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田小甲被這個微笑嚇得渾身發毛,色厲內荏。
楊霄還在那兒微笑着,也不說話,忽然揚起一隻手。
呼地一下,田小甲只覺得自己的臉上被一陣風颳過了,沒覺得疼,就覺得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噗地吐到地上,竟然是一顆牙。他動了動嘴,想要罵點什麼,但臉上的肌肉根本不聽使喚。
他的半邊臉都完全麻了,緊接着另一邊像是刮來了另一道風。
然後田小甲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當簡昊明從醫院裡睜開眼,大概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窗外早就全黑了。
他碰了碰已經被包紮好的腦袋,疼得一嘶。還好他渾身只有這點不適,看來對方真的沒揍肚子。
說起來這已經是簡昊明這個月第二次進醫院了,這運氣也是夠背的。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唏噓了一下,忽然想起暈迷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從病牀上彈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好像聽到了楊霄的聲音,難道是楊霄救了他?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呢,正在門口和護士講話的簡瓊亮就聽到了動靜,轉進來驚喜地說,“昊明,你終於醒了?”
“大哥?”簡昊明怔怔得看着簡瓊亮,“是你救了我,然後送我來的醫院?”
簡瓊亮點了點頭。
“謝謝。”簡昊明誠摯地道了個謝,但內心深處還是免不了遺憾。那個時候聽到的楊霄的聲音,果然只是個錯覺嗎?
簡瓊亮看他沒有什麼大礙,鬆了口氣,又問他,“你是怎麼招惹到那些人的?”
“其實也沒怎麼招惹。”簡昊明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大概是因爲他們本來以爲跟着我會有好處,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順不下這個氣吧。”
雖然這話說得不夠透亮,簡瓊亮還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份遺囑。然後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整個人都沉默下來。
這個時候醫生正好走進房裡,簡昊明乖乖配合着換藥。
“可能有點疼,昊明你忍着點……”簡瓊亮終於沒再繼續沉思,轉而在一旁絮絮叨叨。絮叨了好一會,他忽然一愣,皺了皺眉,“我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簡昊明心不在焉地問。這麼一會兒藥已經換好了,醫生又離開病房去看別的病人。
“我在把你弄出酒店之前,碰到了一個人。我本來以爲他只是個路過的,但是想了又想,總覺得有點眼熟。”簡瓊亮說,“現在我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確實是以前見過的。就在你上次住院的時候,我去看你,你說他是你以前的同事……”
簡昊明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來那天的情況,頓時既驚且喜:是楊霄啊!那個聲音果然不止是錯覺!
“他、他當時就在那裡嗎?”簡昊明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點緊張。
“我看他本來也是打算救你的。”簡瓊亮想了想說,“不過我過去了之後,他好像就改了主意。後來我也沒怎麼注意他了。”
簡昊明嘆了口氣:看來楊霄對自己的誤會果然很深啊。
他本來想再多問點什麼,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外套裡的手機又忽然響了。
簡昊明取出手機掃了一眼,居然是薛長禮。
“你兩個小時前是不是被人揍了一頓?”薛長禮一開口就問。
這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簡昊明不由得一陣乾笑。
“揍你的那個人現在已經在局子裡了。”薛長禮又說,“有空的話過來做個筆錄。”他的聲音有點疲憊,畢竟又是臨時加班。
“這麼快?”簡昊明稍微有些驚訝,“你們的效率什麼時候這麼高了?”
“我們的效率一直很高。”薛長禮表示,“只要有人報警。”
簡昊明還是有點驚訝。田小甲總共砸了他兩盤子,雖然把他傷得不輕,但時間上還是挺短的。就算薛長禮接到報警過去,田小甲照理也早該跑了,不至於還傻得在原地等吧?
“主要是那個人後來又被別人揍了。”薛長禮說,“所以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在局子裡。”
簡昊明汗,“是哪個英雄好漢?”
“問這麼多做什麼?”薛長禮表示,“這是兩個不同的案子,你無權知道。”
看來不能當面道謝了……簡昊明略感遺憾地回答說,“那我明早過去,現在還在醫院。”
“行。”薛長禮掛掉電話。
簡昊明正準備收回手機,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田小甲先揍過他,然後被別人揍了。楊霄本來準備救他,因爲看到了簡瓊亮而放棄了。
這這這……擦!不會吧!
簡昊明趕緊又給薛長禮打電話,一個不接就打兩個,整整打了一套奪命連環扣。薛長禮百忙之中終於接了,“又怎麼了?”
“究竟是誰揍了那個姓田的混蛋!”簡昊明一句話問出口,看出薛長禮又有推辭之意,連忙再補上一句,“老同學,幫個忙,他可能是我的熟人。”
薛長禮這才鬆了口,“是個姓楊的小夥子。”
果然……
簡昊明深吸了一口氣,在電話裡表示自己會馬上趕去,然後連繃帶都不拆,換了衣服穿了鞋子就往外衝。簡瓊亮攔不下來,只得無奈地向大怒地醫生護士們解釋。
而這個時候,薛長禮正在局子裡煩着。
這次他逮了田小甲進來,結果別看田家只是個暴發戶,磨起人來簡直要人命,平均兩分鐘就能讓薛長禮收到一個給田小甲求情的電話。當然,電話那頭的人全都不值得讓薛長禮顧慮,他連林家都敢動,區區田家算得了什麼?
