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不過來。”他說,“雙腿殘了,不想動。”
她提議,“你可以滑動一下輪椅,這裡沒有石頭也沒有阻礙的東西,滑動一下輪椅就可以過來了,或者我過來推你?”
“但我想走到你面前,如果一定要過你那裡去,我想用雙腿走到你面前。”他無奈道,“只是這裡不遠處還有其他的病人,我怕等會摔到讓他們看到笑話,你也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強的。”
她愣了愣,隨即又是不經意的一笑,“坐輪椅的意義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他深深的眼眸定格在她身上,“對我來說,意義不一樣。”
他想用雙腿走到她面前,而不是坐在輪椅中這種不堪的樣子……
她乾脆問下最後一句,“那你到底是過還是不過?”
“……”
他猶豫了下,想了想,然後說,“你把頭轉過去。”
“理由?”
“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他不知真假的道,“本來形象就不好,再讓你看到我摔到的樣子,我恐怕會懊悔今生。”
她皺了皺眉,並不怎麼贊同,卻看他堅持的模樣,只好問,“你能行嗎?不行真要坐在那邊也沒事。”
“你知道男人最討厭的是什麼?”
“……”
“是被女人小看。”他揚起一側脣角,語氣帶着不容違抗的命令,“把頭轉過去。”
掙扎了很久,她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把頭轉回來,背對着他問,“等會能不能過來扶你?”
他堅定的兩個字,“不能。”
“……”
她抿着脣,不再多說一個字,他望着她坐在白色長椅中,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脣畔勾了勾,一抹愉悅的弧度溢出。
然後,他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雙腿放到地面,用盡力氣撐起身子,慢慢從輪椅中移開,一點一點站起來。
腳筋被廢的雙腿軟軟的,剛剛站起來一點,身後的輪椅因爲撐得太過用力而往後一滑,瞬間沒有支撐體的他猛地栽倒在地。
孔唯清清楚楚的聽見身體摔到在地上的重重悶響聲,可她沒有讓自己開口去說話,抿緊了脣畔像是在等待一個走向她的朋友。
沒有任何人上前來扶他一把,甚至不遠處還傳來了一陣竊笑聲,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雙手撐在地面上,再一次撐着自己站起來。
明明只有很短的距離,不過才十米之遠而已,可他卻用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勉勉強強的爬到她身邊。
這一路,他不知道反覆摔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來了多少次……
精疲力盡爬到她身邊的長椅上,他扶着椅子,在長椅上距離她的位置有半米之隔的位置坐穩,額頭上已被汗水遍佈,有不斷的喘息聲,卻笑着輕鬆的口吻跟她打招呼,“嗨,我來了。”
她眼睛有點溼,眼底卻帶着明媚笑意,“等了你很久。”
“偶爾等等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你又不急着去哪。”他輕笑着,胸腔因爲喘息而一起一伏,“等我一會不會死。”
她忽而認真盯着他,“那你呢?你會不會死?”
“……”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你跟我說人命可貴……”
“那是別人這樣說。”他不這樣認爲,因爲曾經斷送在他手裡,被他玩弄過的人命,他不懂得有多少條。
包括,本來她這條也是被他玩弄在掌心裡,只不過中途,出了點他從未想過的意外……
孔唯擡頭望了望掛在蔚藍空中的陽光,陽光有點刺眼,讓她禁不住眯了眯眼,蠕動了下脣畔,笑了笑,“現在,我好像是一天天的好起來,可你好像要一天天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