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順理成章的被露易絲收留了下來。
她發現男孩似乎很喜歡自己的女兒,總是一動不動地望着愛麗絲,但是隨後的接觸,露易絲髮現,這個男孩可能是個...嗯...怪胎。
怎麼說呢,最開始的時候男孩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樣子和一個初到陌生地方感到膽怯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就是在那裡安安靜靜的望着愛麗絲。但是當露易絲以爲男孩只是有些先天缺陷的時候,她便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當男孩看到擺滿桌子的晚飯後,那雙飢渴的眼神讓露易絲想起了年輕時看到過的餓狼,而他的吃相也非常怪異,他似乎不會用刀叉,他先是用手抓,而後覺得吃得太慢,便趴在桌子上用嘴直接吃盤子裡的菜,這瘋狂的行爲讓露易絲想起了女兒愛麗絲的那條愛狗。
在打翻了所有的盤子,吃光了桌子上所有的食物後,男孩終於平靜了下來,一個人退了下去,蹲坐在牆角,安靜的望着愛麗絲。
“媽媽,你不覺得...他很怪嗎?”愛麗絲看着滿桌狼藉,頭痛的說道。
露易絲看着男孩,認真的說道:“我想,他一定是餓瘋了!”
“拜託!”愛麗絲瞪大眼睛,拍着桌子,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男孩,“媽媽,你不覺得,他和我們不一樣嗎?他好像能聽懂我們的語言,卻不會說我們的話,而且你看他的吃相,就算是一個外面餓了幾天的流浪客,我相信他的吃相也不會像他這樣酷似帕克。”
“噗!”露易絲忍不住掩口笑道,“寶貝兒,我和你想的一樣,哈哈!”
“哈哈哈!”
屋子內頓時響起母女二人銀鈴般的笑聲,而當事人卻坐在牆角里,一臉無辜的看着發笑的二人,似乎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們如此高興。
過了片刻,愛麗絲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媽媽,我們晚上吃什麼啊...”
露易絲向愛麗絲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放心吧,我留了一點在廚房裡,我這就去拿。”
當露易絲端着僅剩下的飯菜走出來時,她再次看到那雙飢渴的眼睛在自己面前無限放大,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媽媽!把他趕出去!我們不要和他一起生活!”
真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傢伙,露易絲心裡說道。
晚飯的事情先放在一邊,隨之而來的問題是睡覺,這似乎是個很嚴峻的問題。
“讓他去倉庫裡睡!”
愛麗絲叉着腰,氣鼓鼓的說道,顯然她還在爲沒吃到晚飯而氣惱。
“愛麗絲,你忍心讓一個這樣可愛的孩子睡在潮溼骯髒的倉庫裡嗎?”露易絲看了一眼男孩漂亮的大眼睛,又轉頭看了一眼氣鼓鼓的愛麗絲,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男孩更可愛一點,只能央求愛麗絲不要再計較剛纔的事情。
“哼,剛剛吃晚飯的時候,我可沒看出來他哪裡可愛了!”愛麗絲與男孩互相對視着,大眼對小眼,誰也不讓誰。
不得不說,他的眼睛真漂亮。
愛麗絲心裡說道。其實她也不是太過生氣,只不過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外人讓她受過委屈,而今天,僅僅一個下午,這個可惡可愛的男孩不僅搶走了自己的晚飯,現在看來還要搶走自己的媽媽。
不能忍!絕對不能忍!
“這樣吧,愛麗絲還睡你自己的房間,讓這個小可愛和媽媽一起睡,怎麼樣?這樣他也不能打擾你了。”露易絲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行!那怎麼行呢,萬一他在媽媽睡熟的時候傷害傷害到你怎麼辦呢!”果然,愛麗絲立刻回絕了這個提議,“還有,‘小可愛’是怎麼一回事?這十六年來你從來都沒稱呼過我小可愛呢!我不管我不管!媽媽也要這樣稱呼我,不然我就不睡覺了。”
女人真是一個奇怪的生物,她們能從一件事情瞬間跳躍到另一件事情,當然也能把一件主要的事情莫名其妙的給轉換爲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像愛麗絲一樣,所以說,永遠不要順着女人的思維走,不然你會萬劫不復。
“好,好,愛麗絲小可愛,這下平衡了吧?真是個長不大的丫頭。”露易絲抱着愛麗絲,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那關於睡覺的事情,愛麗絲有什麼好的辦法?”
