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熊父聽到了自己的禱告?派出了戰熊支援自己?
鮑里斯心想着,猛然回頭。然而,現實卻給了他無情的一擊。站在身後的,不是戰熊,而是一羣披着濃密毛髮的野獸人偵查者。
不到一個心跳的時間,野獸人便嘶吼着衝了上來。攻不下長城,讓這羣野獸暴躁不安,眼前這個落單的人類剛好可以成爲他們泄憤的目標。
疲憊不堪的鮑里斯只能硬着頭皮再次迎戰。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裡。他不相信,不相信熊神厄孫會拋棄他,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將止步於此。
我乃堂堂基斯里夫貴族,弗拉基米爾之子,我的命運絕不是戰死在這裡,這荒蕪冰冷之地絕不是我的葬身之所。
“決不!”
鮑里斯怒吼一聲,接過野獸人迎面而來的長矛,單手握住長矛,一個轉身,貼近劣角獸,隨手攜帶的匕首順勢一抹,乾淨利落的切開了野獸人的喉嚨。
溫熱的獸血頓時噴濺在鮑里斯粗糙的大手上。
敵人的鮮血讓他滿足,讓他瘋狂,這是戰鬥的滋味,復仇的滋味。彷彿他天生就是戰士,生來爲戰鬥而生。
另一個野獸人隨即撲來,鮑里斯眼角餘光瞄過,一個側身躲閃,躲過了野獸人的血斧,在野獸人落斧的一霎那,鮑里斯猛衝上前,左手持劍,一劍刺進了野獸人柔軟的小腹。
手腕翻轉之際,劍刃在野獸人腹腔內切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流血吧,畜生!”鮑里斯怒吼着,拔出短劍,將面前的劣角獸直接開膛破肚。
野獸人的腸子和鮮血嘩啦啦落地,被鮑里斯一腳踢開。
緊接着,是第三個野獸人雜兵從身後撲了上來,狠狠扼住鮑里斯的後頸,令他動彈不得,然而,鮑里斯忍住窒息感,單手抽出匕首,一刀刺進了野獸人裸露的大腿,疼痛讓這頭野獸人鬆開了雙手,趁着這個間隙,鮑里斯掙脫開來,怒吼着反撲上去,手起刀落,一刀子捅進了野獸人的眼窩,鮮血噴涌而出……
而後是第四個,第五個……即便他們一擁而上,也無法抓住靈活的鮑里斯。
儘管疲憊不堪,飢寒交迫,但是秉着生存本能,鮑里斯硬生生左右刺殺,劈砍,硬生生殺死了這羣野獸人的外圍偵查部隊。
但是緊接着,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了更多野獸人瘋狂的咆哮聲。
握着滴血的短劍,鮑里斯知道,自己必須撤了。否則,以自己一人之力,是絕對不可能對抗整支野獸人軍團的。
雪地裡,鮑里斯最後看了一眼絕境長城。那裡,有他的戰友,那裡,是文明世界最後的象徵。然而,僅僅一牆之隔,自己卻怎麼也無法回去了。
絕望中的鮑里斯對着飛雪長空放聲怒吼,算是他對過往世界的最後告別。烏果爾部落……是的,鮑里斯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只能先撤回部落,留着命再說。
野獸人發瘋了一般撲了過來,鮑里斯拔腿就跑。
茫茫雪地上,曾經的基斯里夫大貴族,長城守衛者鮑里斯·博卡,渺小,卑微不堪……
……
一身狼狽,頭髮猶如干枯的稻草,獸皮大衣上沾滿了已經凝固的血痂。鮑里斯就這樣闖入了部落的大營。
若不是先前他就是這個樣子進入部落大營的,恐怕烏果爾騎手早已將他在營地外刺死。
大酋長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的端詳着眼前這個驕傲而狼狽的年輕人。他的長臉沉默而嚴肅。鮑里斯從他眼裡讀不到一絲情緒。沒有往日裡的欣賞與器重,也沒有不滿與嘲諷。他就這樣坐在那裡,像端詳戰利品一般看着自己。
儘管氣氛十分尷尬,但是,鮑里斯已然決心潛伏下來,他還有怨恨,還有不滿,那些命運對他的不公,讓他無法釋懷,總有一天,他要反抗這該死悲催的命運,而現在,活命就是關鍵……
良久,鮑里斯才低下昂着的腦袋——
“尊敬的大酋長,懇請你收容我,作爲部落的一份子。”
這聲音是那麼謙卑,那麼低沉,沒有了往日裡的傲氣,好似一把被歲月打磨的寶劍,逐漸失去了昔日的光芒,變成收斂,暗淡,只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執念卻越發深刻了。
“你不是很有能耐,你的勇氣去哪了?鮑里斯·博卡大人。”
大酋長低聲問到,故意加重了‘大人’兩字。
