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牙好言勸道:“雖說梓明犯了錯,但那賊子終究是重犯,摔死也是他的造化,不必太傷心,若是墨名道君知道你爲殺人犯而哭,恐怕要捱罵。”
道裝少女默默地坐了片刻,又道:“我要下去看看。”
梓明陪笑着道:“對,對,是該下去看看,說不定那小子還沒死,抓活的比死的好,聽說他是被人派來的,也許可以找出背後的指使者是誰。”
“你給我滾開!”尤牙瞪了他一眼,忽然揪起他的衣服往松樹上扔去。
“啊——”梓明嚇得臉如土色,直到穩穩地落在平臺上才稍稍安定,但想着下方的深淵,身子一顫,死死地抱着被火燒焦的樹幹一動不動。
“先罰你在這裡吹一陣山風,回去再和你算帳。”尤牙要將少女的憤怒完全引到梓明的身上,因而把梓明扔上平臺,不讓他有機會辯解。
“道……道師大人,我是爲了捉拿逃犯,你不能這樣對我!”梓明一臉委屈地嚎叫着。
“給我好好地趴着,掉下去可別怪我。”尤牙冷冷一笑,然後把手遞向道裝少女,柔聲道:“上來吧,我帶你下去看看。”
道裝少女雖然不情願,但身在半空,只有依靠紙鳩,因而勉強坐了上去。
美人在側,尤牙分外興奮,一邊操縱紙鳩,一邊斜着眼睛偷看她,越看越覺美不勝收,心裡癢癢的。
向下飛了十餘丈,道裝少女忽然發現崖側伸出的樹幹上,掛着一片銀光閃閃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那張銀色面罩,心中又是一痛,朝着尤牙喚道:“送我去樹旁。”
“是!”尤牙不敢不從,連忙將夜鳩停在樹旁。
道裝少女伸手摘下面罩,望着空洞的眼部,她彷彿看到了一絲絲的藍色光芒從這裡射出,心神不由地顫抖了,幽幽地一嘆。
尤牙的心中燃起一陣妒意,淡淡地問道:“這是那人嗎?”
“嗯!”道裝少女用袖子拭了拭面具上的灰塵,寶貝似的小心收入懷中。
被掛在樹幹上的梓明極不甘心,看着兩人消失在視線之中,心中又狠又怨,但對方地位比他高,實力也比他強,即使有心報復也沒膽量動手。
“尤牙這個混蛋,自己惹火了千雪道師,卻要我做替罪羊,自己跑去與美人說說笑笑,真他媽不是東西!嗯,那小子未必能摔死,就算死了也是大功一件,尤牙這混蛋一定會獨吞,我絕不能讓他得逞。”
想着,他獰笑一聲,拼命使出全部的力量,朝着下方連發了十個手掌大小的火球。
紙鳩背上的兩人看着火球擦身而過,都大吃一驚,尤牙尤爲憤怒,如果火球燒着紙鳩,他們也要墜入火海,憤怒地咒罵道:“該死的梓明,居然跟我玩手段,看我怎麼教訓你。”
火球去速極快,瞬間就落入山下的密林裡,由於附近沒有人煙,樹木極爲茂盛,地上枯枝枯葉極多,十個火球落在地面後一沾即燒,頃刻間,整個林子陷入了一片火海。
突然,梓明的身影,從高處摔向了熊熊的烈火之中,霎時間被火海吞沒。
這也算是報應,山壁間的松樹雖然殘留了一半,但被他的火球擊中之後,變得脆弱不堪,而梓明一心想報復,忘記了自己的處境,纔會有此下場。
“活該!”尤牙並沒有因爲他是自己人而有任何的憐憫,只是覺得這種小人死了活該,沒必要同情。
看着山下烈火沖天,道裝少女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呆呆地望着熊熊的火光,淚水一滴滴滾下面頰。
尤牙柔聲勸道:“千雪妹妹,人死不能復生,你看開一點吧,只要想想他殺了我們五十多人,心裡就會舒服了,你是要成仙的人,何必在意一個殺手?”
