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正是草木瘋長的時節,山裡更是一天換個模樣,昨個兒來看着還只及腰的灌木棵子,一場夜雨過後就躥得幾乎與人齊肩。
安玉|腳下飛快地在前面帶頭,偶爾揮劍砍斷斜刺裡伸出來的枝椏,此時林中一絲風都沒有,偶爾傳來鳥雀拍打翅膀的聲音,卻也瞧不見半個影子,越發顯得林中壓抑沉悶。
“今個兒是筆大買賣,都給我打起精神,腳底下麻利些。”安玉皺眉回頭催促道。
劉吞吞聽了這話,雙腳快挪了幾步,不緊不慢地說:“老大,這段路最多走大半個時辰,咱們提前兩個時辰出發,誤不了事兒,貨指定還沒進咱們地盤兒呢!”
“去早了正好提前埋伏,我今天眼皮狂跳,總覺得要出事兒。”安玉沒好氣地瞪了眼這個寨子裡有名的慢吞吞,擡手揉揉從出門就狂跳的眼皮,心下有些不安,要知道,上次眼皮跳成這樣的時候,她正踩着超高跟魚嘴鞋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眼睜睜看着輛貨車在路口拐出個詭異的弧線,後車廂內甩出個掃把,直衝着自己飛來,她當時腦門劇痛、眼前一黑……如今一年多過去了,她還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沒有燒包地穿了雙超高跟鞋,那掃把肯定就從頭頂安全掠過了,自己也不會成爲老虎寨的總瓢把子……
安玉正想得出神,就覺得眼皮一涼,擡眼看見胡隸舔舔手指頭道:“眼皮跳,貼片紅紙就好了。”
“……”安玉頭皮一麻,不敢細想他是怎麼把紅紙貼上自己眼皮的,轉移話題地問,“狐狸,你去後頭盯着點兒,咱們還是警醒些好。”
胡隸翻翻眼睛道:“這次活兒接得太急,我之前勸過你又不聽,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哎呀,僱主那麼大的手筆,不接是傻子!再說這中間人跟咱們都聯繫了好幾次勾當……呃,生意了,自然是信得過的。”安玉摸摸鼻尖,反正每次接生意他都會這麼說,聽得多自然也就當成了耳旁風。
胡隸見狀冷哼一聲,微怒道:“總是這麼輕易就信人,愚笨!”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卻還是轉身朝隊尾走去。
安玉見狀露出個笑意,不過馬上還是轉成苦瓜臉問:“誒,那紅紙……”
“水囊的水,傻子!”胡隸快步來到隊尾,轉身跟上大家的速度,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光景,眼看就要到商議好的動手地點,前面卻傳來有人交手的聲音,安玉猛地停住腳步,朝後面發出停止的手勢,又將手朝兩邊微微一擺,衆人立刻就近散開找個地方隱蔽好自己的身形。
胡隸趕上來側耳細聽道:“前面至少有二三十人在交手,你們別動,我過去看看。”說着也不等安玉說話,便弓着腰分開灌木叢,朝聲音的方向移動過去。
安玉見狀,吩咐後面的人原地待命,自己也跟着胡隸上前查探。往前不過一箭之地,便是林子的邊緣,好在灌木茂盛,遮擋兩個人的身影還綽綽有餘。只見不遠處的草地上,幾十個人纏鬥在一起,差不多都是精短打扮,穿着或青或褐的半臂,安玉也分不清都是哪方面的人馬。
“看樣子咱們還是來晚了,截胡的是青冥幫的人。”胡隸對周圍的各派勢力都爛熟於心,伏在安玉身邊的樹叢下,盯着前面的混戰,“他們人多勢衆,功夫也都不低,若想從他們手裡搶貨,怕是不太容易……”
安玉掃視一圈,嘴角扯出個壞笑:“大家鄰鄰居居的,談搶多傷感情,更何況貨雖然被他們圍住了,那不是還有人麼!”
“人?”狐狸順着安玉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西北邊幾棵長勢緊湊的大樹下,幾個武夫把一白衣男子護在身後,“據說青冥幫幫主只穿白衣……不過我從未見過,難道竟是他親自來了?”
安玉心道,這是筆難得的大買賣,對方幫主親臨也是正常。嘿嘿,你搶我的貨,我搶你的人,到時候有人在手,還怕你不把貨送上門?
胡隸摸着下巴,也點頭附和道:“刀槍無眼,那白衣公子看起來文質彬彬,若是有個磕碰可是不妙,咱們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纔是。”
安玉眯眼看向胡隸,面露得意地說:“沒錯,咱們要創建和諧綠林!”
“傻子!”胡隸直接甩給她個後腦勺。
二人順着原路摸回去,安玉直起身子,抻抻胳膊、扭扭腰、壓壓腿,最後活動着手指手腕,奸笑着道:“小的們,給姐殺出一條血路,將那白衣男子搶回寨子……”
“給老大做壓寨相公!”劉吞吞振臂一呼,身後十來個人頓時來了精神,搶着跑去看那男人長得什麼模樣。
“我呸!”安玉一巴掌拍在劉吞吞背上,不想卻把他整個人給拍趴在了地上。
“嗷……”劉吞吞一聲慘叫,緊接着就咳個不停,斷斷續續地說,“老大,內……內傷了……”
安玉心下愧疚不已,這個身子的原主也不知是怎麼生得,嬌巧玲瓏個小姑娘,偏生卻有着一般男子都極難匹敵的力氣,想當初剛到這兒的時候,說慘烈一點兒都不爲過。吃飯捏斷筷子、喝水握碎杯子、打蚊子差點兒把自己打骨折……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雖然已經很努力地適應,但時不時還是會有些拿捏不好力度。
胡隸看得眼角直抽抽,擡腳從劉吞吞身上邁過,聽他咳得揪心,忍不住還是丟下一句:“對自己人,下手還是輕點兒吧……”
劉吞吞趴在地上哼唧道:“就算我犀利地看穿你內心深處的慾望,你也不能殺人滅口啊……啊!”
