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進去吧。”
夜裡,千家樓的後院。
李駟用手試了一下面前木桶中藥湯的溫度,對着一旁的寧採荷說道。
“好,我知道了。”
看着木桶裡那已然被煮得異常渾濁的藥水,寧採荷雖然遲疑了一下,但是出於一直以來對李駟的信任,他還是手腳利索地脫掉了自己的外衣,穿着一條不過膝蓋的短褲,躡手躡腳地爬了進去。
半截仙打着哈欠站在一旁,因爲男夥計的房間都是兩個人住的,所以房間裡放不下能用來洗澡的木桶,以至於他們的洗漱基本都是在院子裡解決的。小曹就不一樣了,她的房間她一個人住,再大些木桶也放得下。
郝大有坐在角落的柴堆邊披着柴,作爲一個廚子就連燒火的木柴都得他自己劈,也算是夠辛苦的了。
看着李駟給寧採荷準備的藥浴,他扯了一下嘴巴嘀咕道。
“這東西靠譜嗎,聞着就是一怪味兒。”
“你放心吧。”半截仙靠在一個磨盤旁,又打了個哈欠迴應道:“在這方面李駟還是很牢靠的。”
論對藥草藥性的把握,李駟在江湖上也算是排的上號了,弄個藥浴而已,也不可能害到小荷。
一泡進藥水裡,寧採荷就感覺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兒,讓他忍不住地皺起了自己的眉頭。
但隨即,一旁的李駟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
“趕緊運功,別浪費了藥力。”
“哦,是。”寧採荷連忙按照心法運轉起了內氣,緊接着,他就感到了一個溫熱從他的小腹向着全身蔓延了開來。
這個溫度要比藥水的溫度高些,但也不至於讓人難受,甚至可以說是很舒服,讓他有一種全身的穴位都打開了的感覺。而隨着他內力的繼續運轉,這種感覺也越來越明顯,隱約之間似乎是還在逐漸加快着他內氣的運行。
他開始感覺到了絲絲的藥力正在從他的體外滲入了,將他的全身包裹在其中,而原本積攢在他體內的雜質則是在向外排出着,使得他的內氣運行的更加流暢。雖然這個過程很緩慢,但是他確定確實是在進行着。
李駟站在木桶,感受着小荷體內的變化,點了點頭。
嗯,按照這個速度,最多一年,應該就可以把小荷固化的經脈調整過來了。
只是這一年的藥浴,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如此想着,李駟的視線是又若有若無地飄到了半截仙的身上。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半截仙打了一個寒顫,緊了緊自己的衣服,遠離了李駟一些。
“踏。”就在這時,房上是突然傳來了一個落足的聲音。
院中的三人目光同時一緊,相互對視一眼。
郝大有停下了手裡的柴刀,半截仙站直了自己的身子,而李駟則是向着房上看了看,半響,對着兩人說道。
“我上去看看,你們看住小荷。”
郝大有和半截仙同時點了點頭,下一刻,李駟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院子了。
即使是半截仙和郝大有,也沒能看清他是怎麼消失的。
柳媽媽本來只是想來看看,那個給了晏子青兩百兩金子的人,到底個是什麼來頭。
要查出那人最後去了哪裡似乎並不難,因爲對方好像也沒有怎麼隱瞞,所以她只是簡單的查了一下,就查到了千家樓的上面。
但是眼下,她是纔剛來到千家樓,那個院子裡的人影就已經少了一個。
對方去了哪裡,她感覺不到,直到她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柳媽媽,這深更半夜的,你來我們這種小地方做什麼?”
