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彎月被人擄走後, 藉着混亂的當口,他們順利的出了行宮,下了山。
京城方向, 狼煙四起, 彎月擔心地看向那裡, 心裡暗自祈禱此次浩劫, 不要再牽扯上無辜的百姓。
忽然間, 那個救了她的男人伸手,“嘶”的一聲,揭去了她面上的□□, 四目相交之後,他跪倒在地。
“公主。”男人激動地說道:“臣堯康見過公主, 讓公主受驚了。”
聽了“公主”兩字, 彎月長大了嘴巴, 她細細地看了眼前的人,終於辨認出他來。
“啞姑……”
原來, 啞姑是一個男人,難怪他一直不說話。
“公主,啞姑是臣曾經的身份,以前臣並不知公主的身份,使得公主受盡了委屈。”
“堯康, 你叫堯康?”
男人點了點頭:“臣堯康, 南詔段王的四品帶刀侍衛, 奉王命守護王的愛妃雅妃。十八年前, 雅妃被奸人所害, 淪落到此,成爲了慕府的冷夫人。臣自愧未盡到守護之責, 追隨而來,卻發現雅妃被慕將軍強行據爲己有,而她生下的小王子也被慕家人掌控。慕家防範嚴密,臣不得不以啞姑的身份混進了慕家。陰差陽錯,竟然再次守護在雅妃身旁。”
堯康有些激動:“雅妃她認出了我,她告訴我,小王子還在那些人的手上,不能打草驚蛇。多方打探,臣得知小王子乃四少慕若愚,可那四少被一雲遊道長帶走,長年不得一見。未料再見時,雅妃竟然撒手人寰。臣慚愧,本欲隨雅妃而去,可就在靈堂上,臣聽到了慕將軍的自言自語,裡面提到了當年那場陰謀。原來,四少並不是雅妃的孩子,他只是風皇用來控制南詔的一枚棋子,而雅妃的女兒,一出生就被掉了包,還被這些狠心的人扔到了山道上,所幸她被路過的商旅所救,成了江家的養女。那個女孩,就是你啊。”
如同一聲驚雷,彎月瞪大了眼睛,她,真的是冷夫人的女兒?
可是那支八寶簪子裡,明明說的她不是啊。
到底誰的話,是真話?
“我想你認錯人了。”彎月後退了一步:“我這副鬼樣,怎麼可能是冷夫人的女兒?”
“公主莫畏懼,你的那張側臉,乃劇毒所致,毒去了,自然能復原。公主難道不覺得,你的側臉很像雅妃嗎?”
聽了這番話,彎月忽然想起慕將軍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你長得,很像清雅。
難道,是冷夫人弄錯了?
彎月此時,也困惑了。殊不知,命運的錯位,將她推入了一個她不想涉足的極端。
“公主,如今,慕若愚在南詔,冒用了你的身份,企圖將王位據爲己有。還請公主隨臣回去,以正血脈。”
彎月睜大了眼睛,她直覺地想說不,因爲在這裡,她還有很多放不下。
“公主。”堯康向前跪了一步:“公主是不想跟臣回去嗎?”
“我……我想大人你搞錯了,我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從今天起,你就是南詔的公主。”堯康忽然站起來,向前逼近:“公主若是不願,就恕臣無禮了。”
彎月看向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暗色的眼睛,裡面早已住進了一個喚作“仇恨”的魔鬼。
“喵嗚……”一旁的白妙見勢不妙,立馬擋在了彎月面前,衝着堯康示威地叫道,渾身毛都豎了起來。
堯康的眸子黯淡了幾番,忽然間,他的手中露出了一抹金光,一隻金箭從他手腕上綁的弩上發出。
“小心。”彎月忙抱了白妙滾到一邊,可她的肩膀,還是被金箭擦過了。
撿起落在地上的金箭,彎月瞳孔猛縮,這支金箭,不就是當初射在馬上,害得若梨被馬踢、冷夫人因之猝死的罪魁禍首嗎!
“原來是你,害死了冷夫人。”彎月舉着金箭,緩緩站起:“如果不是聽聞若梨受傷,冷夫人怎麼會死得那麼突然。”
“不,不是我。”堯康的眸子,忽然間變得猩紅:“我只是想殺那個孽種,她不該存活於世上,更不該勾引殿下,繼續皇室的醜聞。更何況,那個女人心如蛇蠍,她連你都害,那日若不是我,你早就被她打死了。”
原來那日,進入她房間,取走若梨鐲子的人,是他……
“堯康,不管如何,若梨好歹是冷夫人的女兒,是當時存在她身邊唯一的女兒。她在府裡隱忍了那麼多年,除了尋找自己的第一個女兒外,難道就沒有對若梨的心思?那是她在慕府裡唯一的親人。”
“她若喜歡那個孽種,又怎麼會冷落那孽種十幾年?”堯康怒問道。
“慕將軍常年在外,而孫夫人又好妒,能保護得了若梨讓她平安長大且不成爲棋子的辦法只有疏遠她。在慕府的十幾年裡,難道冷夫人的心裡,就不爲若梨痛苦嗎。否則,在聽聞若梨出事後,她怎麼會急得吐血。”彎月辯解道。
“一派胡言。”堯康的身影如鬼魅般飄來:“既然公主不願跟臣回去,臣只有請公主隨臣回去了。”
一襲鬼魅之氣,愈來愈濃,彎月抱着白妙向後退去,腳跟卻踩了個空。往後看去,竟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懸崖!
