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洞穴盡頭處。
隱隱可見黑魆魆的洞口。
一道虛幻的老嫗身影便盤坐在洞口的最中間處。
衣袍簡樸,面容之上長滿了褶子與象徵着歲月變遷的老人斑。
身影之上,散發着一股死氣和衰敗的氣息。
她微微撐開眼皮。
目光幽幽如鬼魅,朝她看來。
而在她的四周,一道道更加虛幻、閉着眼睛的身影,散落在洞口的每一處角落。
似是在鎮守着什麼。
濃郁的腐蝕之力,便從這些身影的身後,難以遏制地流瀉出來。
讓秦凌霄心中震驚的是,這些身影的容貌、身形竟皆是女子模樣。
“這、這些……都是元神?!”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不錯。”
洞穴盡頭處。
黑魆魆洞口前的老嫗身影盯着秦凌霄,眼中散發着奇異的色採。
如同在欣賞一件最爲精美的物品一般。
口中更是忍不住喃喃道:
“好!好!”
這樣的眼神,讓秦凌霄極爲不適。
微微皺眉道:
“你讓我來,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又究竟是什麼身份?”
老嫗微微一笑,佈滿了皺紋的臉上,帶着一絲追憶:
“在回答你的這些問題之前,你難道不好奇這後面是什麼?”
“後面?”
秦凌霄一怔,不由得將注意力再次放到了那老嫗的身後。
幽深而神秘的洞口,猶如一張巨口,吞吐着未知的腐蝕氣息。
只是除此之外,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莫要兜兜繞繞,爽利些,直說便是!”
秦凌霄微有些不耐道。
“呵呵。”
對於秦凌霄的態度,老嫗卻顯得從容無比,淡笑道:
“莫急,莫急。”
“我的身份是什麼,讓你來此做什麼,你聽完我的話,一切便都瞭然。”
秦凌霄目光掃視四周,沒有再說話。
老嫗則是自顧自道:
“你從風臨洲來……那裡,天地降格所帶來的後果,應該更爲嚴重吧?”
秦凌霄不由眉頭微皺。
外界只餘下了元嬰修士,自然是極爲嚴重。
反倒是中勝洲,竟還有化神修士自由行動,實在是太過奇怪。
她沒有開口回答。
不過老嫗的眼力卻是極爲老辣,眼見秦凌霄不說話,頓時便笑了起來:
“果然如此……呵呵,我猜,風臨洲只能容納五階前期了吧?不、不對……莫非是隻能容納四階法師了?”
秦凌霄心中一震。
儘管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老嫗卻彷彿有一雙能夠洞穿她心中想法的眼睛,感嘆了一聲:
“大晉這般強大的宗門,卻也興勃亡忽,終究拗不過這天地大勢啊!”
秦凌霄聞言不滿道:
“大晉三宗一氏猶在,三宗之中,化神亦不鮮見,何來興勃亡忽之說!”
“呵呵,我也不與你這女娃子爭辯。”
老嫗淡然地搖搖頭,隨後反問道:
“難道你就不奇怪,爲何我們中勝洲這裡,反倒是允許五階聖法師存在麼?”
秦凌霄倒是想問,不過考慮到自己的回答很可能會泄露大晉這邊的底細,引來中勝洲的覬覦,尤其是面前這個老嫗還曾經主導過針對風臨洲的戰爭。
心中的一點好奇心便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和沉默。
不過老嫗似乎也並不在意秦凌霄回答與否,似乎是更想找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她顫巍巍地擡起手,指向上方,幽幽道:
“我曾遊歷過西陀洲,那裡僧人有言,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即言大小之變。”
“我觀小倉界,一如人之軀殼,界膜爲其膚體、八洲爲其臟器。”
聽到老嫗的話,秦凌霄不由動容。
“界膜爲其膚體,八洲爲其臟器?”
即便她對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老太婆心存戒備和警惕,可聽聞此言,卻也不由得被其言語所震撼。
老嫗的聲音,少了之前未曾見面時的神秘和難辨男女,反而多了一種穿透歲月的滄桑與沉澱。
如同在講述一段古老的傳說,娓娓道來:
“若這般看,西方三洲,實爲一洲,即是肺金彙集之地,故天地有恙,金虧而水盛,故生大洪水之災。”
“天漠爲肝木,寂寂無聲;皇極洲爲腎水,先天本固;鏡緣洲爲心火。”
“風臨洲乃是脾土,而中勝洲則爲胃土,脾胃乃五臟之本,脾胃一病,則外而四肢,內而五臟,上而頭面七竅,下而前後二陰無所不病。”
“而兩洲之病,乃是一而二的關係,如今中勝洲元磁動盪,那風臨洲想必也同樣有這般的禍患。”
前面一部分,秦凌霄聽得若有所思,而說到風臨洲與中勝洲,她頓時一個激靈。
因爲風臨洲如今,恰是遇到了元磁之禍。
不過她隨即皺眉道:
“那北海洲呢?”
