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凡被氣的額頭上青筋跳動，這裡人多眼雜，他只能強忍着憤怒，說道：“爲什……麼。”
他雖是提問，卻沒有一點詢問的樣子，更像是質疑。
耿良坐回原來的位置，說道：“你想發火，不用忍着。我之前已經展開神識，這附近沒有高手。從你坐到這張桌子上時，周圍的人聽到的都是幻聽。”
穆凡嘲諷道：“你就這麼自信，若你的探知能力真這麼強，爲什麼鬧出一場可笑的……”
生氣歸生氣，他並沒有失去理智。“刺殺”二字到了嘴邊，又被他生生嚥到肚子裡。
“審時度勢，這裡遠比我想的安全。”耿良長出一口氣，“落雪城不可能有天突境的高手，這裡百廢待興，官府的力量非常薄弱。如果有天突境的高手坐鎮，這座城池或許有點亂，但不可能亂到這個地步。”
穆凡漸漸平靜下來，“不過是幾個人江湖人當街殺人，並不算什麼大事，怎麼看出這裡非常亂。你說此地無天突境高手，理由不足以說服我。”
耿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我在這裡發現了北華的人，而且是個高手，你說，是不是非常亂。”
他特意在北華上加重語氣，眼中滿是自信。
穆凡指了指地上幾個死屍，說道：“他們也是北華的人？”
“是，不過他們是小嘍囉。他們的頭，可能是我的朋友。”
“你靠什麼分辨出來的？”
“那個摔杯子的人，躲我筷子的時候，用的是我朋友創的身法，如假包換。”耿良喝了一小口酒，“說起來，有點對不起他。剛纔我可能殺了他的弟子。”
穆凡說道：“都這時候了，還用摔杯爲號，死了沒什麼可惜的。”
他仔細觀察耿良的筷子，發現在筷子的末端少了一截。
“說的也是。”耿良摸摸酒杯，嘆道：“亂起來了，全都亂起來了。”
一般來說，亂確實不好，充滿危險和未知。可是如果非常亂，情況反而不同。
穆凡低着頭，仔細思考其中的意味。
一個地方要亂起來，就意味參與的勢力不止不少。在東澤和北華開戰時，東澤的地盤出現北華的高手，說明在這座城，東澤朝廷的控制力有限。
如果有天突境的高手，絕不可能讓這座城池亂成這樣。
東澤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打贏和北華的戰爭。
落雪城在東澤北部，更北方是落雪山脈，北華如今雙線作戰，兵卒折損嚴重。沒有能力組建軍隊，更沒有能力經過山脈，然後從這裡大規模進軍。
東澤朝廷不用兵清除落雪城的勢力，恰恰說明短時間內，這裡不會出大亂子。
畢竟戰爭是事關東澤國運的大事，落雪城不會大亂，自然被朝廷暫時擱置。
穆凡擡起頭，發現耿良真的很厲害。雖然有時候不太正經，但到了關鍵時刻，腦袋轉的很快。
到現在他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重新思考，到底是慧空救了耿良，還是耿良抓住了一線生機。和耿良同去的人都死了，活下來的只有耿良一人。
耿良見穆凡的眼神變了，笑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我五十三年的殺手，不是白做的吧。”
穆凡拱手道：“佩服。怪不得只有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殺手殺死目標不算什麼，能安全逃出去，纔算有本事。”
穆凡笑了笑，耿良的話，相當於變相承認，慧空救他，是他策劃的。
“你真是厲害。”
耿良擺手道：“我和慧空大師各取所需，當時情況緊急，我都不知道慧空大師會不會救我，能不能從妖族手裡救下我。”
“所以你當時在賭？”
耿良道：“沒錯，就是在賭。直到我醒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輸是贏。”
“顯然，你贏了。”
耿良搖頭笑道：“知道嗎？慧空大師比你精明多了，有時候他看破，只是不說破，甚至還配合我僞裝。”
“你知道慧空大師爲何離開嗎？”
“有猜測，不確定。”
“你的猜測是什麼？”
耿良道：“要麼穆家，要麼夜盡！”
穆凡喔了一聲，好像並不在意，實際上心裡七上八下。
他連忙轉移話題，“依你所說，在落雪城裡，單從探知而言，你有十足的把握勝過他人。”
“對，不過只是探知方面，論打鬥，我擅長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直接和別人硬碰硬，我沒有把握。”
穆凡問道：“你我休慼相關，何不跟我說說，你呆在這裡要幹什麼？”
他心裡暗自擔憂：“難道耿良早有預謀，故意來這裡的？要真是這樣，事情又複雜了，不知會向什麼方向發展。”
耿良似乎猜到了穆凡的想法，解釋道：“巧合而已，我們原定的接應計劃已經斷了。反正你又不着急，一旦我和他碰面，在落雪城內，將沒人能威脅到你和小婉的性命。”
穆凡不再多言，向小婉要了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起身到客房去了。
小婉見少爺走了，對耿良微微一禮，緊跟着穆凡鑽進客房裡。
耿良“漬”了一聲，喃喃自語：“還是小婉懂禮節，比晏青那小子強多了。”
他從戒指裡取出一顆碎銀子，放到桌子上，對小二說道：“你把這幾具屍體處理一下。”
小二沒敢過去拿銀子，他顫顫巍巍的說道：“小的不敢收。”
“放心好了，沒人找你的麻煩。”
小二連忙跪在地上，說道：“他們是古大爺的手下，俺家店鋪就是古大爺罩着的。你收了銀子，我自會處理好這幾位的屍首。”
耿良笑道：“你口中的古大爺是叫古玉昆吧。”
小二連連點頭，“不敢直呼古大爺名諱。”
耿良收回銀子，不再和小二廢話，轉身去客房裡調息療傷去了。
小二看着客棧的血，覺得頭疼無比。他擡頭望了耿良的背影，心道：“恐怕活不到五更了吧。”
客棧裡的人不敢議論，穆凡剛纔那雙筷子使得很快，快的不像話。至於那個摔杯子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