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那間忙碌的教室

“維克多,我們又見面了。”

敘情書寓一樓,頭上戴着個飛行員皮帽的沃爾克用德語朝衛燃說道,似乎他並不急着借車的事情。

相比之下,倒是那個名叫關秉文的年輕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來回回的走着,恨不能立刻就開着車子回去似的。

“是啊,又見面了。”

衛燃鎮定自若的用德語迴應了一句,內心卻在暗暗琢磨着沃爾克和關秉文的關係。

似乎是看出了衛燃的疑惑,沃爾克主動用德語解釋道,“關的哥哥曾經在我的洋行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他已經去德國留學了。當然,他哥哥的德語可遠不如你說的那麼好。”

“原來是這樣”衛燃點了點頭。

沃爾克正要說些什麼,茉莉也從樓上噔噔噔的跑了下來,都不等和樓下的人見面,便大聲說道,“沃爾克先生,我剛剛問過小蘇媽,她說讓您先回去,等下讓衛燃先開車把她接過來,然後就把車給您送過去。”

“既然這樣,我就回洋行等着好了。”

沃爾克說着便已經站起身,朝着衛燃笑了笑,隨後便離開了小樓。

然而,還沒等他跨上摩托,這天空之中卻突兀的傳來了螺旋槳飛機編隊飛行時特有的轟鳴!

“快躲起來!”

沃爾克先是一愣,緊接着便一把丟開剛剛準備騎上去的摩托,玩了命的就往房間裡跑。

“地下室!去地下室!”茉莉也大聲的招呼着。

然而,都沒等守着院門的曹啞巴進來,夜空中的那幾架飛機卻已經開始了掃射!

幾乎同一時間,另有幾個方向,也傳來了航彈墜落時特有的嘶鳴,以及緊隨其後的爆炸!

是喃開大學的方向!

衛燃和茉莉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了剛剛爆炸發生的方位來自哪裡。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關秉文,卻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坐在了門廳裡。

“看來不是這裡”

沃爾克慶幸的嘀咕了一句,接着便又跑到了他的摩托車邊上,一邊將其扶起來一邊說道,“我要趕緊回洋行了,只有那裡纔是安全的,我可不相信英國佬。還有,我會在那裡等着你們把車子送回來。”

說完,這個和嚴謹、嚴肅以及刻板絲毫扯不上關係的德國人還朝着衆人眨了眨眼睛,然後這才騎上摩托,啓動了引擎,摸黑離開了這座小院。

“帶小關去地下室等着”

茉莉按住了掙扎着想站起來的關秉文,朝着衛燃囑咐了一句。

“交給我吧”衛燃說着,攙扶着根本站不起來的關秉文走向了儲藏間的方向。

等他在陶燦華的幫助下將神色慌亂臉色慘白的關秉文攙扶進地下室的時候,這小夥子卻不知道從哪來的蠻力,強硬的試圖掙脫衛燃,語無倫次的說道,“放開我,我得回去,我得回去,快放開我!放開我!”

“楊媽,您先上來。”

樓梯的入口處,茉莉拎着那盞蠟燭燈招呼道,“小關,你先下去,等下就讓你回去,車也借給你。”

稍作停頓,茉莉又補充了一句,“是安迪小姐的意思。”

聞言,關秉文愣了愣,他整個人也漸漸放鬆下來,任由衛燃和陶燦華拉着他鑽進了地下室。

“衛燃,你願意幫忙嗎?”茉莉一邊往下走一邊問道,“說不定會把命丟掉。”

“吃的就是刀頭舔血的飯”衛燃開口說道。

“在地下室等着”茉莉說完,楊媽也已經走了上去,緊接着,曹啞巴卻走了下來。

幾乎就在曹啞巴走完最後一階臺階的時候,衛燃也隱約聽到了頭頂關門落鎖的聲音。

緊跟着,這地下室裡日光燈管便在一陣閃爍中相繼點亮。

“哐當!”

伴隨着一聲脆響,樓梯扶手的拐角處卻自己翻轉了一百八十度!

緊跟着,那面巨大的、直通天花板的鏡子,竟自己緩緩滑動,擋住了樓梯最下一階處的拐角,卻也在另一端,露出了一扇並不算大的小門。

衛燃和陶燦華的注視下,在關秉文和曹啞巴以及茉莉似乎並不意外的眼神中,那扇小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緊跟着,安迪和美香以及秋實三個姑娘相繼從裡面鑽了出來。

“喃開那邊被炸了?”