流千雪嘆了一口氣,隨着尤牙往高空飛去了……
大火沿着山坡一直往下燒,濃煙隨風飄上高空,形成了濃濃的黑雲,十幾裡外也能看見,然而這一片都是荒山野嶺,無論火勢如何猛烈,對外人來說也只是一場普通山火,只要不燒到他們身邊,誰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前來救火。
大火一連燒了十天十夜,將高坡上的整片森林全部化成焦土,山頭一片光禿,只有些焦黑的焦木殘枝。
就在這滿目瘡痍的地方,一個身影悄悄地出現了,他正是斬風。
其實墜崖之初他已經絕望了,以爲要重新回到冥界,但命運對他十分垂青,山崖上伸出的松枝減緩了下墜速度,而地面上高大的樹冠和厚厚的枯葉層,也發揮了衝緩的作用,憑着這些巧合,他才得以僥倖逃出生天。
命運的垂青還不只一次,當他墜至地面時,恰好落在一條巨蟒身邊,暈眩的他被蟒蛇一口吞下,並且拖到一個深洞之中,但他很快清醒,立即用背上長刀破開蛇腹逃了出來。
因爲不需要吃喝,所以他一直留在漆黑的洞中,一邊養傷,一邊等候着火勢減弱,直到一切燒光了,他才悄然離洞。
“命不該絕啊!”斬風想着這幾天的洞中生活,心裡着實有些感慨。
舉目望着滿目瘡痍的山林,他的心情又變得極度輕鬆,大火過後,百獸無存,不會想到他還能活下來,因此不必再擔心被道官追捕,可以從容地開始新生活,只是對於失去雪銀面罩有些惋惜。
“也許,這就是新生活的開始吧!”帶着豁達與期望,他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走下焦黑的山坡,越過清澈的小河,斬風進ru了二十里寬的無人地帶,到處都是起伏的小型山巒和茂密的森林,只有極少數的採藥人和獵手敢進ru這一地區,其中有一半都送了命,漸漸地沒有人進ru這片區域。
斬風沿途遇到了不少毒物猛獸,但在長刀下都變成了死屍,而他的包袱中也多了幾張獸皮和一些藥材,希望暫時以獵手和採藥人的身分進ru人界社會。
走了一天,他終於爬上一個鋸齒山的山口,山口不深,兩側是斜壁和叢林,站在山口處向東望去,前方一片谷地,平谷的東面又是一座大山,滿山青綠,溪流縱橫。
眼光漸漸上移,一座有別於山林的巨大建築,浮現在眼前。
“城!”斬風突然顫了顫,定睛凝望,山麓之側果然有一座石城,周圍梯田環立,四野生機盎然,風景清幽寧靜。
目光一直牽繞着灰色的城牆,澎湃的心潮難以平復,城雖然不大,但對他卻有着象徵性的意義。
站了很久,斬風恢復了平靜,在山口處找了塊大石坐下,一邊休息,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眼光掃到左側,忽然發現遠方隱隱有青煙飄散,凝神細看,青煙升起的地方介於山壁和叢林之間的地帶,地勢很陡,叢林也很茂密,不像是有村落存在。
觀望之際,一名青年笑嘻嘻地從東坡爬了上來,身上揹着黑獵弓,頭上戴着破草帽,一雙大眼睛來回轉動,像是在尋找着甚麼。
斬風聽到腳步聲連忙轉頭望去,見青年一身獵人打扮,大約二十歲,皮膚白皙,五官清秀,嘴裡銜着一根草,活溜溜的大眼睛左顧右盼,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時而皺眉,時而大笑,時而咧嘴,時而齜牙,一看便知是個活潑好動的人,渾身上下也透着無限活力。
他微微鬆了口氣,忽然又怔了怔,意識到自己換了一種身分,暗暗提醒道:“我現在是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舉動。”
青年也看到他,臉色微變,連忙上下打量,見他身上的衣服又黑又髒,好一塊破一塊,頭髮很亂,還插着幾片樹葉,面前插着把長刀,似是乞丐,又似獵人,但沒有甚麼特別,心中稍安,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斬風也點頭示意。
青年逕直走到他身邊,滿臉含笑,親切地問道:“你是這裡的人嗎?”
