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公公帶着曲檀香在迴廊裡拐了一個彎,就到了御書房的門口。
那公公將手中的大黑傘和起來,交給在御書房門口的小公公,對着小暖道,“姑娘請在此稍候片刻,咱家帶曲大人進去。”
小暖聽了,俯身福了福身子,行禮道,“謝公公指點。”
那公公笑着擺擺手,對曲檀香道,“曲大人,請進。”說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門口的公公也高聲通報起來,“出使楚國醫師曲檀香到!”
話音未落,只見兩個小太監打開了御書房的兩扇門,曲檀香擡腳先進去,那中年公公也跟着後腳進去了。
一進門,曲檀香就看見,御書房的龍案上,空無一人,而龍案的側邊卻多出了一張紫檀的書案,旁邊是一把華貴的紫檀椅子,上面雕刻着極細緻的鳳凰紋路。
而那椅子上面坐的,是一位氣度雍容華貴的女子,穿着金黃色的底紋,銀線繡着鳳凰的長裙,頭上的青絲挽成了一個華麗的髮髻,上面綴滿了珠寶,十分明豔。這位想必就是皇后了吧?
另一邊站着穿着朝服的北冥齊,一雙桃花眼纖細長長,眉眼笑意卿卿,薄脣揚成好看的弧度,是嫵媚又張揚的模樣。
“皇后娘娘,齊王殿下,曲使者到了。”那公公走到坐在檀香椅子上的女子面前,對皇后和北冥齊俯身行禮道。
曲檀香也緊走兩步,俯身,行禮道,“微臣曲檀香參見皇后娘娘,參見齊王殿下。”
皇后娘娘看了眼曲檀香,只見她數着精巧的蝴蝶髻,頭戴一隻青色的碧玉簪子,與身上的碧玉衣裙遙相輝映,十分別致。
“曲醫師不必如此多禮,快起來回話罷。”皇后終於說話了,曲檀香只覺得那聲音宛如黃鸝歌唱,十分清雅婉轉。
“是啊,曲使者出使楚國,勞苦功高,實在無需行此大禮。”北冥齊也說道。
曲檀香聽了,依舊俯身行禮,並不起來,“皇后娘娘和齊王殿下擡愛,但微臣不敢造次,此次出使楚國歸來,特進宮前來複命。”
皇后娘娘施施然笑着道,“曲使者還是先起來罷,本宮聽聞前些日子你身染重疾,想來身子還沒好全,就無需行這麼大的禮。”
“謝皇后娘娘關懷,微臣感激不盡,請皇后娘娘放心,經過細心診治,微臣的身子現已基本痊癒。”曲檀香謝過皇后,這才站起來回話。
“既已痊癒,也算是幸事一樁。”皇后緩緩地說着話,“公主殿下前些日子,爲了替曲大人出宮請醫師,還來求過本宮出城的令牌呢。”
皇后話說到這裡,看到曲檀香擡頭,這纔看清了她的容貌,十分震驚。她竟和皇上生前收藏的那副畫像上的女子有些神似之處,實在是大美人一個,只是那畫像上的女子比較冷豔,而眼前的曲檀香則更顯得冰清玉潔,更加柔和一些。
北冥齊見皇后沒有繼續說,便道,“曲使者此次出使楚國,主要是爲了處理楚國向碧落宮借錢一事,不知曲使者此次出使,成果如何。”
曲檀香聽了,覺得甚是詭異,怎麼不見公子呢?爲什麼會是皇后和北冥齊見自己?一開始以爲只是皇后和北冥齊先接見而已,結果北冥齊直接開始問自己出使的情況,這說明皇上不會見自己嗎?只是自己是皇上派出去的,皇上又怎麼會不見自己呢?
自己覆命也應該是向皇上覆命,怎的皇后娘娘和北冥齊問起此事?越想越覺得奇怪。
“敢問皇后娘娘,齊王殿下,爲何不是皇上接見微臣?”曲檀香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問個明白。
皇后娘娘的臉色微微一變,看向了北冥齊,北冥齊上前走了一步,猶豫了半響,對曲檀香道,“曲大人出使楚國有所不知,皇上在曲大人出使楚國期間已經駕崩了,只是考慮到曲大人和薛將軍在楚國的安危,並未曾及時告知二位大人。”
“什麼?”曲檀香聽見北冥齊的話,十分震驚,頭頂如同炸響了一記悶雷,這怎麼可能?北冥齊這是在說些什麼啊?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
北冥齊見曲檀香震驚的表情,十分不忍心,卻又很難過。不忍心她知道真相,她一定會難過,只是看着她震驚的表情,他自己又十分難過,曲檀香終究還是那麼在意北冥軒。
北冥軒,你都死了好嗎?爲什麼還會讓她這麼在意?
“曲大人,還請節哀,在曲大人和薛將軍出使楚國期間,皇兄已經駕崩了。”北冥齊又重複了一遍!
曲檀香又一次聽見北冥軒已經故去的話,這一次,北冥齊的聲音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再也不可能是自己聽錯了,她心中更加震驚,她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幾步,“不可能,皇上怎麼會......”