穿着學生裝,剪短了頭髮的安迪第一個問道。詢問的同時,她也接過了秋實遞來的一個碎花包袱甩在了肩上。

“剛剛我親眼看到的”關秉文雙眼赤紅的說道,“爆炸肯定是從那邊傳來的!”

“我和你回去救人”安迪說完看向了美香。

幾日沒見的美香嘆了口氣,擡頭看向了曹啞巴,和他相互點了點頭之後,又看向了衛燃,“這兩天我就藏在下面。”

“哦”衛燃無所謂的應了一聲。

“你跟着啞巴叔,能幫着做些什麼就做些什麼,可以嗎?”美香認真的問道。

“不可以”衛燃搖了搖頭,隨後看向安迪,“你打算去喃開?”

“怎麼說?”安迪看着衛燃問道,那張頗爲精緻的臉蛋上卻已經沒有任何的風塵氣息。

“我和你一起去”

衛燃看了眼美香,隨後將視線轉回來繼續說道,“我需要一個能幫忙的護士。”

“你是學醫的?”安迪立刻眼前一亮。

“現在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衛燃說完又一次看向了美香,格外認真的問道,“表姐願意相信我嗎?”

“信你一次也無妨,等你們遇到麻煩,就來這裡躲着。”

美香指了指身後剛剛出來的小門兒,格外灑脫乾脆的說道,“啞巴叔,你開車帶着小關、衛燃還有安迪先去沃爾克的洋行,把我的車放在那兒之後,換一輛車去安迪住的地方取東西。然後送她們去喃開大學,之後做什麼,你和小關商量着來。”

聞言,曹啞巴用力點了點頭,接着卻拔出腰間的盒子炮遞給了美香。

“你自己留着,我有防身的東西。”美香擺手拒絕道。

“我呢?”

陶燦華頗有些焦急的問道,“我能幫上什麼?讓我也做點什麼吧。”

“你留下來保護你姑姑就夠了”衛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讓他跟着吧”茉莉開口說道,“哪怕幫忙搬一搬東西也好。”

“對,我有力氣呢,有的是力氣。”陶燦華立刻說道。

“那就跟着吧”美香格外正式的朝着衆人鞠了一躬,“活着回來,只要你們能跑回來,我就能把你們藏起來。”

“別浪費時間了”安迪見秋實已經推開了鏡子,第一個拎着包袱就往樓上跑。

見狀,衛燃和關秉文也不分先後的跟上,區別也不過是關秉文在踏上臺階之前,認真的看了眼秋實。緊跟着,啞巴和陶燦華也跟了上來。

一行人來到地上,衛燃先一步跑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的同時,從金屬本子裡取出了醫療箱。

可惜,這箱子上既沒有放着美國醫療兵的鋼盔,側面也沒有當初得到的血漿粉。

暗歎了一聲可惜,衛燃拎着箱子打開房門,追着衆人鑽進了車庫。卻剛好看到曹啞巴鑽進駕駛室啓動了車子,也看到了關秉文正示意安迪坐在相對寬敞的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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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安迪在在後排坐着,燦華,你坐在後排最左邊。”

衛燃拎着箱子搶先一步坐進副駕駛的同時囑咐道,“記得把簾子拉上,別讓人看到安迪。”

經他提醒,三人立刻按照吩咐坐進了後排,等拉上了白紗窗簾之後,曹啞巴立刻在炮火中和爆炸聲中摸黑開往了沃爾克的洋行。

“表弟原來學的是醫學?”

後排車廂裡,安迪隔着紗簾說道,“我記得那天舞會上,你說你學的神學?”

“安迪表姐聽錯了”衛燃語氣平淡的迴應道,“我聽說你是個護士?”

似乎是知道衛燃想問什麼,安迪主動說道,“沒錯,我進過手術室,協助進行過截肢手術。”

“真巧”

“什麼?”安迪看向紗簾另一邊衛燃的後腦勺。

“我最擅長的就是截肢”

衛燃說這話的同時,也忍不住摸了摸放在腿上的醫療箱子,腦子裡也忍不住想起了毛奇大橋邊上的那家牙醫診所。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安迪認真的提醒道。

“你也是”衛燃平淡的迴應了一聲,這車廂裡也陷入了安靜。

沒有等待多久,曹啞巴駕駛着這輛車子便開進了沃爾克的洋行,並且在對方的指揮之下,直接開進了一間車庫裡。

“安迪女士,我們又見面了。”沃爾克用德語親切的招呼道,“您的車子就在另一邊的車庫裡放着,馮先生另外租用的兩輛車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給你添麻煩了”