斬風淡淡地挑了他一眼,默然搖了搖頭。
“是嘛!”青年笑着在他身邊坐下,摘下破草帽撥了撥,爲了主動打開話題,笑着打趣道:“你這身衣服也太破了吧?比城裡的乞丐還要髒。”
笑話被冰壁般無形的氣勢擋了回去,斬風還是一臉淡淡的,雖然極力控制着身上的殺氣,但冰山似的冷漠就像是他的影子,無法甩去。
青年微微一愣,轉眼細細地打量,突然發現他並不是普通山民,反而像是四處飄泊的天涯孤客,背影中透着孤寂和冷漠,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斬風顯得很小心,不願意引來外人的注意,沒有離開也沒有迴應,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獨特的氣質使得事與願違。
青年凝望片刻,越來越覺得這人不簡單,轉頭又望向插在斬風面前的長刀,發現刀身兩側密密麻麻地佈滿血斑,一層蓋着一層,紅斑也有深有淺,可見飲血的次數極多,心頭不由地一震,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斬風見他的眼神伸縮不定,似有絲絲懼意,不禁有些好奇,順着青年的目光望去,也發現了血斑,暗罵自己太疏忽,忘記洗去刀上的血斑,思緒急轉,忽然拿起包袱,從裡面抽出一張完整的虎皮,問道:“你知不知道甚麼地方能賣好價?”
青年望着斑斕的虎皮愣了愣,又瞥着包袱中還有些狐皮和草藥,以爲刀身上的血斑來自於野獸,疑慮一掃而空,臉上又露出會心的笑容,點頭讚道:“這件虎皮的確是好東西,不過在山野小城裡換不了多少錢,如果有辦法拿去京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嗯!”斬風只是想辦法打消他的懷疑而已。
青年擡眼向四周張望,很快就發現了遠處的青煙,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喜色,指着青煙問道:“你認識那條村嗎?”
“村?”斬風隨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後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青年對青煙冒起的地方很感興趣,探頭探腦地尋覓道路通往青煙處,然而叢林極其茂密,還有藤類和灌木塞住了林間的縫隙,根本無路可過,不禁有些失望,鼓着腮幫子坐回原位。
斬風見他行爲古怪,微微有些好奇,這名青年一身獵人的裝扮,然而舉止之間不像入山打獵,似在尋覓着甚麼,他不是好事的人,雖然有些懷疑,但沒有多問,休息了一陣,擡腿就往小城走去。
“等一等!”青年見到他要走,快步追了上去,親切地拍着他的肩頭,笑道:“人生難得有緣,既然我們見面就是緣分,不如你幫我找路,我替你找個好地方賣虎皮。”
斬風淡淡地道:“我不是本地人,也不認識路。”
“我初來長山城,人生地不熟,萬一走迷了路就麻煩了,你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比我熟悉這裡,一定能幫我。”青年對他極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請他幫忙。
斬風見他如此盛情,心中不由地嘀咕了起來,這人明明不認識那條村,卻如此費力地尋找,如果不是小村有古怪之處,就是他別有目的,與他過多的接觸,也許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他搖頭婉拒了。
青年毫不介意,卻沒有放棄與他結交,話鋒一轉又問道:“你也去長山城吧?”
“嗯!”斬風這才知道面前的小城叫做長山城。
青年嘻嘻一笑道:“我也回去,不嫌棄就一起走吧!”
斬風沒有迴應,也沒有拒絕,背上包袱提着長刀,繼續往前走。
“我叫鳴一,你呢?”青年緊緊地跟在他身邊,邊走邊套他說話。
“斬風!”斬風很坦率,因爲人界根本就沒有斬風這個人,不必擔心有任何負面的影響。
鳴一眼睛一亮,大聲讚歎道:“嘿,好名字,斬風破浪,殺氣十足,光是這名字就能嚇跑敵人。”
斬風見他任何事情都能說一大堆話,着實有些佩服。
山路起起伏伏,兩人走了幾里路後終於來到長山城下,城池不高,還有些破舊,似乎很久都沒有修整了,有的地方甚至長出了青苔。
“長山城!終於到了!”
斬風卻盯着城門上的三個字發呆。
“長——山——城,這三個字沒錯呀!難道你不識字?”鳴一覺得斬風行爲舉止處處透着古怪,就像是一個從未來到過城市的山野村民,但冷漠的氣質又像是見慣了一切,始終拿捏不透他到底是個甚麼樣的人。
斬風沒有再理他,逕直走向城門。
進出長山城的人很少,大都是挑着獸皮的獵人,扛着鋤頭的農夫,還有一些收野貨的行腳商人,因此城門口十分冷清,此時只站着四名士兵,頭盔扔在地上,長槍靠在身邊,懶散地靠在城門壁上閒聊。
看到有人走來,一名士兵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笑着對身邊的同伴道:“這年頭怎麼連乞丐也要扛刀,世道真是變了。”
“你看他身邊那個。”
“噫,是他?”
