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蔡建中嘴角浮現一抹苦澀之色:“開鎖,談何容易。
“這話的意思是,蔡師傅你知道步驟?”包龍圖眼睛一亮,精確把握其中的語意。如果蔡建中沒辦法的話,肯定會直接搖頭,而不是說難。
蔡建中一嘆,眼中有幾分傲然:“儘管我師門典籍之中,只記錄有天機六合鎖的殘陣,但是本質上天機六合鎖也是建築風水局的一種。所謂一理通百理明,萬變不離其宗,不管天機六合鎖怎麼特殊,也脫離不了風水局的本質。”
“沒錯,就是這樣。”包龍圖連連點頭,期盼道:“所以說呢?”
“我能佈置建築風水局,自然也可以破解。”蔡建中坦言道:“我覺得,只要本質不變,那麼道理應該是相通的。問題在於……”
“在於什麼?”其他人側目關注。
“小包說得對,再複雜的風水局,只要找對鎖眼,很容易就破開了。”蔡建中苦笑道:“問題在於,三百六十塊石頭,哪塊石頭是鎖眼,就不好確定了。”
“你是行家,也確定不了?”包龍圖很驚奇。
“如果這個天機六合鎖是我佈置的,我肯定知道鎖眼在哪裡。”蔡建中搖頭道:“問題是陣法不是我佈置的,而且我對天機六合鎖也不熟悉,不敢擔保能夠順利破陣。”
“如果蠻力破陣,會有什麼後果?”杜老闆問道,要是問題不大,他不介意直接把祖宅給拆了。
“不知道。”蔡建中乾脆利落搖頭:“沒試過,不清楚後果。”
霎時,其他人頓時沒了聲息。要知道未知,纔是最可怕的。如果沒事就算了,要是出了嚴重的問題,誰承擔責任呀?
“……再研究吧。”方元沉吟道:“反正形局就在這裡,也不會跑。我們再研究兩天,看下有沒有萬全之策。”
“也好……”杜老闆連忙點頭。其他人肯定沒有意見。
“杜老闆,我們就先在這裡住下了。”方元說道:“你有事的話,可以先回去。或者說,有什麼情況,再來找我們。”
“住在這裡?”杜老闆有些吃驚。
“住在這裡,纔好專注研究。”方元點頭道:“杜老闆,麻煩你安排一下了。”
“……好。”杜老闆從善如流。也巴不得方元和蔡建中專注研究,趕緊解決問題。
杜老闆離開去安排了。方元則帶着蔡建中在宅中游走。
片刻之後,來到宅中偏僻角落,方元忽然開口道:“蔡師傅,你有話就說吧。”
“說什麼?”蔡建中錯愕,莫名其妙,十分不解。
“說些你剛纔不好說的事情。”
方元這話有些繞,蔡建中卻聽懂了,表情微微一變,有幾分苦笑之意:“方師傅。你讓我怎麼說?”
“實話實說就行了。”方元笑道:“如果實在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蔡建中有些猶豫,隨之輕嘆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主要是這事年代太久遠了,我也不確定是真是假。”
“那您說出來,我們幫你參詳參詳。”包龍圖插話道,肯定很感興趣。
蔡建中沉吟起來。似乎是在措辭,半響纔開口道:“這事說來話長,要從我師門始祖說起。方師傅,你可知道我師門的來歷?”
“這個真不知道。”方元坦誠道:“不過想來肯定很有講究。”
“講不講究,我也有些捏拿不準。”蔡建中似有些驕傲,也有些含糊其辭:“反正歷代相傳。我們師門一脈,那是源自郭璞。”
“誰?”方元很驚訝。
“郭璞,郭公,郭祖師。”蔡建中輕聲道:“風水鼻祖,一代宗師。”
“不是吧,來頭這麼大。”包龍圖也有些咋舌。
“當然這話,也可能有幾分往臉上貼金的意味。”蔡建中有幾分尷尬。據實道:“嚴格來說,師門典籍記載,真正創派的祖師,那是郭公身邊的童子。平時在郭公旁邊伺候,耳濡目染之下,也得到了幾分真傳。”
“後來,郭公由於兵災仙逝,童子就隱性埋名,奮發學習,將所學融會貫通,這才創立我師門一脈,然後代代傳承至今。”
蔡建中也沒有什麼底氣:“你們也知道的,古人都有攀附的習慣,喜歡把一些名人奉爲祖師爺。畢竟年代久遠,我也弄不清楚,師門祖師會不會這樣做,反正姑且信之。”
“這也沒什麼呀。”包龍圖還是不解:“就算你們祖師爺真是郭璞又怎麼樣?大家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但是您也不必吞吞吐吐的隱瞞吧。”
包龍圖不懂,方元卻有些明白了,瞬時一驚:“王敦!”