鮑里斯聽出來了,那是嘲諷,甚至是鄙夷。然而,他別無選擇。寄人籬下還是死亡……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活下來,纔有希望,纔有可能。
鮑里斯沉默的低下了頭。
“勇者也必須審時度勢,否則,和莽夫沒什麼區別。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而我,現在想活命。”
鮑里斯大言不慚的回到。
不得不說臉皮厚的人在哪都有優勢。直白而坦誠的話讓大酋長心悅不已。他喜歡這樣坦率的人,喜歡這樣勇敢無畏的戰士。哪怕他曾經驕傲,不屑一顧。但是,他依舊喜歡。彷彿在他身上,大酋長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你可以留下,但是你只能作爲我的馬伕,相當於你們所謂騎士的侍從。”大酋長“輕蔑”的說到,“坎哈達,帶他下去,把這身污血洗去,再給他配一把順手的武器,短劍和匕首是女人用的,男人,不應該使用這些細小的兵器。”
……
天朦朦亮的時候,一隊身着黑色大衣的士兵巡邏走過街道,在一棟破舊的房屋前停了下來,隊長命令裡面的人出來,他們即將縱火焚燒掉這裡。
片刻之後,從屋內踉蹌的走出了一個老人,確切的說,還不算老,只是中年人,只不過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苦力勞作,讓他早早謝頂,剩下的頭髮也發灰髮白,臉上的皺紋好似乾枯的河牀,交錯密佈。
“老頭,到那邊去,這棟房子要焚燒掉了。”
隊長用半命令的口吻說到。這段日子,他們執行了太多這樣的任務,事實證明,好言好語和這些平民說話,並不能取得什麼好效果,相反,有時候還會嚴重拖慢工作效率。
瘟疫當前,羅德大領主的命令是燒掉每棟曾經躺過死人的房子。而這些死人,大多是被瘟疫感染致死的。在沒有更好的解藥問世之前,火焰是最好的辦法。儘管會有誤傷,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當前之急,是遏制,控制。
老人步履蹣跚的走到士兵面前,卻被長矛抵在了胸前——
“配合點,老頭,我再說一遍,活着的人全部出來,接受隔離檢查。我們要燒了你的房子。”
士兵大聲吼到。
“我向諸神起誓,我的兒子沒有感染瘟疫,他只是普通的發熱……”
老人哭喊着跪了下來,然而,士兵們無暇再跟他廢話,兩名黑衣衛兵直接用長矛指着老人,隊長帶人進去,將屋內剩下的人驅趕出來。
很快,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少女被趕了出來,而那個男孩,早已奄奄一息……隊長用劍挑開男孩的衣襟,裡面全部腐爛的皮肉。
“對不起了,孩子。”
不由分說,巡邏隊隊長順勢將長劍向前壓去,劍尖刺穿了男孩的胸口,黑色的血液順着腐爛的皮膚緩緩滲出。
瘟疫蔓延之際,活着的人遠比沒有希望的人要重要。即便最好的藥物,也只能是緩解,沒辦法根治。而那些病入膏肓的人不僅要承受極度的折磨,還有很高的傳染性。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掃蕩開始。
這樣的畫面每天都在厄侖格拉德的大街小巷上演,路人甚至早已麻木。他們只能祈禱,瘟疫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而想要到山上的安全區,是幾乎不可能的了,那裡全是貴族和富人,山上之前牧民們住的村落,如今卻成爲了整個厄侖格拉德最富裕最安全的地方……
“哥哥!”
女孩失聲尖叫起來,然而,明晃晃的刀劍卻擋在了他和男孩之間。包括她的父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男孩死去。
士兵將死去的男孩丟在屋內,開始縱火。隔離帶早已劃出,不必擔心火勢蔓延。
巨大的火光照耀了灰暗的街道,天空中升起滾滾濃煙。伴隨着烈火噼裡啪啦的響聲,大羣老鼠從房屋內爬出。而屋外,跟着巡邏隊的捕鼠人們早已枕戈待旦,各種工具盡出。在帝國的黑市裡,鼠肉是窮人的肉食來源,然而,在這裡,大領主羅德有令,所有老鼠,捕捉到一律殺死燒屍,捕鼠人的薪水更是直接由中央財政劃撥。而整支捕鼠人隊伍,也史無前例的成爲了一個王國的“正規軍”,參與了這場艱鉅的瘟疫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