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雲煙紅牙唱,幾番疏狂,幾番情難忘。水榭驛旁,落雪粘的梅花香。雲中誰寄雁字西窗,幾言家書斷愁腸。回首意闌珊,一去十年兩茫茫,謂我之心傷。素手青絲未紅妝,獨倚高樓上,望盡天涯情場,獨不見有情郎。樓下琴絃斷,傾城一唱爲那廂,不過一曲鳳求凰”
清晨,江南小城的寒霧裡,那歌聲哀傷,悽婉,飄渺的傳來。恍若有人在耳旁清唱,又恍若從遠方傳來,只聽得遊子離人兩行清淚落下。可惜在這寒秋季節的小城裡,早起的太少。那飄渺,哀傷,悽婉的歌聲並無多少人聽到。不過在這小鎮上多是爲妻兒身家一年到頭在地裡辛苦刨食的黃土漢子,和那斤斤計較的小商小販們。他們有幾人能聽懂哀傷,又有幾人能容得這悽婉。
一宿未睡的王軒吹熄了點了一夜的燭火後,聽了這歌聲,不由得恍惚出神。心頭嘆息道:“準又是前方南蠻軍破了城,害的家破人亡,逃難於此,否者又怎會在這寒秋的節氣唱着傷人的詞。”不過這嘆氣轉眼便去了,畢竟王軒不過城裡一個藥店裡的小夥計。那些天下興亡之事輪不到他去關心,況且他也沒那個能耐去關心。他所關心的至多不過前方受傷後下來的人太多了,多到這藥店裡的草藥幾乎被用完了。
和剛進來的小六子打了招呼,叮囑小六子注意下正在熬煮的止血療傷的草藥後,王軒便穿過一片藥圃,到藥店後面的客房裡歇息去了。小六子和王軒一樣是這藥店的夥計,他和王軒,還有另一個夥計交替看着這藥店,今天另一個夥計告了假,回鄉下看望老母親去了,所以只留王軒和那小六子輪着看店。
王軒住的是藥店後面的客房,那裡平常是用來給受傷或大病之人,在這兒長時間看病的留着的,不過這客房裡從未住滿過。這個藥鋪雖也有坐堂的醫生,但與華生堂,回春館這兩個小城裡最大的醫館卻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所以,平時這客房也沒什麼人,掌櫃的一合計,索性將客房騰出兩間來,讓幾個僱來的小夥計住下了。王軒對此沒什麼忌諱,在加上他自己也沒什麼親人索性就住下了。
回到住的屋裡後,王軒倒了杯水,推開窗子,卻聽到幾個前方下來的士兵的呻吟。王軒暗罵了一聲,再看了看窗外茫茫渺渺的霧氣和天空有些陰鬱的烏雲,王軒沒來由的有些煩躁,搖了搖頭,王軒將這莫名的情緒丟到了一旁。解下衣物,王軒將窗簾拉下後,蓋上被子沉沉睡去,畢竟熬了一夜后王軒確實睏倦了。
或許是早上那首悽婉的歌,許久不做夢的王軒竟夢到了渺渺雲海,在那雲海中有人唱着詞,同樣的哀傷,悽婉。夢中的王軒凝神望去,只看到隱約中有一白衣女子,飄然若仙,卻看不清容顏。不過王軒覺得那女子應該是那傾城傾國的模樣,他覺得這女子很熟悉,卻記不得在那遇見過。他聽不清白衣女子唱的詞,卻覺得一股哀傷堵在胸口,讓他呼吸都有些難過,一股心酸升起,他竟眼淚潸然.白衣女子似乎知道他的悲切,歌聲停下了,而王軒此刻卻想
去擁抱,擁起那女子。不知爲何,王軒竟感到那女子如他一般,同樣的哀傷。這一刻,王軒竟連是夢還是真實都分不清楚了。
“笑一笑,好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他口中無意識的發出。他驚異,甚至恐慌,爲何自己會用連自己都陌生的聲音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而這驚異和恐慌,只一瞬便被如同海嘯般洶涌的哀傷淹沒,沒有任何聲息。那哀傷如同一雙手,扼住了王軒的喉,緊緊捉住了心臟,一股劇痛般的哀傷如海潮般升起,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無法開口去說話。
歌聲落下了,彷彿是因爲王軒或者說那個陌生的聲音的緣故。王軒突然有一種和安靜的感覺,彷彿此刻只要那女子能陪着他,便是天翻地覆,世界顛倒,也無所謂。
“你會回來的,你會再度豎起只屬於你的戰旗,你會再度凌駕於億萬寰宇之上的,對嗎?”一個莫名卻清晰地意識在王軒心底出現,王軒很清楚的知道那是白衣女子告訴自己的話,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聽到任何聲音,哪怕是自己的呼吸聲。
這是爲何,爲何會如此,可正當他驚異的時候。眼前景色突變。雲煙盡去,無盡燦爛的星空如畫卷突然在他的眼前展開,宛若真實。然後他看到無數的星光泯滅,又有無數星光誕生。
他擡頭,看向星空的無盡深邃處,在那裡似乎有着無盡的虛影,王軒凝神看去,那無盡虛影一尊尊世界,說實話,王軒並沒有世界的概念,根本就不知道那虛影時什麼,但一個清晰地聲音告訴他那就是世界啊。那些世界有的山明水秀,生機勃勃,有的一片荒蕪,幾成廢土,有的滿是雷霆,恍若毀滅,有的寒風呼嘯,冰川充斥,有的火焰焚燒,熔岩遍佈。林林種種姿態各異,在那裡不斷的旋轉變幻着,衍化出一片片驚心動魄的美麗,在那美麗背後卻是一種高傲的氣質,而且是那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高傲。
