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事。”陰麗芝眉頭皺了皺,將懷裡抱着的小娘子交回到了武安公府的人手中,已經失了與丹陽郡主說話的興致,目光在屋中轉了轉,似是看到了崔氏府裡一個下人,便眼睛一亮,將人招了過來問道:
“十二孃呢?”
她不想與丹陽郡主提傅明華的事,剛剛與傅明華聊了幾句,使她心情此時還鬱郁不快。
那丫環過來,顯然是與陰麗芝十分熟悉,行了禮才答道:
“十二娘子抱了靈山新雨圖,去了青暉閣了。”
靈山新雨圖乃是晉時名家郗夫人的畫。
郗夫人曾師從東武亭侯顧元常,深得顧元常真傳,所書的字、畫無一不是精品。
可是在當時,因爲女子地位所限,她的詩、書、畫等保存的並不多,流傳至今,樁樁件件都是價值連城。
但是這樣稀罕的東西,旁人沒有,大謝氏卻未必沒有。
陰麗芝聽到‘靈山新雨圖’,也不由來了興致,似是覺得自己之前態度生硬,她轉頭向丹陽郡主笑道:
“靈山新雨圖是晉時郗夫人所繪,當日郗夫人前往幽州,看過靈山絕美風景所繪。年幼時我曾有幸,隨姑母前往青河,在姨母房中看過一回。”
丹陽郡主聽她這樣一說,也有些意動,陰麗芝伸手壓了壓高鬢,笑着問道:
“今日來了什麼樣的客人,讓姨母竟然將這樣珍貴的東西都取出來了?”
她原本只是隨口一問,那丫環卻恭敬道:
“秦王殿下來了。殿下曾由孟太傅啓蒙,博學多才,見多識廣,所以十二娘子才取了此畫,讓殿下觀賞。”
下人說了這話,陰麗芝卻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丹陽郡主眉頭皺了起來,她倒未曾想到其他,又被彭氏當初寵得厲害,此時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秦王來了?”
陰麗芝品出她話中的異樣,不由目光一閃,轉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
丹陽郡主喃喃便道:
“之前見着元娘時,問她秦王,她說王爺事務繁忙,沒有空陪她過來。”
這話一說出口,那丫頭愣了一愣,陰麗芝卻是眯着眼,眼中露出諷刺之色來。
“事務繁忙嗎?”
她咬着脣,神情複雜。
之前她在傅明華面前覺得十分丟臉,此時丹陽郡主無心之下說的話,卻是讓她險些笑出了聲來。
傅明華疑心她的丈夫要害她,殊不知,看似恩愛無比的秦王與秦王妃,此時看來也並不如之前她所見到的那般恩愛了。
這不,秦王事務繁忙,沒有空陪傅明華前往崔府,卻有空陪十二娘子賞畫。
“那倒未必了。”
陰麗芝忍了心中的感受,猶豫半晌,丹陽郡主已經站起了身來,望着她看:
“大嫂,我們去問問元娘。”
“她人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去問她?”
陰麗芝反問了一聲,將丹陽郡主問得一滯了,她接着才道:“更何況人家兩夫妻的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再說了,興許是丹陽你聽錯了,王爺就是陪她來的呢?”
她一番話使得丹陽郡主面色躊躇,陰麗芝自己坐了一陣,才跺了跺腳:
“秦王妃在哪?”
那下人此時已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故作鎮定:
“奴婢也不知道。”
“哼。”陰麗芝冷哼了一聲,她對傅明華雖然有些怨,可終歸兩人自小便是相識的,說了兩句酸話,泄了心中的不快之後,仍是決定將此事告知傅明華。
見下人不肯說,她便站起身來:
“我們分頭去找。”
傅明華與大謝氏說了半晌的話,大謝氏彷彿真的是來尋她說家常的,說了半天,仔細想來,半點兒有用的事都沒提到。
倒是茶上了幾盞,糕點接連不斷的送來,彷彿是大謝氏怕她餓着了一般。
“你曾外祖母十分想念你,她老人家身體大不如前,否則怕是會入洛陽來看你的,若得空了,多寫幾封書信給她老人家。”
大謝氏端着茶,輕呷了一小口,才放了茶杯笑。
傅明華心裡猜測大謝氏心中打的盤算,原本以爲說上幾句,她會透些口風,哪知說了半天,全是廢話。
莫非大謝氏當真是來找自己敘親情的?
她心中正想着,外頭卻有婆子匆匆進來,向大謝氏打了個眼色,大謝氏站起身,整了整披帛,衝傅明華笑道:
“先失陪。”
傅明華點了點頭,大謝氏緩步出去,碧雲藉着過來替她整理衣裳妝發的功夫,小聲的提醒:
“大太太是不是將您困在此處?”
傅明華便微微一笑。
碧雲都看出來的事了,她自然也瞧得出來。
只是大謝氏將她困在此處,莫非有什麼人不希望她見着?
她眼神清冷,外頭大謝氏進來,表情有些勉強:
“秦王來了,此時正在青暉閣中等候,我讓嫺姑帶你過去。”
傅明華一下便明白崔大太太留她在此處的原因了。
她站起了身來,似笑非笑望着崔大太太看,崔大太太神情冷漠,與她對視。
此時也不再做出之前親和熱情的模樣了,甚至連話都懶得說,只是平靜的望着她看。
碧雲氣得臉色通紅,大謝氏卻冷冷道:
“帶王妃過去。”
傅明華抿脣一笑,道了聲‘謝’,提了裙襬,頭也不回的走了。
崔大太太看到這一幕,倒是眉頭皺了起來。
身邊的人有些擔憂,看到剛剛那一幕,問她道:
“怕是秦王妃心中有怒火。”
“我並沒有做錯。”大謝氏平靜的說了一句,“就是貴妃娘娘,也該知道我這樣做的緣由。”
說話的嬤嬤嘴脣動了動,不再開口了。
傅明華來到清暉閣一處亭中時,亭裡燒了火爐,擺了桌椅與茶具,還有一個未收拾下去的茶碗,顯然在此之前,此地除了燕追,還有另一位嬌客。
燕追拿了畫卷,看到傅明華時便出亭來迎她,她神色平靜,任由燕追牽了她,進了亭中。
“得了一卷郗夫人的畫,我想元娘一定喜歡。”
他手一抖,畫卷便展了開來,那畫‘靈山新雨後’的水墨畫便展現在傅明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