皇后見曲檀香如此,便開口道,“曲大人還請節哀,皇上駕崩後,本宮也十分的傷心,近些日子纔剛剛緩過神來。”說着皇后用手帕細細的拭了拭並無淚水的眼角。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會這樣?皇上爲何會突然駕崩?微臣離開時皇上龍體還是非常康健的。”曲檀香一時間情緒非常激動,不由得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北冥齊見她如此傷心,心中不忍,走過來道,“曲大人,還請不要太過傷心了,你自己剛剛重疾才愈,身子還虛着呢,萬不可太過傷心。”
曲檀香見北冥齊過來,微微後退,擡起頭,眼睛直直地看着北冥齊,問道,“還請齊王殿下直接告訴檀香,爲何皇上會忽然駕崩?”
北冥齊低下頭,露出戚然的神色,深深吐了一口氣,道,“皇上駕崩的時候,才查出來先是被人早在三月以前就開始下苗毒,一月之前,又出現吐血現象,開始臥病在牀,幾日後,皇上又遭到了殺手的暗殺,御林軍發現的時候,皇兄已經西去了。”
“這怎麼可能?”曲檀香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爲什麼又是苗毒?有查出來是誰下的毒藥嗎?殺手又是誰派去的?”
皇后見曲檀香如此激動,便安慰她道,“曲大人還請稍稍寬心,本宮已經在盡力追查了,會盡早查出真相,給先帝一個答覆。”
“那皇上的遺體呢?”曲檀香並未在意皇后說了什麼,此刻,她的心裡還是不想相信,“微臣想去祭拜皇上的遺體。”
皇后娘娘用悲愴的聲音低聲道,“爲了表示對先帝的敬意,不使皇上在駕崩後魂魄不寧,經過太醫院諸位太醫的檢驗後,皇上的遺體已經先行下葬,入土爲安了。”
曲檀香聽到這裡,整個人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皇后滿頭的珠翠,耳朵裡傳了兩個聲音:
檀丫頭!
曲使者?
再次醒轉過來,曲檀香看見自己眼前是一片的人影,完全睜開眼睛後,她纔看清,眼前的人都是熟悉的人,颯婆婆,書畫,小暖,輕風,小虎。
“我這是在哪裡?”檀香試着問了句,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幹。
書畫道,“小姐自然是在瑤閣了,還是從宮裡擡回來的。”
“最近小姐每次回來都是擡回來的。”輕風打趣着,結果被書畫呵斥了,“都什麼時候了,還這樣分不清,開得哪門子玩笑。”
輕風聽了悄悄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
小暖又是已經哭得鼻子都紅了,見她睜開眼睛,大聲喊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嚇死小暖了都!”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老是害你們擔心了。”曲檀香小聲地說道。
“阿檀,你近日這是怎麼了,老是暈倒,婆婆都快被你嚇出心臟病來了。”掃婆婆關切地問道。
“婆婆對不起,是阿檀不好。”曲檀香臉上的神色有點不自在。
書畫也着急地問道,“小姐,到底在御書房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竟然會在御書房暈倒了呢?”
聽到書畫的話,曲檀香想起了皇后滿頭的珠翠和那一身曲使者,還有那一句檀丫頭。
既然皇上駕崩了,那碧落宮肯定是知道的,爲什麼自己未曾得知隻言片語?就算在楚國時是爲了保護我,那我回來的時候呢?
颯婆婆肯定知道這些事情,可是卻並未告訴自己,甚至早上進宮前,也只是叮囑自己做好萬全準備。
不對,婆婆這明星是話中有話,只是自己當時並未在意!難道婆婆的萬全準備指的就是這件事嗎?可是,如果無人告知,就算當時心中存疑,也永遠不可能會考慮到那方面去。
公子,就這麼不在了嗎?
想到這裡,曲檀香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滾得滿臉滿衣裳都是。小暖見了,哭得更加傷心了,還拿着手帕替檀香擦拭眼淚。
“小姐,你到底是怎麼了?”
曲檀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問道,“婆婆?”
颯婆婆聽了,立即道,“阿檀,婆婆在的。”
曲檀香看了看其他人,道,“大家先出去一下罷,我和婆婆有話要說。”
小暖聽了道,“小姐,這......”
“小姐你快點好起來啊,你說好要陪我放風箏的。”小虎也湊過來不肯走,“你可不能老是三天兩頭的暈倒。”
曲檀香擠出一個笑容,“小虎乖,我沒事的,過幾日天晴了,我就陪你放風箏好不好?”
小虎卻並不買賬,道,“外面天早就晴了。”說着還撇撇嘴。
“小暖,你們先出去一下下,我和婆婆說幾句話便好了。”曲檀香再次說道。
書畫走過來拉着小暖和小虎,往瑤閣外走去,輕風跟在後面,寢殿裡只剩下了曲檀香和颯婆婆。
曲檀香慢慢地自己在牀上坐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颯婆婆,對颯婆婆道,“婆婆,爲什麼?”
颯婆婆走過來,坐在檀香的牀邊,問道,“阿檀,你在說什麼?”
曲檀香一字一頓地道,“皇上駕崩的事情,爲何一直沒有告訴我?”
爲什麼那麼久都不說?甚至早上進宮前都未曾說起,婆婆,你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
颯婆婆輕輕地拉起了曲檀香的手道,“明日,婆婆陪你去給先帝上香吧。”
“婆婆,你爲什麼,就是不肯回答我?”曲檀香的聲音很激動,“如今我已經知道了,婆婆,你就跟我說罷。”
颯婆婆嘆了口氣,花白的額前碎頭髮微微地動了動,沉聲道,“好罷,婆婆都告訴你。”
曲檀香聽了,眼角悄悄滑下了一行淚水,她閉上了眼睛。
看來公子,終究還是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