“嗯?”包龍圖一愣:“怎麼又扯到王敦身上了?”
“虧你學了許久風水,居然對郭璞的生平事蹟一點也不瞭解。”方元白眼道:“史書記載,郭璞不僅是風水宗師,更是著名的文學家,好古文、奇字,精天文、歷算、卜筮,擅詩賦,是遊仙詩的祖師。”
“郭璞除家傳易學外,還承襲了道教的術數學,是兩晉時代最著名的方術士,傳說他擅長預卜先知和諸多奇異的方術。”
方元娓娓道:“而且郭璞更是士族出身,西晉末年開始做官,到了東晉成立,更是成爲了王敦的記室參軍。後來王敦要造反,讓他占卜吉凶,他直接說不吉,被殺。”
說話之間,方元心中一震:“這裡有王敦的圖像,溫州城又是郭璞督造而成的,再加上天機六合鎖,似乎與蔡師傅的師門頗有淵源,如果蔡師傅的祖師爺真是郭璞……那麼這事,真有些蹊蹺啊。”
“啊!”包龍圖終於懂了,又驚又喜:“你的意思是說,這裡的佈置是郭璞的傑作?”
“……不知道。”方元搖頭道:“只能說有可能。”
“是啊。”蔡建中附和:“所以我一聽見王敦之名,就忍不住往這方面的聯想。但是又沒有直接的證據,不好妄下結論。”
“還要什麼證據,證據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包龍圖興奮道:“想想看,其實一切都能夠解釋得通。這裡是真龍天子地,王敦要造反,肯定在打這塊地的主意,所以派郭璞來操作。但是郭璞忠於晉室,來個陽奉陰違,看似聽從吩咐幫忙,其實是在暗中搗亂。”
“王敦也不笨,發現郭璞動了手腳,一怒之下肯定要殺人。”
包龍圖說着,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堅信道:“郭璞死後,王敦舉兵叛亂,很快就被鎮壓下來,這其中肯定有郭璞的功勞。”
霎時,方元和蔡建中反應微妙,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反正作爲風水師,他們都是非常理智的人。猜測終歸只是猜測,在沒有切實證據之時,絕對不會擺在檯面上來說。
“……我說,你們這是什麼反應?”包龍圖很不滿:“這結論明明是你們誘導我說出來的,爲什麼又不認同?”
“嘴上說沒用,猜測也不是讓人信服的證據,一幅石刻畫像更不能代表什麼。”方元搖頭道:“這種事情,你信沒用,要有鐵證,讓別人信才行。”
“鐵證?”包龍圖皺眉道:“那你說,什麼纔是鐵證?”
方元一笑,就負手在宅中繼續閒逛。蔡建中目光微閃,立即與方元背道而馳,從反方向繞行而去。
“幹嘛呢?”包龍圖愣了一愣,隨即品味了下,也明白了點什麼:“如果這裡真有王敦的祖墳之類,那麼在天機六合鎖之下,肯定能夠發現端倪。”
“鐵證……沒錯,鐵證就在陣下。”包龍圖想通了,急忙撒腿追上去道:“丸子,你打算怎麼破陣,要我幫忙嗎?”
“你閉嘴,就是在幫忙了。”方元吐槽道。
包龍圖嘿嘿一笑,纔打算辯解,天空忽然一聲轟鳴,雷光電閃之間,烏雲又層層疊疊。狂風怒號,盡是山雨欲來的跡象。
“不是吧,又來……”包龍圖驚愕道:“下雨了!”
“杜老闆說過了,現在是雨季,下雨不奇怪。”方元隨口道,擡頭仰望天空,自言自語:“況且,下雨也是好事……”
雨如期而至,淅瀝嘩啦,由小變大。一時之間,村莊又被煙雨籠罩起來了,四周瀰漫一層迷濛的霧氣,把天與地的界限都混淆模糊。
不過出乎大家的意料,這場雨下長比較長,足足下了一天一夜,都沒有停歇的跡象。也虧方元等人打算在村子住下,不然肯定十分難受。
大雨飄揚,衆人就被困在村子之中,幸好村中糧食儲備足夠,也沒餓着他們。相反由於雨水的浸染,天機六合鎖的陣局氣場波動,也越來越明顯,更方便方元和蔡建中的研究。
一番交流探討之後,兩人把“鎖眼”目標鎖定在鋪在地面上的石頭之中。而且通過嚴謹的排除法,很快圈小了範圍,覺得宅中大堂前的渾圓天井嫌疑最大。
天井地面,不多不少,恰好鋪設了十二塊特殊的石頭。這十二塊石頭,錯落有致的排列,充滿了規律性。
“拋開天機六合大局來說,單單以這十二塊石頭而論,分明是十二地支的陣形。”蔡建中眼中透出灼熱光芒,確定無疑:“所以說,這十二塊石頭之中,絕對有一塊是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