那些虛影在那裡似乎永恆不滅的存在着,漠然的看着一切,看着他們誕生,發展,繁榮,腐朽,毀滅,最後化作塵埃,直至消失不見。他們纔是那驚心動魄的美麗後的高傲,王軒一時恍然明白,一股厭惡和之前的哀傷同樣的沒來由的出現在王軒心底,王軒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延誤,但一時間王軒竟有一種想將其毀滅的衝動,只有毀滅才能將他心底的厭惡平息。只有毀滅才能讓他得以輕鬆與暢快。
“我必將回歸,我必將以永恆不朽的姿態歸來,我將再度讓諸天無盡世界再度震驚,我將真正的凌駕於時間,輪迴,命運,因果之上,我將開闢並引領新的紀元,一個以我爲名的紀元,一個不朽的紀元。”
那莫名的聲音再度從王軒口中響起,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和那白衣女子傾述。王軒很奇怪竟會有如此霸氣與自信的話語從自己的說出,雖然他聽不懂這些話,但直覺告訴他這些話會成爲現實。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會回來的。所以我一直等待着你。”白衣女子的話再度清新的印在了王軒的心底
,這時的王軒突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爲何會有一個陌生卻熟悉的白衣女子出現在自己的夢裡,不,或者說那根本就是陌生的,因爲他根本就沒這白衣女子存在過的印象。
“你到底是誰,我認識你嗎?”王軒開口問道。可那話未開口卻已變了。“我不會再讓你久等了,只是很短的時間,很短的時間。我便會回來的”又是那個陌生的聲音,那個說出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話的聲音。聲音不復自信和霸道,而是變得輕柔溫和,恍若清風,如同請人的私語。
王軒心底涌出一股無力,這都是什麼事啊,竟然莫名其妙的做了這樣的夢,王軒驀然一驚,自己怎麼知道自己在做夢啊。然而他卻未驚訝多久,便聽到了一聲可稱爲淒厲的吼叫。
“快逃啊,南蠻軍殺到城門了,快逃啊。”突然一個很粗陋的聲音響起,王軒赫然一驚,什麼南蠻軍,什麼殺到了城門。一會恍然,那聲音是小六子的。然後反應過來的王軒大驚,南蠻軍竟破了城,不由的一個激靈。
夢境一暗,隨即一亮。王軒睜開眼睛,猛然從牀上坐起,發現自己還是在那藥店後的客房裡。似乎已經是中午了,天依舊是陰沉沉的讓人很不舒服。王軒覺得頭很痛,一陣陣莫名的煩躁讓他有種砸碎所有東西的衝動,無數聲音如水銀般鑽入耳中讓他很難受。
王軒搖搖頭,一股刺痛讓他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然後王軒聽清了外面那紛雜的聲音。
“救命啊,南蠻軍殺來了!”
“小虎子他爹,你在哪啊?俺們母子倆在這那!”
“不要擠我啊,前面根本出不去啊!”
“救命啊,我還不想死啊!”
“開門,我不想死在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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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聲,咆哮聲,呼救聲,痛哭聲,斥罵聲,叫喊聲等等如同潮水般,讓王軒頭痛欲裂。不過王軒也聽清了外面究竟是什麼情況,原本在千里之外的南蠻軍竟殺到了小城。
王軒一驚,前方的戰線潰敗了嗎?南蠻軍竟殺到了這裡?前方的戰線潰敗怎麼沒有任何消息?從這兒到前線是延綿進千里的丘陵那南蠻軍地速度怎麼會怎麼快?我中州天朝竟無人可當他南蠻軍嗎?
沒人回答王軒的問題,王軒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南蠻素來與中州天朝有大仇,這大仇可謂是進千年積累下的,南蠻每克中州一城,必會屠城。所以,南蠻軍殺來中州幾乎傾城而逃。王軒將窗子打開,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愣,整個小城不復清晨的安靜,出塵。
不知是誰放的大火,小城有近一半被大火籠罩,霧氣早已被蒸乾不見,漫天都是厚重的煙幕,無數男女老幼相互哭喊着離開火場,那火場裡或者就有他們至親之人,但他們能留下的只有眼淚。無數人拖家攜口往北門衝去,想要離開這座即將淪爲血腥屠場的小城。
王軒第一次親眼看到戰爭,竟會如此之慘烈,無關兵士,只有百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