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言下之意,就是楊家真要是愛搭不理的,那崔家還不稀罕和他們家做親家呢。
崔三夫人一聽自家婆婆這話說的,那叫一個決絕,她一個庶子媳婦兒,脊樑杆子又不硬,那裡還敢狡辯,只得笑着稱是。
崔老夫人對崔三夫人恭順的態度,還算挺滿意,再加上今日乃是除夕,一年中最歡慶的時刻。
人這心裡本就舒暢,因此就算對着這個往日裡,不待見的庶子媳婦兒,也難得的給了個好臉色。
原本給崔大夫人和崔三夫人的,新年紅包,那是截然不同的兩樣,這會爲了獎勵她,也算是給家中帶來了喜慶事兒。
老太君便開口,讓潘媽媽去取了兩套鑲寶的頭面,分別賜予她們妯娌倆。
崔三夫人一看,今年居然是和大嫂一同得的賞,且還是相差無幾的物件,這貴重不貴重的,暫且不論,只這一份臉面,就實在是忒難得了。
登時就樂的不輕,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心實意起來,至少不再像剛纔那樣僵硬的難看。
崔老夫人見塵埃落定,三兒媳婦兒這邊,也算是安撫住了。
一揮手,對崔大夫人言道:“老大媳婦兒,這時辰也就差不多了,去,使人請孩子們都到廳裡用午宴。”
崔大夫人笑盈盈的屈膝應了聲,“是。”
扭身對翠琴吩咐道:“先讓老媽子將老太君的軟轎備在門口,再使人去東西廂房,請公子和小姐們前去月軒廳用飯。”
翠琴前腳出門,後面崔大老爺就站起來,對着崔老夫人拱手請到:“請母親往月軒廳用飯。”
言罷,揮退了上前伺候的丫鬟媽媽,自己一撩袍角蹲了下去,親自伺候着親孃,穿上了紫色雲錦繡花鞋。
崔老夫人阻止的手都擡起來了,卻又神色一軟,擡手輕撫了下花白的鬢角。
蔚然感嘆道:“時光是最經不住措磨的,老大也有白頭髮了。”
崔大老爺起身輕笑道:“兒子這都算是好的拉,您是沒見,好多官員,纔不過三旬的年紀,就白了鬢角了。”
他一邊跟崔老夫人說着閒話,一邊攙扶着崔家的老封君,往屋門行去。
不多時,崔家兩府的主子們,便都在月軒廳齊聚一堂,崔大老爺對着崔老夫人深深一揖。
轉身端起面前的酒杯,朗聲言道:“今日乃是除夕,普天同慶之日,咱們一家人齊聚一堂,歡度佳節,共享天倫之樂,何其幸也!”
“想我崔家,能有如此欣欣向榮之景象,全賴皇恩浩蕩,來,讓我們先敬當今聖上一杯,聊表感恩之心。”
崔家上下人等,在崔大老爺和崔老夫人的帶領下,面對皇宮的方向,深深的鞠躬,將杯中酒,灑在地上。
等敬完了當今皇帝,崔家這纔開始飲宴,隨着崔大老爺向自家孃親敬酒,這崔大夫人,崔三老爺夫婦,也都端起酒杯,給崔老夫人敬酒。
待長輩們給老太君敬完了酒,晚輩們也開始三個一組,五個一羣的,主動給長輩們敬酒。
月軒廳的氣氛一時間是,熱鬧快活,其樂融融。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用了午飯,到了下晌,崔長健這才風塵僕僕的進了家門,熟悉過後,換了衣裳就來了鬆翠院。
崔大老爺一見連崔長健都回家了,可以說是家中人俱在,唯獨自家那冤孽二弟,到這會還不見影蹤。
心中不禁是惱怒起來,他看得出母親總是時不時的往門口瞧,本想賭氣‘隨他去’的念頭,也終究是不敵慈母的盼兒之心。
到底還是出門了一趟,親自去西府將人提溜過來。
果然,一見崔永忠到了,崔老夫人是歡喜的喜形於色,一跌聲的喊人端茶,換點心。
等平靜下來,老人家仔細一看自家二兒子,這位是面色發白,脣色發青,兩邊的鬢角竟是生了不少的華髮。
大過年的喜慶日子,這位依舊是一件素白的棉袍,腰上繫着一條石青色的結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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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這一屋子華服美飾的人想比,簡直是寒酸淒涼到了極點。
她這個心呦,擰着擰着的疼,一把拉起行禮的崔永忠,心疼的哀嘆,“你這死腦筋的孩子,怎麼就是想不通呢?你要是這般和自己做對,豈不是要你親孃的”
“嗨,婆婆,今日可是團圓夜,這二叔到了,咱們一家人也就齊全了,您快先讓二叔坐,孩子們還等着給他見禮,也好得二叔的紅包呢。”崔大夫人開口攔了自家婆婆一句。
大過年的忌諱多,最不能說那些死了活了的晦氣話。
崔老夫人瞬間就明白過來,讚許的對着大兒媳婦點了點頭,嗔道:“也對,你這都多久沒出門了,孩子們也想念你呢。”
崔長浩帶着弟妹,大禮參見,早有人將備好的紅包一一賜下。
崔永忠的眼神,在幾個親生子女的身上,輕輕一觸,隨即便快速的轉開,眼眶難免的就泛了紅。
只覺得心裡憋屈鬱悶,自己這一輩子活的窩囊啊,即對不起逝去的妻子,也愧對自己的孩子。
更無顔面對自己的親孃,兄長,崔永忠這一刻,心裡簡直像是打翻了雜貨鋪子,那酸辣苦鹹澀俱全,唯獨沒有一絲絲的甜。
崔永信瞧着自家二弟,難以自抑,情緒很快就要失控,趕緊站起來替這個不省心的解圍,“好啦,這頭也磕了,紅包也發了,長浩和長建帶着弟妹們去頑罷。”
“老二,老三,隨爲兄去飲茶閒談。”
這便帶着崔永忠和崔永壽兄弟倆,同去碧紗櫥飲茶說話。
崔長健瞧着許久未見的父親,跟隨在大伯父身後出門,原本那筆挺的身姿,卻是已經扛不住世事艱難,微微的彎着。
而那和自己相像的容貌,也渲染上了風霜,心中簡直就是酸澀難當。
照剛纔自家老子的神色看起來,他閉門不出,誰都不見,並不是關門逃避一切,而是心結難解。
至於崔長健一直所想的,什麼抱着美妾幼子安樂度日,顯見是他因爲嫉妒自家小八弟,所生出的胡思亂想,純屬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