兩人見到鳴一都笑了,其中一名胖子士兵搶先走到他的面前,陪着笑臉問道:“您回來啦!要不要小的送您回客棧?”
“謝了,我自己進去就行。”鳴一很和氣,親切地拍了拍士兵的肩頭。
斬風淡漠的眼神掃過幾名士兵,然後停在鳴一臉上,讓士兵們如此恭敬的人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不禁對他的身分感到懷疑。
鳴一似乎知道他在想甚麼,嘻嘻一笑,解釋道:“只要有錢,這些人甚麼都聽你的,我出城時給了他們點錢,所以就把我當成大爺了。”
斬風點了點頭,事不關己,他也不想多問。
“去茶舍喝口茶吧,我請客。”鳴一似是跟定他了,進了城也不肯放他走。
斬風停下腳步望着他,心中暗暗盤算,眼前只有兩個大目標,沒有任何計畫和安排,一切都需要按照實際的情況制定,原本是打算拿獸皮去換馬匹,然後遊走四方尋找機會。
此時,茶舍裡有兩對眼睛正盯着他們,一名虎頭虎腦的青衣漢子面向大街坐着,盯着鳴一,朝身側中年漢子小聲道:“這小子又回來了,還多了一個乞丐,看來也是他的同黨。”
“嗯!”中年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修長,細眉長目,臉色略白,身上穿着普通的青衣白褲,腰間插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像個書生。
他原本也看着鳴一,但眼角掃見斬風后立時被他吸引,忍不住多打量幾眼,見他雖然衣衫破爛,但氣質獨特,感覺像是移動中的暴風雪,離遠就能感覺到威懾力。
“老邢,你在看甚麼呢?”青衣漢子見他臉色古怪,不禁有些好奇。
中年漢子盯着斬風,沉聲道:“那個扛刀的青年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人。”
青衣漢子隨便看了一眼,不以爲然地道:“沒甚麼大不了,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
“嘿嘿,此人雖然平靜,卻有不怒而威的氣勢,平時尚且如此,很難想像爆發時會是甚麼樣?還有他手上的那把刀,點點血斑,一層又一層,隱隱帶着殺氣,一看就知道殺了不少人。”
“也許是他撿了把好刀,正想進城換錢。”青衣漢子閱歷有限,看不出斬風的潛能,也沒有把他放在眼中,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鳴一身上,“這小子昨天四處打聽消息,今天又到處亂竄,似乎在尋找着甚麼,不會是爲了我們而來吧?”
“很有可能。”中年漢子神色一凝,沉吟道:“西面就是道官的禁區,雖然山勢高不可攀,但距離很近,不少道官能夠飛行,也許他們又看了上這座小城。”
“我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個安身之所,不能讓他們毀了。”青衣漢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冷冷地道:“不如干掉他們,免得他們打聽出任何消息。”
“彆着急,等等再說,他們只有兩個人,興不起大風浪,只要盯緊,就萬無一失。”中年漢子緊盯着斬風,一種無形的威懾力使他不得不謹慎。
青衣漢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兩個探子不會是甚麼高手。”
“別說了,他們來了。”中年漢子用腳踢了他一下,低下頭喝茶。
鳴一領着斬風踏入茶舍,隨意選了一張空桌坐下,喚道:“上茶。”
掌櫃迎上來爲兩人各倒了一碗茶,笑呵呵地道:“您慢用。”
斬風愣愣地望着微微發黃的茶水,由於冥人不需要食物,因此兩年的冥界生活從未想過吃喝,看到人界最普通的茶水,不由地引發了一些舊時的回憶。
掌櫃見他神色冷淡,而且盯着茶水不動,以爲他嫌茶色太淡,尷尬地道:“茶水是淡了一點,因爲這個月茶商來晚了,所以只能省着點用,這樣吧,我收您一半錢。”
“嗯!”斬風心不在焉,隨口應了一句。
掌櫃見他還是淡淡的,不敢再招惹,悻悻地走開。
鳴一哈哈笑道:“兄弟,想不到你的手段還真高明,不說話就省了一半茶錢。”
“嗯!”斬風依然在望着茶水發呆。
青衣漢子看不慣他的“傲氣”,冷哼一聲,怒色沖沖地站了起來。