真的沒有退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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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月的心中,一陣悲愴,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講,很多人,放不下。
不甘啊……
“做臣子的,竟然對主人不敬。你這個臣子,真是該殺該剮。”一個幽幽的男聲在他堯康的身後響起,循聲望去,一個男子迎月而立,衣袂飄飄在這蕭瑟的山林裡,熟悉的模樣恍如隔世。
“清遙……”彎月睜大眼睛,滾燙的液體,從裡面留下。
堯康猛地回過頭,看到清遙,遂眯起眼:“是你。”
“想不到,間接害死冷夫人的人,竟然是你。”清遙踱步走了過來,依然是那副熟悉的容顏,身子裡散發出的戾氣,卻讓人寒顫。
堯康的臉色一陣慘白,他的眸子猩紅,烏髮散亂披開:“你沒死?”
“父母之仇未報,我怎麼會死。”清遙走到他的身旁,定定的看着他,眼中一派厭惡。
“父母?”堯康的嘴角,浮起了一個諷刺的笑:“你的母親,難道就沒有告訴你真正的身世嗎?”
“真正的身世?”清遙眸子微縮,他的聲音忽然冷道:“堯康,你到底想說什麼?”
“應該有不少人將你誤認爲陛下吧。”堯康看着清遙的臉,又瞧了瞧彎月,心中的邪念愈來愈盛,他因得不到而痛苦,那就讓他看到能得到的人比他更痛苦:“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和雅妃,都以爲你是陛下。細瞧之下才知道不是。可世上又如何有這麼相像的人,除非,是父子或者兄弟。”
“我在回去之後,向陛下提起了你,他顯得異常激動,連着問我你在哪裡。後來我得知,你的母親,曾經與陛下青梅竹馬,後來,她被陛下的母親送給了三王爺。三王爺爲了她,將手中的兵權作爲交換,給了陛下。殿下,還用我再細說嗎。”
清遙的眼睛,不置信的掃過了堯康,最終落到彎月的身上,目中一片悲涼。
這,就是命運弄人嗎?他心有好感的女子,大膽表白的女子,竟然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從前在慕府,大公子他們強留彎月,他並未想到冷夫人與南清王有那樣的過去。可世間總有藏不住的秘密,今夜的一切,讓他明白,一個兄妹名分,已經在兩人之間,架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彎月看着清遙,他目中的悲傷如同火焰般,也燃燒了她。
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難道他們之間,真的註定無緣?且斷如斯?
“殿下。”堯康復又跪倒了清遙的面前:“南詔危矣,妖婦如姬把持了朝政,殘殺忠良;慕若愚佔着雅妃之子的名號,妄圖將南詔收入囊中。殿下,只有你纔是陛下之子,只有你,才能力挽狂瀾,誅殺妖孽,以正視聽。”
清遙的眼睛,仍然看着彎月,彷彿一生一世都看不夠。屹立在秋風中的他,如同一座雕像,散發出瑟瑟涼意。
千里趕來,只爲尋找未歸的人兒,可笑這一遭,竟然尋出了他的身世,還有她的。
終究無法,挽留這段緣分……
深吸了一口氣,滿身的涼意。清遙緩緩的看向堯康:“你能幫我?”
“臣願赴湯蹈火,助殿下成就大業。”堯康頭磕在地,心中,卻是狂喜不止。終於有人,比他痛苦了。
“我們走吧。”清遙閉上眼,轉身走了下去。父王,母后,孩兒定會讓那些害了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清遙,”彎月抱着白妙,小跑到他面前:“不要去,你怎麼能聽他的信口胡言。”
“公主,請你自重。”堯康站起身來,如鬼魅般擋在了彎月面前,阻隔了二人的目光:“公主,你以前如何與殿下相處,臣不過問。如今,殿下守護的是南詔的世代江山,作爲他的妹妹,還請公主記住你的身份。”
“什麼公主,什麼殿下。你以爲自己的信口開河,就能騙了我們嗎。既然你早知清遙的身份,爲何不早告訴他,一定要等到現在?”
堯康啞然。他剛纔說的那一切,不過是猜度,畢竟清遙和南清王,面容是如此的相似。可如今,爲了自己的一點兒私心,不管是或不是,這條路,都要繼續走下去。
便縱她的雅妃的女兒,也阻攔不得。
“夠了。”清遙喝住了彎月,卻無法正視她的眼睛:“你回去吧,過去的事情,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我們是兄妹。”
一襲青衣,逐漸消失在黑夜裡。一句兄妹,斬斷了所有的可能……
彎月癱倒在地,只有白妙在她身旁,不斷地蹭啊蹭。
錯位的命運,錯位的人生。
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生的緣錯在今生相見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