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上,雲臺峰,大殿中。
“不可,四大峰皆有傑出弟子,此次西子冬試各峰自當各出人傑。”朝陽峰首座赤陽長老吹了吹火焰般的鬍子,瞪着眼睛吼道。
“哼。這一代三十歲以下弟子,你朝陽峰除了贏我修爲通幽,還有誰?”麻衣劍客司徒中南不屑道,“哪位弟子出色,便讓哪位弟子去,哪有那麼多好計較。”
“如此,此次西子冬試便......”首座的獨孤傲雲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中飄蕩。
“什麼!”下座雲臺峰一脈座位中,一衣着藍白劍襖,體格肥碩,面相富貴的少年猛然站立起來。
“林秋生你又要搞什麼幺蛾子?”脾氣最爲暴烈的朝陽峰首座赤陽長老現在本就一肚子惡氣,他眼中火焰一閃而過,以爲這向來跳脫的弟子又要來攪局。
此時整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林秋生的身上。
素來與他交好的獨孤若愚、公孫劍吾等人也趕忙示意他不要鬧事。
但接下來他的模樣卻讓所有人震驚了。只見他雙目血紅,嘴角微微顫抖,顯然已經是拼盡了努力控制着自己,兩滴豆大的淚珠在眼角掛着,已然控制不住。
“秋生?”居藏瞬息轉到他的身後,渡過一絲靈力,緩解他的苦楚。
“師父,我沒事。”他勉強迴應着,然後他顫顫巍巍走到殿中,撲通向着雲臺峰徐常一脈跪下。
那一脈的座位上只零丁地坐着兩人,稍後那人緊張地瞭望着林秋生,趕緊起身,嬌弱的聲音顫顫道:“秋生..師兄..”
首座的男子望着林秋生,雙目一陣清明。
林秋生直勾勾盯着徐常:“徐師伯,敢爲林擇到底去了何處?”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你知曉了林師弟的去向?”一個身形飛射到了殿中,顫抖的手拍到了林秋生的身上,他握劍的手從來沒有顫抖過。
“公孫!”獨孤若愚見此也立馬到了殿中,趕忙扶住二人。
徐常依舊盯着林秋生,良久,他搖了搖頭。
“師叔!”林秋生面色通紅,猛然暴起。
“退下!”殿前的麻衣劍客雙目猛然睜開,“不要胡鬧。”
“師祖!”林秋生近乎沙啞的聲音全力嘶吼着,然後他胖胖的小手全然沒有血色,他顫巍巍地探入了懷中,取出了一個玄鐵小牌。
劍牌。
衆人微微一愣。
只有徐常面色如故,他知道,這枚劍牌,是這十年來,最開頭那幾年林秋生幾乎日日不斷地前來請安詢問林擇下落。
自己纔給的他一份念想,這是那日從林擇身上取回的劍牌。
劍牌在,人則在。
林秋生顫巍巍將劍牌一面示意給了大家。
那是林擇的名字,只是,從名字最中間的地方起,出現了一個缺口,然後從那個缺口起,宛如龜殼般的裂紋佈滿了整塊劍牌的那一面。
劍牌損,人則隕。
“師弟的劍牌!”公孫劍吾左手一鬆,那柄視若生命的神劍飛景,突然被他鬆了開去,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冷靜。”獨孤劍吾一把握住飛景,然後鄭重地將它握在手中,但顯然,他此刻的狀態也不是那麼清明。
殿內突然有了一絲騷動。
那一年,太白門人傑輩出,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今日都有資格入座在此。
先不論得到慕容宗劍後歸了家中潛修的慕容英,還有此時已然迴歸秦國的嬴我,此時在殿中的便還有種思,李暮秋......
就連向來與林擇、林秋生不對付的黃苟,也眼皮微微顫抖。
林擇,就這樣身死道消了?
“敢問師叔,那日以後,林擇到底去了何方?”林秋生猛地磕頭磕在了地上。
徐常靜靜起身。
所有的騷動都平息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獨孤傲雲拄着點墨,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這位最爲出色的弟子。
他輕輕接過劍牌,撫了撫上面的名字。
然後他將劍牌遞給了身後的少女,輕聲道:“洛眉,這是你師兄的劍牌。”洛眉輕輕接過劍牌,很是鄭重地雙手捧着。她彎彎的眉頭緊鎖着:那位傳聞中的師兄,真的隕落了?