中年漢子知道他一向看不慣別人作威作福,突然起身一定是想惹事,連忙伸手去抓他,卻被他巧妙地閃開。
青衣漢子慢步走到斬風桌邊,瞪了斬風一眼,冷冷地道:“兩位不是本地人吧?長山城的茶雖然不好喝,但也不能給臉色看。”說罷,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晃動,水灑了一桌。
斬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還是沒理他。
鳴一漸漸習慣這副冷漠的表情,所以毫不在意,用眼角偷偷瞧了青衣漢子一眼,見他氣得滿臉通紅,心中暗笑,卻沒有再說甚麼,因爲他也想知道斬風到底是甚麼身分。
“你敢小看我?”青衣漢子徹底被激怒了,眼中精光大盛,狠狠地瞪着斬風,如果是大庭廣衆,早就一拳砸下去了。
中年漢子心頭也燃起了無名之火,但他比青衣漢子更有心計,微笑着走了過去,經過火爐時隨手提起滾燙的茶壺,左手不經意間從壺嘴上掃過,灑下了一層白色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下了藥。
他提着茶壺笑吟吟地走了上去,爲鳴一和斬風各斟滿了茶碗,和善地道:“他是個粗人,見不得外人欺主,冒犯之處還請原諒,遠來都是客,這碗茶算我的,二位別計較。”
青衣漢子知道他的本事,見他這番動作,心裡明鏡似的,立即露出興奮的神色。
“道官大人,您請喝茶,我們不打擾了。”中年漢子親切地笑了笑,然後拉着青衣漢子坐回原位,小聲吩咐道:“這就夠了,別再惹事。”
“甚麼毒?”青衣漢子好奇地問道。
“對付敵人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中年漢子微微一笑,眼睛又瞥向斬風和鳴一。
鳴一卻沒有上當,掃了兩人一眼,又低下頭看了看碗中的茶水,由於茶色很淡,因此很輕易地找到了還沒溶化的粉末,嘴角流出一絲冷笑,隨手把茶碗推開。
兩名漢子見他推碗不喝,知道露了餡,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流出一陣殺氣。
就在此時,一直默然不語的斬風,忽然端起茶碗放在嘴邊,一口氣將茶水喝光,然後還抹了抹嘴,似是意猶未盡。
鳴一看着直搖頭,沒想到斬風的閱歷這麼差,感到極爲失望。
兩名漢子格外高興,相視一笑,自以爲成功了,但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斬風沒有半點中毒的徵兆,還在低着頭髮愣,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青衣漢子小聲問道:“老邢,你的東西是不是拿錯了,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可能!”中年漢子的臉色極爲難看,如果對方像鳴一一樣察覺後推碗不喝,心中還好過一些,然而對方不言不語一口喝光,像是挑釁地在告訴他“你的手段太差,我根本不怕”,這無疑是在當面摑他耳光,怎能不又氣又惱。
青衣漢子小聲勸道:“老邢,等一等吧,也許過一陣纔會發作。”
“我就不信他還能撐下去。”中年漢子輕哼了一聲,依然狠狠地盯着斬風。
鳴一同樣感到驚訝,對方既然已經下了毒,即使不是致死的毒藥,但總會有些效果,可斬風的反應大出意料,彷彿有意在向挑釁者挑戰,心中有些納悶,猜不透這是高深莫測還是偶然巧合。
“這人明知茶水有毒居然還敢喝,要是我早就破口大罵了,他居然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很有城府,難道我看走了眼?”他忽然想起斬風的包袱有草藥,似乎熟悉醫術,自以爲是地點點頭。
爲了再試一試斬風,他端起自己的茶碗遞向斬風,笑着道:“兄弟,既然口渴,就多喝一碗。”
“謝謝!”
斬風並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因爲冥人的身體非比尋常,連鬼界強大的屍毒都不怕,這些小伎倆更是難不倒他,欣然接下茶碗一仰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