“他睡我的房間,我和媽媽一起睡!”
這似乎是個和平的解決辦法。
“你要是敢弄亂我的房間,我就把你趕出去!”臨睡覺前,愛麗絲一臉兇相的恐嚇着男孩,看着男孩平靜的眼神,愛麗絲覺得自己像個小丑,這讓她的自尊心再次受挫了。跺了跺腳,愛麗絲憤憤的離開了。
當愛麗絲母女覺得終於能通過睡個好覺來消化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時,她們聽到了愛麗絲房間發出了咚咚咚的撞擊聲,剛剛入睡的露易絲被巨大的響聲驚起,驚魂未定的她立刻叫起愛麗絲,母女二人一起向愛麗絲的房間跑去。
“發生什麼事了!?”母女二人來到房間門口,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好好的衣櫃和書櫃被斜放在牀邊,與牀構成了一個三角形的空間,而肇事者正悠哉悠哉的趴在牀上,看樣子似乎準備入睡。
“這個混蛋...”愛麗絲如今已經處於暴走的邊緣,憤怒的愛麗絲伸手拍向毫無察覺的男孩,手還沒等落下便被露易絲拉住了,愛麗絲不解的看向露易絲。
“媽媽!你現在還要幫這個混蛋?”
“聽我說,愛麗絲,小可愛...不,這個孩子已經睡着了,如果我們把他叫醒,天知道他還會惹出什麼動靜,索性就讓他先這麼睡吧,明天早上媽媽在教訓他,好吧。”
聽到露易絲的解釋,愛麗絲這才罷手,熟睡的男孩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惹了**煩,但就算知道,相信他也能從容應對。
母女二人前半宿提心吊膽的假寐着,發現男孩果然已經睡熟了,便安心入睡了。
清晨,陽光把布魯克籠罩在一片溫暖而迷人的金色光芒裡,整個小鎮看起來就像是一座被金粉粉刷後的溫馨花園,到處充滿着花卉和早安茶的芬香。
“嗷——!”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響徹整個布魯克,小鎮的人們在聽到這聲嘶吼後都一陣胸悶,那些距離聲源比較近的居民在聽完後則直接昏倒在地,鎮子裡的老人們則一個個臉色蒼白的顫抖道:“它來了!它又來了!”
人們憑着記憶,在鎮子的東北方逐漸尋到了聲源處,那裡有一個老式的宅子,從外面看沒有什麼異常,這時突然有人說:“咦?這不是愛麗絲的家嗎?”
“愛麗絲?”
顯然,鎮子的其他居民還不知道小鎮來了一戶新居民,鎮子裡的老人問那個皮膚黝黑的男孩,“洛克昂,你認識這家人?”
洛克昂肯定的點了點頭,說:“她們是前天剛剛搬到這裡的愛麗絲母女,她們人很好。”顯然洛克昂也意識到,那聲嘶吼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唉,去敲門吧。”主事的老人嘆氣道。
時間先回溯到十分鐘前的那聲嘶吼。
“啊啊啊啊!這個混蛋在搞什麼!大早上發瘋亂叫個什麼啊!”披頭散髮的愛麗絲站在牀上抓狂,黑色的眼袋可以看出,她昨晚一定沒睡好。
“這個孩子怎麼回事啊?是不是腦袋也有問題啊?要不一會兒吃過飯,我領着他去看看醫生?”露易絲身上還穿着睡衣,但是已經下牀打算準備早餐了,而今天的早餐她打算分兩次做,她與愛麗絲先吃一部分,剩下的再給那個小可愛,雖然還是吃不太飽,但總比吃不到要好很多。
“我不管,今天一定把他送到鎮上的託孤所,天啊,我要被他折磨瘋了,誰還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愛麗絲又再次趴在牀上,想要補個回籠覺。
“算了吧,愛麗絲,他只是大喊了一聲而已,還有你難道沒發現,小可愛這一嗓子,和鎮上的那個大鐘響的時間是一樣的,沒想到他的時間觀念這樣好。”露易絲看着牆上的表,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怎麼沒聽到鎮上的鐘聲?”
