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鏡頭 不知道愛有多久, 所以要讓你懂8
雨很大,辛辰撐着傘站在馬路對面靜靜的看着她,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眼再一眼,也許,就真的永遠不會再見!
望着鮮血淋漓的Peter,他的腦海本該一片空白的,可是卻忽然閃過了她的笑臉。他要再見她一面,哪怕只有一面……他發了瘋一樣的跑出來,訂了回A市的機票。乾爹說,他的人查到,她在A市讀大學,乾爹在電話裡勸他,不要回來。可是,他偏不!也許從今往後,他的世界只有桎梏着他的鐵窗,那麼在這之前,她是他唯一的牽掛。悌
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她的傘沿微微一斜。辛辰像是被觸了電一般轉身,他驚慌的邁開步子,不能讓她看到自己。
她似乎發現了……他越走越快,最後拼命的跑起來……耳邊只有大雨嘩啦嘩啦傾瀉而下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到一個空曠的廠區。他才停下了腳步,身後沒有人追過來,有點安心,有點失望……
這蒼茫的天與地,他那麼孤單渺小。悌
手機在響,他靜靜的掏出來,放在耳邊,沒等對方開口,他安靜的說“蘇譽,晚上的飛機票,我會回來自首的。”
電話那頭的人在怒吼,在大罵,在哭泣……他掛了電話!
忽然笑了,像是心頭的緊緊纏繞的結被打開了!
“凌亦瑾!我喜歡你!”諛
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消弭在A市的大雨裡……
辛辰從牀上坐起來,額頭汗涔涔的。他擡手拉開了房間的燈,夢裡的場景那麼清晰。這是,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一段過往,一段與凌亦瑾有關的,絕望的過往!
“如果,我就是呢?”
翻來覆去,亦瑾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句話。她不相信,一點都不相信。可是她忽視不了,辛辰滿眼的愴然,悲慼,後悔……這些情緒像是瘋長的菟絲,慢慢的生長攀附以至最後狠狠的纏繞住亦瑾的思緒。
終於,她從牀上跳起來,胡亂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拉開窗簾的時候,天才濛濛的亮。可是她一刻都等不了了。手機裡的彩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人接。她卻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不停的撥。
手機放在耳邊,耳朵都熱了,思緒越發的混沌。她終於想放下手機,電話卻忽然接通了。
“誰TM擾老子的清夢?”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帶着厚重的鼻音,迷迷糊糊的,但聽得出很憤怒。
亦瑾猶豫了一下,喊他“蘇譽。”
那頭沒有迴應,她又加了一句“我是凌亦瑾。”
蘇譽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睛裡瞬間像是冒上了一層晶瑩的水霧。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凌亦瑾。蒼白的臉,濃重的眼圈,顯然是一夜沒有睡好。
這麼一大早的,店面幾乎都沒有開門。他們坐在露天的小攤上,老闆熱情端過兩碗豆腐腦。
亦瑾看了看晨曦中的小區,路旁的樹木鬱鬱蔥蔥,籠罩在一層薄紗當中,路上幾乎沒有人。
“蘇譽,不好意思,這麼早把你叫起來。”一夜沒睡,她的聲音有點啞啞的。
“算了。”蘇譽擺了擺手,笑嘻嘻的說“看在美女的面子上算了。不過有什麼急事嗎?”
早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亦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辛辰在英國,究竟經歷了什麼?”
蘇譽一愣,定定的看着亦瑾。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辛辰了。昨天家豪跟他說起Eudora回來了這件事。他們都對Peter的去世唏噓不已。一晚上聯繫不上辛辰,今天一大早卻被這小妮子的奪命call給催了魂,他大致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眼前的這個女人,微擰着眉。不帶任何扭捏,對辛辰的關切也都寫在臉上。原來辛辰這麼多年的深情,並沒有一付東流。
只是,辛辰的故事,他要怎麼三言兩語就說清楚?