就是煩,真煩。雖然不顧慮,但是也不能全得罪,收到這種破電話還得一個一個好聲好氣地解釋。
薛長禮正煩得透頂,簡昊明終於趕到了局子。
“他們被關在哪?”簡昊明一來就問,“我能看看嗎?”
“可以,他們暫時只是被行政拘留。”薛長禮起了身,“我帶你過去。”
跟着薛長禮走了一路,簡昊明首先看到的是田小甲。田小甲早就不復之前那種囂張跋扈的氣勢,整個人歪在牆角,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楊霄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田小甲只砸了簡昊明的頭,他就只揍了田小甲的頭,田小甲只給了簡昊明兩下,他也就只給了田小甲兩下。就這兩下,田小甲嘴裡的牙已經沒了一半。
薛長禮不由得緩下了腳步。就算是他這種眼裡只有業績的人,在被田家騷擾到了這種地步之後,看到田小甲那張豬頭臉,竟然也忍不住覺得有點爽。
照理簡昊明應該更爽的,但他現在一心惦記着楊霄,反而一個勁地催着薛長禮快走。
又過了一會,簡昊明終於看到了楊霄。
楊霄也正靠在牆邊,房頂的燈光照下來,襯得他有點冷清。他的精神還不錯,身上的衣着也還乾乾淨淨的,雖然被限制了自由,卻是整個人都顯得滿不在乎。一眼看去,似乎還和平時一樣。
簡昊明走了過去,楊霄也聽到腳步,擡起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
只是有道煞風景的鐵柵欄,攔在了簡昊明與楊霄之間。
“小薛,老同學,”簡昊明連忙轉頭看向薛長禮,“幫個忙,讓我進去,就一會兒。”
薛長禮斜眼看他,“還真認識?”
簡昊明點頭如搗蒜。
薛長禮又看了裡面的楊霄一眼,結果楊霄已經將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擺出一副好像壓根就沒有看到簡昊明的姿態。
“你們什麼關係啊?”薛長禮問。
“熟人……”
薛長禮看着他。
簡昊明咳嗽一聲,顯得特別尷尬,“前男友。”
“前?”薛長禮皺眉。
“其實我正準備吃回頭草。”簡昊明趕緊表明態度。
“原來如此。”薛長禮明白了。
知道了簡昊明和楊霄之間的關係,對薛長禮而言還算是個驚喜,畢竟要辦好一件案子不能光看事實,涉案人員的動機也十分重要。人際關係很多時候都有助於分析動機。
不過這個關係……
薛長禮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沉思。
“小薛?”簡昊明等了好久,忍不住催了一下,“就這個小忙,幫一把?”
薛長禮卻忽然問了一句話,“你身邊的那個小孩呢?好像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了。”
簡昊明一陣乾咳,“那孩子啊……本來就是親戚寄養在我家的,前幾天他爸媽回來了,就把他接回去了。”
“哦。”薛長禮又說,“我記得你好像還有個朋友,是個武林高手,用氣功劈開過一輛車?什麼時候引薦一下?”
“有機會的。”簡昊明的額頭開始冒汗。
好在薛長禮真的好像只是隨口問問,看他這樣也沒追問,而是取出鑰匙,幫他將鐵柵欄打開了一點。
簡昊明一下子擠了進去。
“哐”地一下,鐵柵欄竟然在他身後關上了。
簡昊明驚訝地回過頭,就看薛長禮朝他揮了揮手,“我去那邊看看,大概五分鐘,你要說什麼抓緊點。”
簡昊明暗地裡朝他豎了個拇指,暗贊薛長禮真是個好哥們,然後才一點一點朝楊霄蹭過去。
“霄霄……”簡昊明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
楊霄嘆了口氣,終於轉回頭來。簡昊明頭頂那道繃帶明晃晃的,楊霄想要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你來做什麼?”楊霄有點冷淡的問。
“你又爲什麼會在這裡?”簡昊明問。
楊霄笑了一聲,“與你無關。”
“哄誰呢?”簡昊明也是一笑。
楊霄又動了動嘴脣,終於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很有些惱羞成怒的再度移開了視線。
簡昊明伸出兩隻手按在他腦袋兩側,硬是把他那張臉又掰了回來。
楊霄想要一腳把他踢開。
但簡昊明的動作快人一步。他捧着楊霄的臉,對着他的柔潤的雙脣,輕輕落下一個吻。雖然落得輕,吻下去卻很重,吻得很深,久久都沒有分開。
楊霄驚呆了,剛擡起了腳就僵在了那裡。
過了一會,楊霄伸出手,摟住了簡昊明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