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隴節度府每個官員都有自己的職責,如果官員出現重大失職,會有監察介入,李鄴也不想幹涉太多,他只是在原則問題上表明瞭自己的態度。
比如他不接受糧食持續上漲,這就是他的態度,至於具體怎麼做,自有財政司考慮一個穩妥的辦法。
作爲上位者,李鄴的職責是提拔任命優秀的官員,他只管人,事情他不管。
不過也不絕對,有的事情他就會主動過問。
吃罷午飯,李鄴帶着幾名高官乘坐馬車來到了位於黃河岸邊的火油所,火油所隸屬於軍器屬,專門煉製從延州運來的火油。
煉油的主管叫做戚況,從火器所那邊調過來的官員,副主管叫王利,是渭南燒春鋪東主王老山的長子,王老山就是劍南燒春大工匠,回鄉後利用他的技術創建了渭南燒春,一舉成爲隴右第一酒。
節度府給了王老山八品官,才說動了他,他把長子派來做技術主管,但火油所在上個月出了一件重大事故,蒸餾出來的火油突然爆炸,當場死了十七人,二十餘人被燒傷,剛剛當上八品官的王利被當場燒焦。
官府賠了王老山兩千貫錢,算是結了這個案子。
李鄴這才意識到土法煉油的危險,常溫下極容易發生閃爆。
沒有辦法,李鄴只能重新轉換思路,將原來的分餾方案改爲過濾,雖然得不到高品質的汽油和柴油,但至少安全了。
今天是轉型後的第一天,李鄴特地帶着官員們前來參觀,每人都戴了一個口罩,裡面氣味很刺鼻。
戚況帶着李鄴一行參觀新廠區,“回稟殿下,我們的煉油所一共分爲三個區,倉庫區、初置區和精濾區,其中面積最大是初置區,佔地五十畝,就是這裡!”
戚況推開一扇大門,前面出現了兩個簡易大棚,像倉庫一般,也可以說它是倉庫,從延州運來石油直接倒在第一口大池子中。
進入第一個大棚,裡面是一個很大的魚塘,不過都是用青磚鋪成保證它不滲漏,裡面都是黑漆漆,黏糊糊的石油。
“殿下,它其實是沉澱區,我們用青磚建了高低兩個大池,火油運來後翻倒進高池,沉澱十天後,把上面部分火油放出來,沉澱剩下的淤泥雜質撈出來,它也有作用,造房子時,在房頂上鋪一層,可以防漏雨。”
李鄴點點頭,曬乾後實際上就是瀝青,可以防水,這些李鄴都知道,戚況主要是給其他官員進行講解。
“然後呢?”李泌問道。
戚況又指着小一點的大棚道:“回稟長史,那邊是低池,從高池上直接流下來,稍微沒有那麼粘稠了,然後用在低池中再沉澱十天,得到更乾淨一點的石油,然後就送到精濾區!”
戚況推開大門,進入下一個區域,這裡就是精濾區,有好幾個大木鬥,有士兵站在上面,將一桶桶火油倒入大木桶中,用很細的鐵絲網進行反覆過濾,最後把火油倒進一個個懸掛的布口袋內,讓它自動過濾,下面有木桶接着。
劉晏笑問道:“在布口袋裡需要過濾多久才能濾完?”
戚況豎起三根指頭,“三天就可以過濾完,得到的就是成品了!”
李鄴用木勺舀起一勺火油細看,完全沒有那麼粘稠了,似乎比拔汗那的火油還要清涼一點。
“找個地方點火試驗!”
“殿下,試驗區在外面,這裡面不能有半點火星。”
衆人來到外面,距離高牆三百步,有士兵將一桶猛火油潑在地上,用火把點燃了,頓時火焰熊熊,濃煙滾滾。
李泌笑問道:“我們都看不懂,殿下覺得如何?”
李鄴點點頭,“比起以前的火油,無論燃燒速度,還是火焰高度都稍有提升,但也只能說燒好一點。”
“但它已經可以取代從前的拔汗那火油了!”
“是的,確實可以取代拔汗那的火油,這算是解決了我的心頭之患啊!”
旁邊王昌齡道:“殿下最後和朝廷達成一個協議,保證我們的穩定供應。”李鄴苦笑道:“我就怕朝廷發現軍事價值,要分我一杯羹。”
王昌齡遲疑一下道:“殿下,有一句話卑職早就想說了,如果我們接手了蕭關的防禦,那麼延州那邊就不會有任何風波。”
李鄴緩緩點頭,“這個建議不錯!”
長安,當值執政事筆裴冕匆匆來到右相韋見素官房。
“韋相國可在?”
韋見素笑眯眯道:“老裴怎麼來了?”
“有件事我感覺有點詭異,我想和你商議一下。”
“外面冷,快進來坐!”
裴冕走進房間,把一本奏摺遞給韋見素,“你看看這個!”
他在火盆前坐下,搓手烤火。
韋見素翻看奏摺看了看,是延州刺史周致芳的上奏,還是說李鄴控制延州石炭油之事。
“我記得他上過一本摺子啊,同一件事吧!”
“幾個月前他是上過一本奏摺,內容差不多,但那時他沒有提到關隴軍隊在延州駐軍的情況,這本奏摺就專門說這件事,有一千二百名河隴士兵駐守延州,看守石炭油,軍隊駐州,韋相國,這可是很嚴重的事情,朝廷居然不知道。”
韋見素半晌道:“性質還是和軍隊駐州不一樣,軍隊駐州是指控制了一個州的軍政財稅,他這個只是派軍隊保護石炭油。”
裴冕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企圖?”
韋見素笑了笑,“這樣吧!我們派人去延州現場瞭解一下,說實話,我對這個石炭油蠻好奇的,李鄴居然派一千二百士兵看守它,到底有什麼用?”
除夕之夜,李鄴一家和往年一樣祭祀先祖,今年多了三個人,一個母親裴三娘在,一個是三歲的長女星沙,還有一個便是獨孤太微。
不過獨孤太微不是李家的人,她是客人,她幫忙臨時客串了司儀。
祭祀完,李鄴回房洗個熱水腳,獨孤新月蹲下給他擦腳道:“啓明好不容易做了太子偏妃,這下又成寡婦了,我聽太微說,她和皇后關係很好,我有點擔心。”
李鄴一怔,“太微怎麼知道?”
“啓明自己說的唄!年初的時候,啓明回孃家探親,和太微住在一起,你知道啓明有個不好習慣,喜歡炫耀,她給太微炫耀自己和皇后怎麼關係好,甚至都不用稟報,可以直接進張皇后房間。”
李鄴眉頭皺成一團,他想到了祭奠太子時啓明的表現,她分明是偷聽了自己和太子妃沈珍珠的談話,她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張皇后?
想到這,李鄴對妻子道:“張皇后不是善類,也是心狠手辣那種女人,她恐怕是利用啓明,我覺得啓明有點傻,這件事我最好給三叔打個招呼,讓他關注一下,孤獨家族別栽在啓明身上。”
新月一驚,“會嗎?”
李鄴點點頭,“張皇后實際上是和閹黨勾結在一起了,獨孤家族的財富一直讓很多人眼紅,包括閹黨,如果啓明被張皇后利用,捅出什麼把柄來,閹黨就會對獨孤家族下手,相信我,我能感覺到的事情,一定不是杞人憂天!”
新月連忙道:“我相信夫君,明天就煩請夫君給三叔發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