辛辰,好像是他見過的叛逆生裡年紀最大的一個。
他遇見他的那一年,也許會是他一生最叛逆的時期,抽菸酗酒,紋身飆車。他極盡所能,無惡不作,只是他傷害的都是自己。
蘇譽一直不理解這個拿着學校獎學金的男人竟有這般狂亂的私生活。後來兩個人熟悉之後,他才知道,無論是他的好還是他的壞,都只是爲了從妹妹那裡分到母親一點點的寵愛。
對於這個男人,蘇譽一直都是尊敬又心疼的。
他將他繼父Peter打傷之後,消失了兩天,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後來他自己自首,蘇譽看着警察將他帶走時他臉上的淡然。他只是囑咐蘇譽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的母親。可是盛玉蘭在遭受了家暴之後早已變得精神脆弱,又這麼親眼目睹了兒子的瘋狂,她醒來之後就精神紊亂了。分不出辛辰和Peter的臉。
也許她的腦海裡深深印着的,是最後兩人扭曲的身軀。
辛辰
的父親辛海豐是最後一個趕到英國看望辛辰的。他見過辛辰之後,兩個人做了怎樣的協議,蘇譽雖有感知,但是實際卻並不清楚。辛海豐帶來的專業律師團隊把辛辰以正當防衛的理由從監獄裡帶了出來。而Peter,卻以家暴罪進入了監獄。
在這件事情中,真正受到了很重傷害的人,是Eudora。
媽媽瘋了,爸爸入獄了,而她最愛的哥哥卻成了她眼中一切的始作俑者。
似乎一夜之間,什麼都毀了。
“那Eudora父親的去世,和辛辰根本沒有關係?”亦瑾有些急切的問。
“Peter原本是個頗有成績的拳擊運動員,退役之後無法接受現實的落差,沉溺於賭博纔會一發不可收拾。”
亦瑾不語,只是沉默着。
“他去世是因爲吸食大麻,與辛辰沒有任何關係。”
亦瑾點了點頭,深深地點了點。
晨曦微露。世界開始一點一點的亮起來了。籠罩在心上的那團烏雲,漸漸飄走了。
她知道的,她就知道。怎麼會?辛辰怎麼會?
Eudora會這麼說,只是因爲心裡的怨恨,辛辰會那麼承認,只是因爲心裡的愧疚。可是不該的,Eudora不該這麼想。她的哥哥,從頭到尾,也只是一個受害者而已。如果他做錯了什麼,也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母親。
“辛辰出來之後,像是徹頭徹尾的變了一個人。他先是轉了專業,學了管理學。一畢業就帶着他媽媽回到了A市。”蘇譽低頭,舀了一勺豆腐腦放在嘴裡,若有似無的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們都懷疑過是辛辰的父親逼着他承諾了什麼,只是那小子向來什麼苦都愛往肚子裡咽,他不說,我們又怎麼猜得到。”
亦瑾捏緊了手裡的勺子,心裡默唸着,是啊,他不說,她又該怎麼懂?怎麼懂?
天邊的光暈,在慢慢的亮過來。這樣被早晨的風吹着,竟有點冷。
她的手掌張開貼着碗壁,掌心開始有熱度傳進來。蘇譽擡起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不吃?”
她愣了愣,像是剛剛回過神,連忙噢了一聲。
一輛銀白的跑車在路邊飛馳而過,蘇譽扭頭,咕噥一聲“怎麼都這麼早?”
車子忽然在前面不遠處一個急剎,尖銳的剎車聲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在這寧靜的清晨格外突兀。車子慢慢的退回來,退到與蘇譽他們一條水平線上的時候停了下來,車窗降下來,龍家豪的臉探出來。
隔着幾張桌子的距離,家豪邊下車邊喊過話來“你們……這是什麼狀況?”
蘇譽喊回去“你又是什麼狀況?也是來請我吃早餐的嗎?下次早點預約吧!”
龍家豪跨了幾步,在蘇譽的凳子上坐下。只是笑着朝亦瑾點了點頭。亦瑾總覺得家豪每次見到她,都是有點害羞的。
“你大少爺起這麼早幹什麼?”蘇譽說罷,一個哈欠接的正和時宜。
“被家齊的小媳婦折騰的一宿沒睡。”
“你是說Eudora?”