這位師兄,顯然師父是極其喜愛的,可是師父爲何不說出他究竟去了哪兒呢?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眼前的男子,充滿了不解。
徐常轉向殿上的獨孤傲雲:“師父,弟子請求此次西子冬試,讓眉兒也去瞧瞧世面。”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徐常竟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洛眉顯然有些驚訝,不知爲何師父竟將話題提到了自己的身上,還提出了這般的要求,自己雖然修爲尚可,可是劍道卻是遠遠不如其他師兄師姐們的呀。
她忽然小臉通紅,怯怯地低下了頭。
“師叔!”林秋生顯然有些慍怒,他已經關心則亂了。
“住口!”居藏一把提起林秋生,將他丟回了座位處,“你這小子不要鬧事!”
“夠了!”堂上的獨孤傲雲拄着點魔劍重重地點了點地面,全場立馬肅靜了下來,林秋生也沒有再多言。
“此次西子冬試,便派遣公孫劍吾,獨孤若愚,慕容馮馮,黃苟,林秋生,洛眉,李暮秋代表我太白門前往。”
說罷他也不再多言。
徐常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禮,隨即便直接走出了大殿。
當他走到了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下山吧。”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林秋生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劍牌,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個林小子的時候,那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去伙房偷吃,還因此爆發了一次大戰,還爲此受到了懲罰,然後他癡癡地笑了起來。
他捏住了那枚劍牌,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他在吶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方式吶喊着:林小子,若你身死道消,我必定爲你報仇!
劍牌損,人則隕。
林秋生十幾年修煉的劍道,他早早不再是當年那個懶散的小胖子了,他的一顆劍心,從他此時可以入座大殿旁聽“西子冬試”便可以知曉,此時的他,有足夠的實力和資質當得起“劍修”這兩個字。
如劍器般直,如劍器般利,如劍器般堅韌!
次日,太白山麓初日剛起,雲臺峰上雲霧初消,七個人帶着不同的心思,御使着七柄劍器化作七道劍光,往着東南方飛逝而去,其快,宛若驚鴻。
山門中弟子知曉,這是峰上七名修爲通幽的弟子,要去那吳國臨安府西子湖畔去參加那西子冬試,這可是在天下人面前給宗門掙臉的機會啊!
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幼的弟子一臉崇拜而期冀地看着天上的劍光,然後暗自發誓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好好苦修。
然而劍光上的人卻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林秋生御使着弒靈劍器,運使着靈力化去如刀子般割裂過來的寒風,他如今內心平靜如水,他對所謂的西子冬試並不感興趣,此次下山,他要自己去探尋林擇的消息。
劍牌今日才碎,想來林小子已然在世間行走十餘年,肯定會留下不少印記,他心裡暗暗思索,腦中一片清明。
一旁的公孫劍吾則是隨心所欲地御使着劍光四處飛舞,他的心思也悄然遠去,只不過看似大大咧咧的他也是有着一顆七竅玲瓏心:徐師兄此番作態定有他的原因,師弟是他一手帶來太白的,若是他當真身死道消,師叔不會這般模樣。
他恍惚間想到了什麼,定了定神,他嘴角咧了咧:傳聞世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那我公孫劍吾就拿了那第一,再向你請教請教林師弟的下落!
就是這麼簡單,公孫很是開心地自覺自己想到了最簡單的方法,他的心思一下子舒暢了起來,接下來就是打敗所有的對手便可以了。
而一旁的獨孤若愚卻是時不時地看向公孫劍吾的劍光:這傢伙的劍光忽上忽下,不會還沒緩過神來吧,昨日竟然連劍器都握不住了,哼,此次下山,看來還會有額外的更多事端了。
一道雷霆飛瞬閃過,正是黃苟御使着神劍紫宵加快了速度:“哼,你們幾個,可不要拖了我的後腿。”
“黃苟!”一看又是黃苟,林秋生頓時氣得直咬牙,他立馬加快了劍光的速度,“看我的!”
兩道劍光相互比拼着,速度顯然提升到了極致。
“我們也莫要落下了。”慕容馮馮笑了笑,隱隱約約在指示什麼,“難得下山,自然要開懷些。”
“好!”
“那就讓我們比比,誰先到那臨安府!”
“洛羽,我們也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