安迪矜持的點了點頭,隨後從兜裡摸出一串車鑰匙遞給了衛燃,“分頭行動吧,小關,你和啞巴開車去運傷員,衛燃和我去學校。”

“我”

“你也和我們走”

安迪不等陶燦華說出第二個字,便已經招呼着衛燃走進了車庫,從裡面開出來一臺黑色的雪弗蘭四門轎車。

不敢耽誤時間,三人上車之後,衛燃立刻啓動車子開出了洋行,而坐在後排的安迪,也打開一直拎着的包袱,從裡面翻出一個厚實的口罩遞給了陶燦華,“戴上它,別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你現在是美香的侄子,被人認出來,不但美香和茉莉她們會受連累,她們苦心隱藏的地下室恐怕也會曝光。”

“我知道了”陶燦華說着,已經接過口罩,在安迪的指導下將其牢牢的綁在了臉上。

幫着他戴好了口罩,安迪也從包袱裡抽出一件形同圍裙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隨後也用一副厚實的口罩擋住了她自己的臉。

“不用給我,我有。”衛燃說話間已經靠邊停車,“你來開,我換衣服?”

“行”

安迪說着已經推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衛燃也繞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坐了進去。

掃了眼衛燃打開的箱子,安迪好奇的問道,“這口箱子哪來的?”

“德國帶回來的”

衛燃說話間,已經從這口箱子裡,取出了當初在滕縣的時候,那位陳護士送給自己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

“你真的是個醫生?”駕車的安迪挑了挑眉毛。

衛燃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完全多餘的問題,伸手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口罩戴在了臉上。

並沒有等待多久,安迪將車子停在了一棟公寓的門口,“等我一下。”

說完,她便推開車門跑了上去,並在短短五六分鐘之後,便挎着一個硬牛皮材質的醫療箱,帶着一位同樣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棕色頭髮的女人跑了出來。

見衛燃已經坐進了駕駛室,她立刻招呼着那個女人一起鑽進了後排車廂,關上車門的同時說道,“去學校!”

“坐穩了!”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踩下了油門,駕駛着這輛車子在街頭開始了狂奔。

和後世隨便哪輛轎車都能跑出的每小時一百公里的極速相比,這輛只能跑出五六十公里的轎車即便速度提到最高,在衛燃看來也是有些慢的,但對於後排車廂坐着的陶燦華和安迪以及那個不知名的女人來說,卻無疑有些刺激了。

如此急速的趕到喃開大學,隔着車窗的四人看到的,卻是一片四處失火的殘垣斷壁!

“往左邊開!”安迪大聲提醒了一番,語氣也顯得格外的焦急。

在她的指引下,衛燃將車子開到了操場的位置,都不等他停穩車子,安迪便推門下車,一番詢問之後,招呼着衛燃和陶燦華以及那個不知名字的女人,跟着她來到一間輪廓尚且完整,但窗子全都已經破碎的教室。

根本沒有任何的介紹,也根本沒有任何的商量,衛燃和安迪便各自指揮着周圍任何能看到的人,用諸如被子和木板等物封住了窗子,接着又用桌子拼出了兩張手術檯。

很快,兩盞臨時接過來的小燈泡成了這兩張手術檯僅有的照明工具,一個肚子上滿是血跡的年輕小夥子和一個肩膀上被劃開老大一個口子血流不止的女學生也被擡了上來。

“我需要更多的照明工具!”衛燃大喊着說道,“煤油汽燈,或者手電筒,都沒有就煤油燈、蠟燭!速度快!輕傷員靠邊等着,安”

“霍克!”

安迪報出了一個男性化的英文名字,隨後一邊忙碌一邊臨時編纂道,“另一位醫生是佑津!對,她姓石,石幼衿,石醫生。”

“霍克,給傷員排隊,無意識的重傷員不要送上來了,會耽誤時間,先搶有的救的。”衛燃一邊打開醫療箱戴上橡膠手套,一邊近乎冷血的給出了第一條安排。

安迪不由的身體一顫,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同樣戴上手套,隨後拿起一把剪刀,動作飛快的剪開了傷口周圍的衣服,同時不忘朝陶燦華說道,“你叫什麼來着?別愣着,去找照明工具,去擡傷員,去救人,去滅火!”

