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達弗特的話,羅德深感同意,基斯里夫死亡之風盛行,正是需要像摩爾教這樣的宗教來清理亡靈,安撫死者。
當然,這是最純正的目的,達弗特的話羅德還是相信他的,至於他身後那些身披重甲的將軍,和來自帝國其他地方的軍官們,羅德便不敢完全信任了。黑玫瑰騎士團看上去至少有三千餘人,如此龐大的一支軍團,絕不可能只是一個教派就可以發動的,至少,這背後需要的財力物力支持,單憑一個摩爾教,也是很難辦到的。
不過不管怎樣,在當今這個局面下,他們的加入對於北境來說,還是很有幫助的。
正在交談時,一些摩爾牧師已經走到屍體前,爲死者默默唱起了輓歌,祝願那些亡者在死亡國度裡安息。
羅德注意到這些牧師大多穿着黑色長袍,神情專注而虔誠。級別高一些的牧師手捧着厚重的聖書,站在屍體前默默唸着禱文。像一陣冷風拂過,整個厄侖格拉德,淒涼寒冷……即便飢腸轆轆的平民攻進了市政廳,將城門打開。但還是有些晚了。數千人在圍城中死去,或被活活餓死,或被疾病殺死。還有的,在爭搶食物中被打死,殺死……
看着那些神情麻木的平民,羅德感到心情沉重。儘管進城時,他們喊出了“北境之王”的口號,但是羅德知道,那不過是因爲食物,因爲麪包。有了食物,他們便跟隨你,有了食物,他們便稱讚你,如此現實,如此簡單。那些所謂爲了榮耀而爲領主獻身戰鬥的,少之又少。正因爲如此,羅德才覺得像維吉爾那樣的人值得珍惜。
免費發放食物只能持續很短一段時間,屬於暫時安撫性政策,畢竟,誰也沒有能力白養着上萬民衆。接下來便是重整和安頓問題了。
這同樣是一個值得斟酌的問題。由於沒有大規模攻城,城市的基礎設施和製造工廠大多完整,羅德讓工人回到工作崗位上,恢復生產。碼頭工人繼續回到碼頭,從事原來的工作;鐵匠、麪包師、理髮師、皮匠、釀酒工等等全部回到原來的工廠繼續工作。並要求城裡的小貴族們工薪按照原來的工薪按時發放。逐步取消免費麪包供應。
另一邊,戰事必須告一段落了,因爲秋收馬上就要到來了。這支大軍並不是全部由職業兵組成,還有許多徵召兵,這些徵召兵裡又有一大部分屬於農夫。秋收對於北境各地來說,還是十分重要的。畢竟,真正靠工業生產,而不是靠糧食生產的城市北境幾乎沒有。農耕仍然是根基。
當然,極少數情況下可以不顧秋收,春種這些,直接帶着部隊繼續打仗。但是那樣勢必會造成軍心不穩。羅德知道,基斯里夫這場內戰並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的。它需要舉全國之力,才能將卡特琳娜擊敗,驅逐出這個國家。而現在,北境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先安撫後方,等到來年春種結束後再繼續進軍。儘管沒有人規定冬天不能打仗,但是這幾乎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冬季行軍十分艱苦,基斯里夫這種地方天寒地凍,在野外露營必定無法很好的禦寒,對士兵身體是一場折磨。同時,後勤部隊必須冒着風雪將糧草和物資運抵前線,風雪天中運輸糧草物資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代價也是巨大的。所以,除非萬不得已,沒人會在冬季出兵。
……
南境。
當北境還在爲戰事而疲憊忙碌時,位於基斯里夫南方的諸城卻在忙着秋收。儘管冰雪女王的徵召令兩個月前就下來了,但是第一時間就響應女王號召的領主寥寥無幾。許多領主雖然響應了女王的號召,但是並沒有盡全力,只是派出一些小股部隊先行。十五座城堡,最終彙集到首都的兵力不到八千人。顯然,這麼多年的戰亂已經讓南方各地的領主對冰雪女王失去了信心,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敬畏之心。以往,即便不情願,但是隻要女王開口,他們還是會第一時間盡全力響應,而如今,北境出了一個可以和基斯里夫叫板的北境之王。所有人的態度都在發生着微妙的改變。
孤風城的老領主梅得裡在城堡大廳的壁爐前沉思着,他已經滿頭白髮,一臉滄桑。對於生命,已然沒有過多的奢求。他唯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子嗣。在風燭殘年之際,他要爲兒子鞏固這個領主之位。
“父親……”
“女王的召集令又下來了?”
老領主用低沉卻帶有威嚴的語氣問着。他坐在那裡,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猶如巨人一般。當然,老領主在他兒子心中,一直都是巨人。是他,在這動亂不堪的年代裡,扛起了孤風城的半邊天,多少女王身邊的人,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這塊寶地。
“嗯……而且,信中冰雪女王要求月底前必須將軍隊調至基斯里夫城。”
米爾達認真的將信中內容轉述了一遍。他身材微胖,年近四十依舊聽從父親的指令行事,早已成爲習慣。
“月底?呵呵,女王陛下可是越來越急了。”
“那我們要按照信中的要求做嗎?”
米爾達認真問到。
“按照她的要求做?按照她的要求做,孤風城早就不在了。”
老領主嘲諷着,火光映射出他蒼老卻依舊睿智的臉孔。從火堆撲來的熱氣吹散着他身上的寒氣,儘管南境的秋天並不算很冷,但是梅得里老了,他確實老了。六年前,當羅德風塵僕僕趕到基斯里夫城時,他和這位北方領主見過面,還坐在一起聊過,那時,自己的身體還算硬朗,然而,歲月便是這樣,衰老並不由人說的算。
“那我們?”
誠實的中年兒子不解的追問到。
“再從領地內召集三百名應徵兵,讓盧西斯帶着他們去基斯里夫城。”
老領主轉過頭來,認真說到。
米爾達聽從了命令,正準備退下,卻又突然轉身回頭,望着自己蒼老的父親。
“父親,你認爲女王會擊敗羅德嗎?”
“難說。這些年,基斯里夫的叛亂一次接着一次,每次叛亂都比上一次嚴重一些。先前是厄侖格拉德貴族叛變,北境並未參與。再後來,是首都發生叛亂。而現在,是整個北境叛亂。羅德不是救世主,他不過是順應了這個時代的潮流而已。你明白嗎?我的兒子。就算羅德不起兵,將來,也總有其他人會起兵的。”
梅得裡意味深長的說着,他的眼中,是壁爐中燃燒得正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