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呼吸猛然凝固,蘇薔倏然擡頭,錯愕而震驚的凝視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姿高大而倨傲,修長偉岸的肩膀,像是能帶給人最爲安心的彼岸,那樣厚實卻又精壯,身着一身灰色大衣,帶來一股沉穩而內斂,卻有叫人不容小覬的高貴猶如王者一般氣場。
他深邃如墨的眼眸落在她臉上,她看到了最爲讓她熟悉而迷戀的臉龐,他的臉龐,英俊好看至極,宛如上帝溺愛的寵兒,神情淡漠,波瀾不驚。
“琛……”木訥的,她喚着他的名字,精緻漂亮的臉蛋上,血色盡失,心跳彷彿也跟着凝固了。
蘇瑾琛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挺拔的身姿有種俯瞰之感,他視線微垂,望着她,殷紅脣畔輕啓,問道,“做了這麼多,還不會累嗎?”
艱難的,她扯扯脣,微微笑着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眼眸微闔,淡淡的,他說,“十三年前,我出車禍,冷璇消失,再是冷鳶被我接來,她遭遇所有的意外,包括……”看着她,他說,“幾次,她險險喪命,這些,所有的全部。”
呼吸,窒息了住,蘇薔身體不由自主,難以抑制的,在他一言一句下,而變得慢慢顫抖起來,肩膀抖得厲害,“你……都知道?”
“嗯。”
他只淡淡應了一聲,卻讓她宛如被一道閃雷,狠狠而殘忍的,劈中腦袋。
渾身的血液像是冰冷了,她冷得想要發抖,冷得想牙齒要打架,蒼白的臉,尋覓不到半點血色可言。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爲什麼?”雙眼逐漸變得死灰,她僵硬着,“既然知道,爲什麼卻……”
卻放縱着她,一直若無其事,像是什麼也沒發覺,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蘇瑾琛深邃似海的眸凝望着她,蘇薔倏爾激動上前,雙手抓住他的腿,死死的,不肯鬆開,細長美麗的雙眸,蘊滿晶瑩淚水,“琛,對不起,你車禍的事,對不起,我沒有想過真的要害你,我……”
“我知道。”打斷她的話,他蹲下身,與她平視着,淡聲說,“那是一個意外,我沒有怪你。”
聽聞,蘇薔卻不肯相信的搖頭,“不,你一定在怪我,既然你知道我做了這麼多事,你不會不怪我不恨我。”
她讓他曾心愛的女人死了,又讓他出了一次車禍,甚至後來,她對冷鳶又做了那麼多事,這些都是他在乎的人,他怎麼可能會不怪?
他一定很痛恨她,恨不得她趕緊死掉纔是!
可是,他卻看着她,淡聲說,“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沒有責怪過你。”
“騙人!”像是受到什麼巨大打擊,蘇薔猛地往後退縮幾下,搖着頭,雙眼遍佈了晶瑩淚珠驚恐的睨他,沒有血色的脣瓣抖動着,“你騙人!你一定是騙人的!!”
“不怪你,是因爲,你做的那些,根源在我。”
“……”
“是我讓你變得不擇手段,變得不像原來你。”他目前平靜,淡然說,“最開始的,你不是這樣的。”
“最開始的……我?”她神色倏爾迷茫上一層迷茫,最開始的她,是怎樣的?
她竟然回想不起,原來的她,到底是怎樣的……
伸手,她木訥的觸摸上自己的臉,眼神茫然,像是失去了三魂,呆滯而僵硬,低低喃喃的出聲,“我變了嗎?我已經……不是我了嗎?”
“真正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難得的,他眼中有一抹悲憫,“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你的感情,讓你漸漸迷失自己,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她怔忡着擡頭,瀰漫着霧氣的眸子,望着他,“我如今……是什麼樣?”
“已經腐爛了,照照鏡子,或許連你也不認得自己。”他說,“我以爲,你總有一天還是能救的,但現在才發現,根本就已經無藥可醫,從內心深處,徹徹底底的腐爛了。”
她的眼神,更迷茫了,“腐爛了……?”
蘇瑾琛站起身,接過身後阿諾遞過來的東西,來到她跟前,拿起她的手,將那包白色粉末放到她手中,“這是你的東西。”
怔怔低頭看了眼手中拿小包白色粉末,她終於明白了他那句“腐爛”是什麼意思。
她不僅僅做出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連毒品也沾上,甚至依賴上了這東西……
連這個他都能知道,那麼,其餘更多的,只要是她做過的事,他都知道也不足爲奇了。
原來,他讓阿諾查了她這幾天所有事情……
“不論我想怎麼給你時間改變好自己,你都已經沒有辦法再改變了。”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他望着她蒼白的臉,緩聲說,“你如今這個模樣因我而起,現在,就由我來親自結束。”
“……”
“這個地方,是你最後棲息之地,你的墓碑就立在這裡。”掃了眼那個深坑,他沉下眼眸,“以後,我會經常讓人來打掃。”
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她沒有害怕,反而低落的笑了,伸出手,她捧上他的臉,輕輕一笑,“吻你一次,可以嗎?”
他沒有答話,猶如一尊雕像一般,佇立而挺拔。
她輕輕吻了下他的脣,這是唯一一次,她能吻過他,雖然,各自都沒有溫度。
移開腦袋,逐漸拉遠彼此的距離,她擡起美麗動人的眼睫,凝視他,微微一笑,語言卻充滿無盡而難以言喻的情愫。
她說,“下輩子,我要你的心臟,我不跳,你就得死。”
眼眸爲闔,他脣瓣微抿着,緩緩閉上了眼睛,宛如泰山,巋然不動。
最後深深不捨凝視他一眼,她留下一個美麗的笑容,轉身——
聽到她下了那個深坑的聲響,須臾後,蘇瑾琛淡聲,對身後的阿諾吩咐道,“動手吧。”
“是。”阿諾點了下頭,拿起地上的鏟子……
蘇瑾琛仍舊閉着眼睛,卻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或許有很多,又或許,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