安玉原本已經去扶他的手頓時改成掐,然後直起身子拍拍手,踩着劉吞吞的後背一借力,沿着其他人開出的道路,朝那白衣男子快步奔去。
守着白衣男子的幾個武夫見狀都端起架勢準備迎敵,忽然就覺得香風撲面,一隻白嫩的玉手在面前閃過,隨後便眼前一黑,趴在地上沒了知覺。
安玉乾脆利落,一巴掌一個地解決乾淨,一記手刀劈在白衣男子後頸。伸手拎住他癱軟下去的身子,擡手甩上肩頭,扛着人邊往回跑邊喊:“掩護,撤退!”
安玉扛着人一馬當先,胡隸緊跟其後,看着她肩頭的人,面露思量的神色。
劉吞吞一反平時慢吞吞的動作,快步上前跟胡隸並肩而行,用手肘碰碰他,衝前面挑挑眉道:“二當家,你覺得咋樣……”
胡隸摸着下巴道:“青冥幫幫主素來神秘,誰知道竟是個文弱書生模樣,這樣還能把青冥幫搞得蒸蒸日上,看來還真是個有本事的人,咱們兩處地盤兒相接,接個活兒總容易撞上,若是能合二爲一……”
說到這兒兩個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把算計的目光投向前面的安玉。
安玉肩上扛着個比自個兒還高的男人,腳下卻絲毫不慢,只想着在日落前趕回寨子,也不知道今個兒晚飯有什麼好吃的……正想得要流口水呢,忽然覺得背後發寒,渾身一個激靈。
她狐疑地回頭,只聽身後“咚”的一聲,又忙轉回身去,卻也沒發現什麼異常,越發覺得奇怪。
劉吞吞盯着白衣男子,忍不住擡手捂着自己的右臉,心道,這一下撞得肯定很疼,嚥了口口水,低聲道:“二當家,你說就這男人的小身板兒,能捱得了老大幾巴掌?”
胡隸面無表情地說:“死了就再去搶一個,一回生二回熟,總能遇到個抗打的。”
劉吞吞聽了這話眼睛直放光,心道,難怪胡隸是二當家,這境界,自己還差得遠呢!
一路回到寨子,安玉雖然力大卻也累得氣喘吁吁,進門就把人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連喝了三杯茶水才抱怨道:“死沉死沉的,可累死我了。”
胡隸一身清爽地進門,滿臉真誠地說:“其實兄弟們都很樂意給大當家的分憂的,沒想到您這麼親力親爲。”
“……”安玉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用力咳了幾聲才喘過氣道,“路上你怎麼不說……”
“看到大當家的這麼身先士卒,大家都感動極了。”胡隸一張嘴就氣死人不償命。
安玉見自己又在胡隸面前賣蠢了,以後定然又要被時不時拿出來嘲笑,偏生又說不過他,氣得起身兒朝那白衣人腰間就是一腳,把人踢得翻了兩個身,最後四仰八叉地攤在地上。
安玉忽然咦了一聲,矮身撥開那人散亂的頭髮,這人面色蒼白、雙眼緊閉,五官分開自此看也不覺得多麼出彩,但是擱在這張悽慘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種奇特的魅力,若是非要用什麼語言來形容的話,就只能說是一種恰到好處的俊朗,細碎的傷口和污痕也遮掩不住那種讓人無法抵擋的吸引力……
“開飯了……開飯了……”外面忽然響起廚子李大憨的破鑼嗓子,“紅燒肉、肉絲春筍、蓴菜豆腐湯……”
安玉略有些迷離的眼神陡然清明,踩着腳下的人就朝飯廳狂奔而去。
胡隸臉上的顏色變了幾變,最後把手一背,朝劉吞吞一擡下巴道:“把人洗乾淨放大當家牀上去,記得用舒筋軟骨散。”話音未落人已經到了十步開外。
安玉抱着飯碗吃得正香,眼皮忽然開始狂跳,擡頭看見胡隸,不由得抱怨道:“你那法子不好使,我眼皮又開始跳。”
胡隸笑得如沐春風,擡手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安玉碗中道:“大當家的,多吃點兒,吃飽了才能更有體力……”
*****---幕後花絮---*****
安玉:後媽,我要控訴!Σ
某莊:控訴什麼?
安玉:說好的千金小姐溫婉可人呢?怎麼到我身上就成了力大無窮威武雄壯女土匪了!
某莊:再囉嗦讓你去拍chuang戲!╭(╯_╰)╭
狐狸:我倒是不介意委屈當你的牀伴。
某莊:滾!
安玉:TVT莊麻麻你是親媽!
PS:幕後花絮不佔正文字數,以後的一樣,莊叔的字數只會超過,少則100左右,多則幾百,不會欠差,可放心閱讀。我不是爲了湊字數而湊字數的作者,隨時接受字數覈對,寫小花絮只是希望在讀者看完更新後,能跟叔一樣,樂呵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