他又深受另一個您的信任,我想需不需要由您來和他接觸一下,讓他知道自己的忠心到底該給誰?”
“庫利巴利”只留下一個背朝着陽光的背影。
“誰都不用去管他,就當從來都沒有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