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太后臉上露出失落之色:“我當初就是不肯退讓一步,與先帝爭執。”自此之後夫妻二人便生份了許多,太后亦是心中有氣,認爲先帝維護胡氏,舊情難忘,也不肯放軟了態度.
先帝積鬱成疾,直到半年之後逝世,嘉安帝登位,鄭氏成爲太后。
“那時後悔才真的晚了。”她皺了皺眉,說起此事時,眼中淚珠點點:“只是先帝也從未怪我,臨終時仍拉了我的手,說是黃泉路下等我,他先去爲我開路,免得我將來孤獨。”
他臨終之時,後悔與愛妻賭氣,真心向她悔過,並向她發誓,不是因爲胡氏之死而生了她的氣。
太祖認爲只是昔日故人之後,他從來未曾對旁人生出過半點旖旎之心,只是氣怨鄭氏不信任他,又打死胡氏,太過不給他臉面罷了。
“有時夫妻之間,也需要相互體諒。雖說吵吵鬧鬧感情纔好,”太后握緊傅明華的手,拿帕子壓了壓眼角:“但也要把握其中的度。當初我以爲他偏袒胡氏,氣我打傷了他心肝肉,賭着氣不肯睬他,若是有話直說,又哪至後來摧心肝一般的痛。”
“元娘,你要牢牢把我的話,記下來。”
傅明華沉默着沒有說話,太后深呼了一口氣,拿起這支華勝,眼裡含淚笑着道:“你說哪支好?”
她說着,又有些失了興致,將東西一收,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傅明華替太后梳了梳頭髮,便有宮人上前來接手,太后就道:
“元娘過來坐了一陣,貴妃怕是等得着急了。”
便讓人送傅明華出紫蘭殿去。
溫新上前侍候她,忍不住就問:“您好似對秦王妃份外喜歡。”
還破例出言提點她。
太后神色微微一頓,想起了傅明華之前回自己的話。
她問傅明華,若明知有時做的事,燕追會怒,她又會如何。
傅明華的回答與當初的她做法一樣,可能並不是那麼完美無暇,可卻意外的合她心意。
“還與她說這些。”
溫新拿了戒指,親自戴到了她手上,太后便嘆了口氣:
“只是無人可說罷了。”
嘉安帝雖孝順,可有些話她也不願意與兒子說,更何況就是她願意說,嘉安帝也不見得有那閒功夫來聽。
至於容妃、崔貴妃等,她又不屑於去說。
雖說女兒嫁在洛陽,可長公主早就一心倒向定國公府,倒是傅明華是最好說話的那個人選了。
元歲將過,姚釋便風塵僕僕回了洛陽,與之同行的,還有當初燕追曾提過的喬子寧也來到了洛陽之中。
月中,嘉安帝任命禮部侍郎姜寅親自任主考官,主持今年春闈。
大唐立國不久,纔將廢除中正九品制,對於科舉是十分看重的。
此次容塗英也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方兒,將主持春闈的差事弄到了手中,傅明華幾次進宮,崔貴妃提及此事,都十分的憤怒。
容妃倒是越發趾高氣昂。
燕追的弱冠禮定在了二月二十六日,是由太常寺以龜卜之儀卜出來的黃道吉日。
傅侯爺與白氏定了一月底走,發了貼子過來,二十三日要辦宴席,邀傅明華回去長樂侯府一趟,也算是爲他們送行。
近來燕追忙得不可開交,武器的事兒他還沒有解決,朝中容塗英的手越伸越長,彷彿暫時沒空理睬他,也沒有御史提及此事,帶着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詭異寧靜的感覺。
傅明華二十二日親自讓人備了些湯水,送到他書院之中,只是來了卻也未曾見着人。
侍人恭恭敬敬的將她請進了房中,只是不敢去報與燕追知曉。
傅明華左右也是無事,便在房中候他。
自上回她來過這裡,燕追便讓人將此地收拾了一番,還放了些文房四寶在其中。
他自己平時倒是並不過來,筆、墨都沒有用過的痕跡,還是新的。
她差了人上前來問,今日房中侍候的是個三左右的宮人,說房中的東西都是燕追爲她備下的,她儘管使用便是。
傅明華自己研了墨,目光透過窗外,便看到窗外幾株杏樹已是抽展枝條的時候。
秦王府的院落修建極有講究,整體佈局以抑景爲主,取欲揚先抑之意,外面十分含蓄,越往裡走,景緻便越講究。
這書房之外正對花草等添景,還有一條人工鑿挖的湖泊,與院中大片大片的湖面相通。
窗外看出去能見山水,以及對面的亭臺樓閣。
她動了心思想畫幅畫,鋪了宣紙,還未畫一半,燕追便匆匆過來了。
“可是等久了?”
他抿着脣,神情間有些慍怒。
傅明華放了筆在硯臺上,搖了搖頭,還未說話,燕追已經朝她走了過來,離她越近,眼神便越趨平和,來到她身旁時,甚至嘴角邊已經露出了笑意。
“還說沒有等久。”
他親暱的摟了她腰,目光落在已畫了大半的景上,她能畫完這些,怕是候了半個時辰以上了。
燕追眼裡閃過兇光,又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髮絲,才道:
“可是擾了你做畫?”
“只是隨便畫一畫,又怎麼叫打擾呢?”傅明華正想要擱筆,他的手卻自她身後繞了過來,將她環在懷中,一面便握住了她握筆的手,帶着她去沾了些墨。
聽了傅明華這話,燕追就笑說:“可不能隨便畫一畫,這房中正好缺了一幅字畫裝飾。”
傅明華轉頭看他,他便低頭在她櫻脣之上輕輕吮了一口。
她未上脣脂,香脣卻柔軟細嫩,口感妙不可言,燕追忍了又忍,卻一反常態並未對她動手,反倒握了筆,在紙上游走。
傅明華的畫落筆溫婉細緻,盡顯女兒家的柔。
而燕追則不同,他筆走如游龍,畫勢顯氣迫。
她已經畫了細景,他便添了幾筆作山勢,末了又題了字,纔將筆擱下了。
帶了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他卻絲毫不顯吃力,等他放了筆,傅明華纔回過了神來。
燕追往身後一坐,又帶了她進懷中,勾她下巴:
“想什麼?”
她走神了一剎那,卻仍被他看進眼裡,傅明華目光與他對視,不由就問:
“姚先生是不是還在等您?還有事沒有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