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賞花,論詩詞歌賦,公主若是喜歡賞玩,府中還有不少景緻特殊之處。”賀元慎溫和着道,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令一旁的容三娘目光溫柔,哪裡捨得他被雲陽公主遷怒,轉頭例向燕瑋道:
“雲陽,算了吧,這茶我喝過了,確實不錯,你若錯過,實在是可惜的。”
燕瑋便目光閃了閃,也跟着笑了起來:“既然是這樣,我倒也嚐嚐。”
下人這才端了茶水過來,她眼珠往柳四孃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裡露出陰毒之色。
有了這個事兒,衆人興致也都不太高,柳四娘明顯被嚇着了,臉色有些蒼白。
礙於雲陽公主,一羣人也不敢隨意說話,宴過不久,雲陽公主便覺得無趣,靠了兩個少年要走。
她要走,容三娘與她同來的,便也唯有跟着了,臨走時看了賀元慎好幾眼,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而已。
柳世先親自送了兩步,衆人也都跟着散了。
唯有蘇氏坐着動也沒動,望着傅明華有些失望:“我沒想到你會這樣。”
閣中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賀元慎也在,蘇氏倒也不是同情心氾濫,只是柳四娘剛剛的情況,也難免讓她生出惻隱之心,她沒想到傅明華卻能心狠,不止不幫忙,反倒幫着燕瑋說話。
蘇氏不由設身處地,想着自己與傅明華也算是有些交情,可若是有一天她落得像柳四娘那般,傅明華是不是也會在一旁,落井下石。
她神色冷淡,傅明華由江嬤嬤扶了起身,居高臨下望着蘇氏看:
“若是由三公主將氣泄出,柳四娘子最多受些折辱。但是三公主存氣而走,他日便不是些許羞辱的小事了。”
燕瑋此人並非善類,她想起柳四娘子那張天真爛漫的臉。
賀元慎與蘇氏二人因爲她的話,愣了一愣,回過神來之後,賀元慎臉色剎時就變了,正要開口,傅明華側了側身,低頭道:“告辭了。”
“你……”
蘇氏開口喚她,傅明華卻已經快步出閣了。
半個月後,宮裡傳出嘉安帝有意王公大臣之女,封爲公主,和親回紇葛邏祿。
靖王妃數次進宮,最終嘉安帝卻冊靖王柳晃之四女爲竟寧公主。
再見蘇氏時,已經是五月了,她臉色微白。這回前來是拿了禮單過來的,一來便勉強笑:
“我是來給你添妝的。”
傅明華大婚已經不遠了,蘇氏前來長樂侯府時,三皇子一行人正匆匆回城,還使她耽擱了些時間。
“路上正巧遇到了三皇子。”
蘇氏下巴尖了些,顯然自柳四娘被下旨和親的那一刻,對她來說也是有些影響的。
她雖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原本一片善心,意在幫人,最終的結果卻是害人更深,蘇氏也是大受打擊。
傅明華聽她說遇到了燕追,不由便想起了他來。
算算時間,他已經離開洛陽半年了,大婚之日在即,不知爲何,她倒有些心慌。
燕追那眼神印在她心裡,彷彿在她身上燃了一把火。
“……姐姐你說,是不是我害了她?”
蘇氏說到這裡,傅明華一下便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之前走了神,傅明華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端了茶擋住嘴脣,略一思索,便明白蘇氏指的是哪樁了。
燕瑋性情乖張,難以琢磨。
她當日有意爲難柳四娘,若是使她泄了那口惡氣,便一切事情都沒有了。
偏偏賀元慎有意阻攔,便使燕瑋那氣憋在心裡,遲早有一天會將柳四娘害了。
“四娘子當日也不肯服軟。”
傅明華提醒她。
世人都知道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忍辱而後進。但是能做到的並沒有幾人。
若當日柳四娘忍得一時氣,也不至於會開罪燕瑋這個小心眼兒的人。
蘇氏也不知道想沒想通,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她走時還心事重重的,碧雲就道:“奴婢還沒看過這位小娘子這般模樣。”
蘇氏生母早逝,在西都侯弦續的夫人手下討生活,養成了她八面玲瓏的性格,輕易情緒並不外露,柳四孃的事情顯然是給了她些打擊。
江嬤嬤也嘆了口氣:“誰讓三公主跋扈?”
連朝廷命官都敢打,不見那奉議郎張通,如今雲陽公主從馬背上抽落,摔斷了腿,如今躺在牀上也不見好呢。
又分了公主府,養了面首,郭家的臉都要被她丟乾淨了!
“可惜了郭大郎君。”
傅明華便笑:“時間還早呢。”
郭翰可不像愚忠順從之人,光是從那日明白向燕追投誠便能看出。
至於蘇氏,傅明華倒不想多說。
她是應該知道,世界上不是樁樁件件的事都能如了她意的。
就好比賀元慎,就好比柳四娘。
幾人說着話,屋外便有婆子在外間門口叩頭,大聲道:“夫人請娘子前去一趟。”
江嬤嬤臉上的笑意便漸漸收了。
傅明華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裳,領了人去白氏院子,她正叫了幾位管事的婆子在吩咐着事,傅明華過來時,楊氏站在她身後替她揉肩,看到傅明華過來時,擡起頭勉強笑了笑,又將頭低下去了。
白氏先將事情吩咐完,才揮手示意幾個婆子下去,看了傅明華一眼,擠出笑容來:
“元娘來了。”
白氏吩咐着下人:“瞎了眼的狗東西,大娘子來了還不搬椅子。”
話音一落,纔有婆子搬了椅子過來,放在傅明華面前,讓她坐下了。
“我讓你來,也是有話要與你說。”
白氏不緊不慢的端了杯子,喝了口茶水,才吐了口熱氣說:“你的婚期在即,府裡也是需要爲你打點的。你年紀小,經的事不多。”
她沉吟了片刻,才擡起了頭:
“你母親去得早,卻留下了不少東西給你,以往我也不想管,如今我來問你,你母親留了些什麼東西,你自己心裡可還有數?”
傅明華目光落在白氏身上,白氏被她看得動作就頓了片刻,她原本側着身體坐,又換了個方向,神態有些不大自然。
“自然是知道的。”
謝氏留下來的東西,樣樣都登記造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