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背對着吳掌燈，心道：“該死的老太監，先讓你在外面待一會兒，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把你鎖起來，折磨到死！”
二人都知道對方的想法，心照不宣。
自從得知刺殺趙建炎是老太監自導自演的事，趙志軍心裡就不舒服。
尤其是被戲耍之後，他還生怕趙建炎以及世人懷疑是他做的，爲此千方百計保護趙建炎的安危。
徹頭徹尾的玩弄，簡直是羞恥！
偏偏他還不能拿趙建炎怎麼樣，哪怕心裡想把趙建炎和吳掌燈剁成肉醬，他還得好好扮演護衛的角色。
雙方真正管事的人都清楚刺殺的事，吳掌燈整天裝傻充愣，從不鬆口。
趙志軍和張磊時不時給祝壽隊伍氣受，吳掌燈假裝沒看見，吃點小虧沒什麼。
趙建炎隱隱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老太監瞞着他做了很多事。每一次他問起，老太監要麼轉移話題，要麼充耳不聞。
穆凡一直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問題，可以預見祝壽大戲有各方勢力參與，穆家是其中之一。
不過鳳陽王趙軒和皇帝是戰是和，並不損害穆家的核心利益。
雙方真要是打起來了，鳳陽王把他給扣了。師父劍宗長老的身份，加上他成功點香，鳳陽王也得給個面子。
退一萬步講，哪怕鳳陽王不給葉峰面子，穆家暗中動手腳，趙軒恐怕連大本營都保不住。讓不讓步，放不放人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軍隊和車隊行進了三天，前往鳳陽王府要經過一大片荒原，過了荒原後，便到了秦州。
鳳陽王府坐落於鳳陽城，距離秦州最近，與渭州和熙州也接壤。接壤處地勢險要，不適合行軍。
鳳陽王府控制的仙舟共六艘，其中四艘與北華作戰損毀嚴重。如今能用兩艘安排在熙州，防着霍無家的嫡系部隊。
在王爺眼中，霍無家的嫡系部隊纔是真正的威脅，處理不好，王朝霸業只是煙雲。
故而趙志軍行軍只能通過荒原，先到秦州，然後繞道前往鳳陽城。
有人把鳳陽城劃到秦州內，也有人把它劃到渭州、熙州，但穆凡不這麼想。
只要把地圖攤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鳳陽王府的位置極好。
如果有人說鳳陽王只想做一個順臣，一點野心都沒有，穆凡覺得那人不是個傻子，就是別有用心。
若趙軒決心造反，揭竿而起，以鳳陽城做本營，三面環山，就算日後戰局不利，只需守住秦州的一面，大大減少了多面作戰的可能。
鳳陽城實乃易守難攻之地。
穆凡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畫了畫，三州和鳳陽城地勢的雛形躍然紙上。
小婉看了眼紙上的畫，問道：“紙上畫的是鳳陽城附近的地勢吧。”
穆凡把紙放到小婉面前，“你覺得鳳陽城如何？”
“少爺指什麼方面的？”
穆凡用脣語道：“龍興之地！”
小婉沉思一會，徐徐說道：“這裡倒是個……”
她連忙噤聲，剛纔想的太認真，差點忘了不能發出聲音。
“確實是個好地方，看來鳳陽王在很早以前便做了準備。”
二人只張嘴，不發聲，密謀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穆凡點頭道：“鳳陽王是個合格的帝王人選，雖然我對趙氏皇族瞭解的不多，但老皇帝尚未駕崩時，大多人都看好趙軒。”
小婉道：“那時相王沉迷酒色，喜愛琴棋書畫，身體也有問題，誰也沒想到老皇帝把皇位傳給了相王。”
“哎……老人就是老人，現在看來相王不是碌碌無爲之輩。自繼位以來，沒聽說他幹過什麼昏聵的事，反而重用霍師兄，”穆凡以前討厭老皇帝，現在很佩服他。
有些時候，當局者迷，整個天下能看清的只有幾個人而已。
東澤聯合妖族攻打北華，最初知道消息的穆凡覺得老皇帝是個人奸。爲了擊敗對手，不惜聯合妖族，千古罪人。
事情過去了，他結合最近發生的事，重新審視老皇帝當年的舉動，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老皇帝至死都在爲東澤奉獻自己，首先他打擊了北華，使得北華不得不休養生息。後續趙辰變法，來自北華的壓力小了很多。
聯合妖族，背叛人族的大罪是誰背的鍋？是老皇帝！
罪名是他的，恩澤是趙辰的。
小婉發現穆凡愣神了，沒有打擾他，而是仔細觀看紙上的簡圖。
穆凡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他沒覺得有什麼，現在一回想覺得太蹊蹺了。
老皇帝活了那麼久，簡直是一個人精，怎麼就遇刺身亡了呢。
穆凡閉上眼睛，暗道：“老皇帝死了，誰希望他死？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從利益出發，一切的根本在於利益。
“玄門，玄門想讓老皇帝死。”穆凡思緒萬千，“他在位期間，想方設法剷除玄門伸到朝廷的手。如果我是玄門的掌控者，我一定不希望他活着。”
穆凡隨即又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想偏了。
玄門確實是受益者，但新皇帝繼位之後，不但沒有減緩內部清洗，反而加強了很多倍。
穆凡好像想通了什麼，他突然睜開眼，輕嘆一聲，似乎在爲老皇帝嘆息。
嘆英雄遲暮，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婉見少爺這麼奇怪，不敢發出聲音音，“怎麼了？
穆凡沒有用脣語，與往常談話一樣，“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有些感慨。”
“想通什麼事了？”
穆凡伸手點了點小婉的鼻樑，“不告訴你。”
“不說拉倒，神神秘秘的。”
穆凡確實想通了，老皇帝身死最大的受益人是趙辰和霍無家。
趙辰得到了皇位，霍無家接連立下功勳，權威大漲，在朝中一時無兩。
老皇帝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爲垂垂老矣的王朝奉獻了最後一份力。
想要幹大事，沒有足夠的威望怎麼行？
霍無家多年征戰，在軍中有很高的威望。他手裡有一支嫡系部隊，並且不被那些將門控制。
在老皇帝死後，他動手殺了刺客，而後趙辰登基，他又有從龍之功。
最重要一點，霍無家很年輕，在這個日薄西山的王朝中，太需要一個有魄力，能做實事的人。
老皇帝用自己的死，推了霍無家一把。
正所謂一通百通，穆凡想通這一點後，很多他不理解的問題，一下子都通了。
霍師兄爲何對東澤這麼忠心，或許是因爲老皇帝的魅力吧。
可惜這對君臣沒在合適的時間相遇，於是老皇帝把霍無家留給了新帝，爲了東澤的未來！
穆凡走到車外，跳到車頂，望着無邊荒原，心道：“老皇帝在此間是否也有暗手？”
他和過世的皇帝素未謀面，但老皇帝讓他體會到一句話的含義：有些人死了，但他們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