“因爲咱們家的‘鐘聲’太響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露易絲開門後發現門外站着數量衆多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這個鎮子的原居民,從他們的神情上來看,露易絲判斷出他們並不是來作客的。
“啊,大家早上好啊,我是露易絲,前些天剛剛搬到鎮子來的,還沒有時間去和大家打招呼,真是抱歉,今後也請大家多多照顧!”露易絲不愧曾是豪門夫人,處理事情極爲冷靜、得體,而且禮儀方面又十分到位,這讓鎮子裡的老人們暗自點頭。
“露易絲,我是漢克,鎮子裡的孩子都稱呼我爲老漢克,我也就倚老賣老開門見山的說了,今天大家來,就想問問早上那一聲驚天嘶吼是怎麼一會兒事,許多居民都被那聲嘶吼震暈了。”
“可能是你們搞錯了吧?我並沒有聽見那麼大的響聲啊。不過比鎮上的鐘聲還響的聲音我倒是聽到了。”露易絲見人們面色沉重,也如實說道。
“不可能吧?那個聲音如若天雷,鎮子的鐘聲與它相比差遠了。”老人低頭沉思。
就在這時,男孩也被外面的嘈雜聲吸引了過來,他好奇地看着門外的衆人,與昨天相比,男孩臉上的布帶不知爲何少了許多,已經露出了下巴,是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模樣。
“他是誰?”一個站在人羣中的老人突然問道。
“噢,他是...他是我的...兒子?”露易絲面對老人的詢問,張口結舌,不知所措,從未撒過謊的她已經被搞得面紅耳赤。
“我知道他是誰!老漢克,你看他身上布帶的咒文!他是惡魔之子!”老漢克身邊的一個老人雙目圓瞪,蒼老的手顫抖着指向男孩胸前的布帶,他似乎見過那些奇怪的文字。
“惡魔之子?你是說四十年前的那個?那東西不是死了嗎?”老漢克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往事,臉色也變得異常慘白。
“你們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啊,你們看他這麼可愛,應該不是壞人吧。”露易絲意識到事情的不妙了,但她實在不願意相信男孩是老人嘴裡的‘惡魔之子’。
“不管他是不是,總之先把他交給我們,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必須確保居民的安全!”老漢克整理一下情緒,便做出了決定。
“不行!”露易絲出口反對,但是她看到人們緊張的表情,隨即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們都要負責照顧他,不如就讓我來吧,在哪都是一樣的,你們說是吧?”露易絲在這一刻十分思念自己的丈夫,如果他的丈夫在這裡,一定不會像她這樣慌亂,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得十分完美。
“不行,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更何況,這也是爲你們好!”老漢克心意已定。
男孩依然平靜的望着面前吵鬧的人羣,無動於衷,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談判崩裂,老漢克準備直接帶人,就在這時,一個堅定的聲音從房間內傳出——
“你們誰都不能帶走他!”
愛麗絲在屋內偷聽了很長時間,她怎麼也不能相信,那個雙手柔軟溫柔,從地獄歸來的騎士,會是那幫老頭嘴裡的惡魔之子,她摘下鬢角的小白花,放在牀頭的花瓶裡,小白花因爲缺乏水分,已經快要枯萎了,但是愛麗絲不會放棄,她一定要救活小白花,就像她一定不會讓那些人帶走她的騎士一樣。
“我來告訴你們他是誰,他叫克勞德,13歲,是我的弟弟,一個先天性智障的可憐孩子,而你們這羣自以爲是的傢伙不但不去幫助他,反而認爲他是什麼可笑的惡魔,還想要殺死他!在我看來,你們這羣人更像是惡魔!連一些人性都沒有的惡魔!”
“愛麗絲...”露易絲吃驚的看着站在身前的愛麗絲,雖然肩膀還是在微微的顫抖,可是眼神卻異常堅定,愛麗絲,你已經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了,真是太好了。
“你......”
“小丫頭!大放厥詞!”
“我看她也是魔女!”
“對!”
人們憤怒了,他們的怒火完全被愛麗絲這一行爲點燃了。
“夠了!住嘴!還不夠丟人嗎!”老漢克大聲怒喝,制止了人羣的暴動。
“小姑娘,當年發生的事情,你不知道,可能你的父親也不會知道,但你也要理解我們這些老人,人老了,自然而然的就怕死了。”老漢克緩緩說道,但是這絲毫不能改變愛麗絲的決心,她宛若鬥牛場的公牛,誰敢上前,她就對誰怒目而視。
“我能看出來,他跟你非親非故,自然也不是你的弟弟,你爲什麼要如此護着他?”
“我相信他!”
相信...嗎?
沒人注意到,男孩看向愛麗絲的眼神變化了,自然也就沒人注意到他嘴角的那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