幾乎是下意識地,柳媽媽轉身便踢出了一腳,這腳留了幾分力道,但卻也有要把對方逼退的李駟。
“砰!”房頂上的勁風一卷。
李駟隨手擡起了一隻手,擋住了柳媽媽踢來的一腳,四散的內氣吹鼓着兩人衣袍,但是兩人都沒有後退一步。
李駟的腳下,兩片青瓦碎成了數瓣,可他卻依舊溫和地笑着,牢牢地站在原地。
而柳媽媽則是眉頭一緊,最終收回了踢在李駟手上的腳步,往後退了半步。
“哼,我說這小小的明州城裡什麼時候又出了一個高手,原來是你啊,盜聖李駟。”
她的這個猜測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剛纔李駟落在她身後的時候,直到出聲之前她都沒有察覺到李駟的存在。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高手之間的勝負,往往就是在毫釐之間,何況是這麼大的紕漏。如果方纔李駟出手了,她現在可能已經敗了三招了。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後手的,只是李駟那神鬼莫測的輕功實在是叫人頭痛就是了。
而這也是她能夠猜出李駟身份的原因,這個世上輕功能到達這種地步人並不多,只要做幾個簡單的排除法就夠了。
而且眼前這人的笑也確實討人厭,就像是傳聞中的一樣,一臉賊兮兮的模樣。
“說笑了,我可算不得是什麼高手,只是暫時在這裡落腳的罷了。”李駟可不知道柳媽媽對他的評價,只是繼續笑了笑,站在原地,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擋在身邊的手掌說道。
柳媽媽冷着眼睛又看了李駟一會兒,終是平息了內氣,站直了身子說道。
“怪不得最近的明州城裡風雨不定,有你這個禍患在,那就說得通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江湖上有了一種說法,那就是李駟到了那裡,禍事就會波及到哪裡。因爲他在江湖上混跡的那幾年,江湖上的風雨就沒停過。
對此,李駟只能無奈的表示,那些江湖人什麼時候安分過了,根本就是他們自己鬧騰,不要什麼事情都怪到他的頭上好不好。
無力地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李駟沒有在意柳媽媽言語裡的諷刺,只是嘆了口氣繼續問道。
“那柳媽媽你今日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無他,不過就是來探探你的身份的而已。如今探也探完了,我也該走了,以後都是鄰居,大家好好相處便是。順便麻煩你給下面的老鬼帶一句話,上次在萬花樓賒的賬,他也該結了。”
說罷,柳媽媽就露出了一個老鴇該有的笑容,扭着腰從李駟的身邊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不過,你可別以爲這件事就這麼完了。我們樓裡的子青可不是什麼善茬兒,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作爲一個幾乎算是看着晏子青長大的人,柳媽媽自然知道晏子青的性格是什麼樣的。這姑娘的控制慾實在是有些太過強烈了一點,正常的男人根本就受不了她。
柳媽媽本來還想着,那個富商雖然看着肥頭大耳的了些,但是爲人還算不錯,性格溫和懼內,背後也沒有什麼黑錢,對於一個青樓女子來說也算是一個好的歸宿了。
但誰知道最後居然會鬧成這樣,所以她也不打算多管了,就由着晏子青去吧。
說完了這些,柳媽媽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運起了輕功便凌空踏去,消失在了夜色裡。
李駟的身邊是還殘留着些許胭脂水粉的香味,如果不是剛纔那位的女子身形實在是太過臃腫,今夜倒也算是撞了一樁豔福。
半截仙這老鬼,口味當真是挺重的。
暗自這般想着,李駟縱身跳回了院子裡。
“怎麼樣,她跟你說了一些什麼?”站在一旁的半截仙連忙問道。
他自然知道那來的人是誰,這麼重的胭脂味,他隔着老遠就聞出來了。
“她讓你早些把上次賒的賬給結了,你可以的啊,逛青樓都能賒賬。”
說着,李駟神情鄙夷地瞥了一眼這個老漢。
聽着這話,坐在柴堆邊的郝大有看着半截仙的臉色是也變得詭異了起來。
“咳咳!”半截仙的那張老臉頓時漲成了通紅。
“這不是上次沒有帶夠錢嗎,我都跟她說了下個月一定還上,催得這麼急做什麼。”
當真是一點也不給她男人面子,這種事情是能跟外人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