“哦哦!”剛剛一直在幫着封堵門窗的陶燦華反應過來,人也跟着打了個哆嗦。

“過來”

衛燃朝對方喊了一聲,藉着醫療箱的掩護取出了手電筒打開遞給了對方,接着一邊將頭頂那盞小燈挪到石醫生的頭頂,一邊問道,“幫我照着傷口,敢嗎?”

“敢!”陶燦華咬着牙迴應了一聲,伸手接過手電筒打開,將光束對準了衛燃負責的那名傷員腹部的傷口。

“你叫什麼名字?”衛燃詢問的同時,已經給傷員紮上了麻藥,同時不死心的對醫療箱再次檢查了一番。

可惜,就和當初他進入這段歷史之後第一次打開醫療箱的時候看到的一樣,這次這裡面不但沒有僅僅只夠救一個人的血漿粉,而且更沒有重要的青黴素,這裡面他唯一能找到的消炎類的藥物,也僅僅只是些磺胺粉罷了。

“我叫.”陶燦華頓了頓,隨後說道,“我叫燁山,樹葉的葉,雲杉的杉!”

“好名字”

衛燃迴應了一聲,同時已經拿起手術刀打開了傷員的腹腔,在安迪和陶燦華的幫助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了救治工作。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安迪大聲問道。

“紀馬!”衛燃大聲迴應道,“紀律的紀,牛馬的馬!”

“這名字真難聽!”安迪扯着嗓子在炮火聲中大喊道。

“好記就行”衛燃應付的同時,已經開始了大刀闊斧的縫合工作。

隨着配合越來越默契,衛燃也發現,安迪這個女人的臨牀經驗遠比自己想象的豐富,她不但能幫忙包紮傷口,甚至一些簡單的縫合工作都能勝任。

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似乎極具臨場指揮天賦,往往衛燃或者石醫生剛剛完成對手裡傷員的救治,她便已經招呼着兩個被她留下來的學生,把傷員擡到第三張同樣用桌子拼出來的手術檯上等待縫合。

同時,她也讓另外兩名學生將另一個她提前挑選好的傷員幾乎無縫銜接的送到衛燃或者石醫生負責的手術檯上。指揮着陶燦華按照她教的方式剪開傷口周圍的衣物同時,她也負責打上麻藥,接着立刻又回到另一張手術檯上獨自開始縫合上一個傷員的傷口。

幾乎就在她完成縫合的同時,之前擡上來的傷員也因爲麻藥起作用失去了痛感,她也轉身趕過來,視情況幫着衛燃或者石醫生一起對其進行救治。

隨着手術的進行,原本被各種猙獰的傷口嚇得臉色慘白的陶燦華也因爲有人找來了兩盞明亮的煤油汽燈得以解放了雙手。

但根本沒有給他休息的時間,便立刻被安迪叫過去一頓短暫的培訓之後,去負責用酒精爐和蒸煮盤對用過的器械進行消毒,而另一個被安迪截留下來的女學生,則擔負起了最後的包紮工作。

衛燃不得不承認,在這兩張半手術檯上,安迪這位經驗豐富的護士幾乎和他以及石醫生一樣忙碌,甚至可以說更加忙碌!

以最快的速度將手頭的患者處理好,衛燃用止血鉗挑着煤油汽燈輪換到另一張空置的手術檯上救治下一個傷員,並在趁着麻藥起效的短暫空檔,脫掉剛剛不小心掙破的橡膠手套,伸手從兜裡摸出一個煙盒。

“這裡不許抽菸”安迪立刻制止道。

“知道”

衛燃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從裡面摸出幾片紅參,先拉開口罩的一角往自己的嘴裡塞了一片,接着又示意安迪過來,幫她掀起口罩的一角,給她的嘴裡也塞了一片。

最後給同樣忙碌的石醫生以及陶燦華也塞了一片紅參,衛燃將手裡剩下的幾片分給那些幫忙的學生,重新戴上新的橡膠手套,再次開始了忙碌。

這一夜,交火聲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甚至這座學校也遭到了不止一次的空襲。被擡進來的傷員,也一直都沒斷過。

同樣是這個忙碌的深夜,衛燃也在自己負責的手術檯上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這些人裡有他沒能救活的黃太太,也有曾在舞會上出現的幾個漂亮名媛佳麗。更有一個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大腿根兒和胳膊上各自被子彈打了個對穿的賣煙小夥子——送他來這裡的人說,他是給前線運彈藥的時候被子彈打傷的。

除了這倆相對熟悉的,還有他曾在三不管兒地帶見過的,攔着街頭不許大家進去的幫派混混,他曾在火拼結束後一團和氣的給行人作揖道歉,他肯定也曾去了最危險的前線。不然,他的胯骨上怎麼會鑲着那麼大的一塊彈片,胳膊又怎麼會少了一截?