亦瑾聞聲也擡起了頭。
“不知道和家齊鬧什麼呢?”家豪扯了扯嘴角,竟像是有點欣慰的笑了笑“原來家齊發起火來還這麼勁爆。”
“辛辰知道麼?”
“怎麼不知道,這小妮子在房裡哭了一宿,辛辰哥就在沙發上坐了一宿。”
亦瑾唯獨這次缺席了療養院之行,是的,她怕遇到Eudora,不知道是怕自己尷尬還是她尷尬。她已經好幾天沒見辛辰了,不知道他與Eudora的關係緩和了沒有。
Loly的電話打來,說是盛玉蘭要見她。
一路都是忐忑的心情。才下車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家齊。見到亦瑾的剎那他揮了揮手,很友好的笑着迎過來。
“凌經理,你好。”
“你好。”亦瑾指了指院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阿姨認不出Eudora,還說要見Eudora才肯吃飯。所以Loly纔會打電話給你,也許,在阿姨心中,你纔是Eudora。”
“Eudora和辛辰……”
“慢慢來吧,我現在也想通了,總要給她一段時間,總有一天她會理解辛辰哥的。”
亦瑾點點頭,家齊伸手比了請的手勢。亦瑾一跨進門,才發現Loly和Eudora都站着。Eudora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有點彆扭的移開了目光。
盛玉蘭坐在牀沿上,並沒有意識到亦瑾的到來。Loly朝亦瑾使了個眼色。亦瑾走到盛玉蘭的面前,低低的喊她“阿姨,我來看你了~”
“Eudora!”盛玉蘭大叫一聲,忽然笑起來,拉着亦瑾的手又叫一聲“Eudora.”
亦瑾下意識的回頭看一眼Eudora,她正緊緊的抿着脣,一動不動的站着。她氤氳着水汽的眸子裡情緒複雜。
所有人都在屋外等着亦瑾,她哄了盛玉蘭大半個小時才吃了一碗飯。
Eudora第一個擡起頭,見亦瑾出來的時候,她看了看家齊,家齊伸手撫了撫她的肩膀。
“亦瑾姐,我們聊聊可以嗎?”
“好。”
門廊外的樹已經被人修剪過了,視野一下子開闊很多。亦瑾和Eudora並排而站。
“亦瑾姐……”Eudora雖然在開口喚她,但是語氣還是顯得有些彆扭。
亦瑾望着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眼“Eudora,有什麼話你都可以跟我說,我喜歡辛辰,不代表我就該和你有任何隔閡是嗎?”
Eudora點點頭,笑意一下子放鬆很多。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謝謝你經常來看我媽媽,對不起,用那樣的態度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都沒有關係。”亦瑾搖了搖頭,是真的,沒有關係。“你哥哥他……”
“亦瑾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笑着伸手比了個打住了手勢,“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爸爸對媽媽做了什麼。一直以爲是哥哥的錯……”
亦瑾不語,靜靜的看着Eudora。
“哥哥太殘忍,我現在什麼都可以釋懷,唯一還不能原諒的是他對自己的殘忍。”Eudora的聲音在哽咽。
亦瑾上前一步,擁住她的肩膀。
“沒有人知道我多愛哥哥,我那麼崇拜深愛的哥哥,怎麼可以把我帶入那樣愛與恨的落差……”
“他的確錯了,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他愛你。”
以愛之名,原諒他。
Eudora在點頭,一下一下的,下巴蹭的亦瑾有點癢癢的,心也是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溫情在往外溢出……
亦瑾鬆開她,笑着替她拭去眼角的淚。
Eudora吸了吸鼻子,咧開了嘴,像個大孩子。
“你會和哥哥在一起嗎?我喜歡你做我的嫂子。”
亦瑾卻忽然沉默了。
她要怎麼才懂,步步爲贏的辛辰。
她要怎麼才能讓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