徹夜的忙碌中,當天色漸漸亮堂起來的時候,當初他自己去三不管老孟的小吃攤子買燒餅皮的時候曾經見過的,一個和老孟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年輕人也躺在了這張簡陋的手術檯上。

他的身上穿着破爛的保安團制服,腰間還繫着一塊染着大片血跡的白圍裙,那圍裙兜裡,還放着好幾個用報紙包裹的,內裡夾着鹹菜,摸着尚且溫熱的燒餅。

讓人遺憾的是,這些他熟悉的人,和更多他完全不認識的人,都沒能從手術檯上活着下來,他們要麼是傷勢太重,要麼是送來的實在不夠及時以至於失血過多。

在這不斷積累的遺憾中,不知過了多久,衛燃身旁那醫療箱裡的藥品即將消耗殆盡的時候,滿身是血的關秉文和帶着面罩、禮帽的曹啞巴,二人合力擡來了兩箱染着血跡的藥品。

和這倆同樣滿眼血絲的人相互點了點頭,衛燃伸手掏出煙盒遞給了對方。

伸手接過煙盒,曹啞巴二人轉身就走,衛燃也嚥下了早已嚼爛的參片,在久久不散的血腥味中繼續開始了忙碌。

漸漸的,從窗戶縫隙處和頭頂被震開的牆體裂縫中鑽進來的陽光在這間滿是血腥味的教室裡灑下了星星點點的光斑,早已麻木的陶燦華也和一個衛燃還不知道名字的男學生,各自用一個滴着血的筐頭,將衛燃和石醫生腳下丟棄的那些殘肢撿拾乾淨背了出去。

對於衛燃來說,在早已被血跡染紅的地面上緩緩移動的太陽光斑已然成了一臺天然的計時器。

可這計時器的指針,走的實在是過於緩慢了一些,慢的讓他覺得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同時,卻又讓他覺得走的太快了一些,快的讓他覺得每一秒都不夠用。

咬着牙給手術檯上躺着的這名軍人完成了救治工作,見一時間還沒有傷員擡進來,衛燃在讓開位置的同時,也脫掉了手套,伸手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報紙包。

這報紙包,是他從那個沒有救活的小吃攤夥計身上截下來的。

搖搖晃晃的走到牆角處,衛燃坐在一張滿是血跡的椅子上,摘下口罩之後,用脫下來的手套給臉上抹上了鮮血,然後這才哆哆嗦嗦的打開了報紙包,狠狠的咬了一口早已放涼的燒餅,連同裡面夾着的鹹菜,以及一部分早已被血染紅的報紙,全都進了嘴裡一起嚼爛,最後艱難的嚥下進了肚子。

“還有嗎?”

片刻後,完成縫合的安迪也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坐在衛燃的身旁,摘下口罩的同時,伸手在黑板上抹了抹,隨後將混合了粉筆末和血漬的污物抹在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蛋兒上。

無力的點了點頭,衛燃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個燒餅遞給了對方,後者脫掉手套,迫不及待的接過來便開始了狼吞虎嚥。

“你是個好醫生”艱難的嚥下一口燒餅夾鹹菜,安迪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也是一位優秀的護士”

衛燃頓了頓,一邊捶打着自己被噎住的胸口一邊補充道,“比我遇到過的任何一位護士都要優秀。”

“你遇到過很多護士?”安迪說完又狠狠的咬了一口燒餅。

“是啊.”

衛燃嘆了口氣,揮散腦海中那一個個堅強的身影,接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裡捏着的燒餅。

“石醫生什麼來歷?”衛燃說着,又掏出一個報紙包遞給了扶着牆走過來的石醫生,甚至,他剛剛的詢問都特意換成了德語。

“等我們能活下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安迪不出意外的能聽懂德語,並且用德語做了迴應。

聞言,衛燃和石醫生點點頭便沒有繼續問,那位石醫生也學着安迪的樣子塗花了臉,以幾乎面壁的姿勢大口大口吃着衛燃分給她的食物。

不等他們填飽肚子,又有一名傷員被擡了進來,衛燃和安迪兩人也動作一致的將手裡的食物揣進兜裡,以最快的速度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很快,這間僅僅只有兩位醫生和一位護士的教室,便再次開始了拼盡全力的高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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