老嫗臉上微有些疑惑:
“若以人身代天,北海洲本不該存在纔是……”
她搖搖頭:
“此洲,我也說不準,不過這並不重要。”
“只需知道中勝洲之於小倉界是何用處,便能知曉中勝洲外的元磁海從何而來,也能知曉我身後是何處,更能知曉爲何中勝洲如今仍可以容納化神存在。”
秦凌霄聞言,也不由目露沉思之色。
而老嫗則是自己揭開了答案:
“中勝洲,便是助小倉界運化界外一應靈物之處,恰如人之胃,可以運化水谷精微之氣。”
“人若不食則死,界若不食則滅,故而中勝洲便是小倉界至關重要之處,天地運轉,自是厚此而薄彼,而運化界外一應靈物,使之化爲天地之力的,不是別的,正是元磁。”
秦凌霄頓時恍然:
“這麼說,元磁,便是小倉界的胃液?”
老嫗見秦凌霄明悟,欣然頷首:
“然也,所以中勝洲靈氣稀薄,遠不如風臨洲,便是此處之靈氣,早已被元磁消磨,化入天地之中,而其他幾洲受益。”
秦凌霄雖覺這樣的比喻頗爲奇異,但越想卻是越發覺得貼切。
只是思索了一會,目光掃過老嫗身後的洞口,又不禁疑惑道:
“可此處洞穴,又是何作用?”
老嫗笑了笑,反問道:
“你可曾見過胎兒墜地?”
秦凌霄疑惑地點點頭:
“見過,可與此處有何關係?”
“如何沒有關係?”
老嫗卻搖頭道:
“小倉界便如一個胎兒,界外便是母體,胎兒自外界汲取營養,靠的是何物?”
秦凌霄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了一抹恍然:
“難道是……”
“不錯,此處便是小倉界與界外連接的端口,或者說,這裡便是小倉界的臍帶口處。”
老嫗點了點頭,肯定了秦凌霄的猜測。
然而得到證實的秦凌霄,卻反倒是難以置信:
“這……這極南風洞,實際上是小倉界的臍帶口?”
心中的疑惑反而變得更深:
“那你又爲何會在這裡?她們又爲何會在這裡?”
老嫗笑了起來,充滿了歲月感的面容上,閃過了一絲複雜:
“小倉界這個胎兒,若是有吃的,自是可以一直成長,可若是,外面沒有吃的呢?”
聽到老嫗的話,秦凌霄不由心頭一震,忍不住問道:
“會如何?”
“會生病,會餓死,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求生,自噬其肉,飲鴆止渴……”
老嫗一字一頓,語氣中不覺帶着一絲森然:
“此處,你應該能感受到一股腐蝕之力,那便是小倉界自我求生的本能,衍化出這等尚要強過元磁的特殊力量,欲要將此處,盡數運化爲天地之力,補益小倉界!”
“小倉界……想要將我們全都吃掉!”
老嫗的話,頓時讓秦凌霄勃然色變。
她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老嫗周圍的那些身影,皺眉道:
“你們在這裡,便是爲了堵住這股腐蝕之力麼?”
“可單憑你們,又如何能阻止得了這樣的大劫?爲何沒有向其他洲的人求援?”
“求援?”
老嫗的眼中劃過了一抹冷笑。
“你以爲我去你們風臨洲是爲了什麼?我去過,可惜你們並不在意……當時你們大晉萬象宗有一個名叫惠韞子的聖法師,此人倒是個厲害人物,我和他皆是五階圓滿聖法師,竟也不能擋住其三招,被其重傷而回,呵,他還說他們自有辦法應對,如今看來,你們大晉也已經失敗了。”
“萬象宗的惠韞子祖師?”
秦凌霄不由動容。
饒是她知曉對方輩分極高,可聽到這個曾經在太爺爺口中提及過的上上代高人竟也與其有過交集,還是不由得一陣恍惚。
“不過,一飲一啄自有定數,被其重傷之後,我無奈回返中勝洲,藉着一件宮內珍藏多年的寶物,苦修多年之後,卻在這極南風洞裡,成就了六階神境。”
老嫗嘆息了一聲:
“只可惜這寶物也有諸多缺陷,服下之後,壽元大減,爲了能活命,也爲了能長久鎮守住此處,我捨去了肉身,以神魂融於此地,雖不得外出,卻也苟活至今。”
目光掃了眼周圍閉目無聲的一道道身影,搖搖頭:
“她們,也都是歷代壽元將近,於是來此隨我一起鎮守此處的元磁宮門人。”
秦凌霄也不由得看向老嫗周圍的元磁宮衆人,眼中不覺多了幾分欽佩之色。
她向來怨憎分明,即便之前對老嫗多有提防,卻也不影響其對這些以身鎮守極南風洞的化神修士們,充滿敬意。
“可是,你讓我來此,又能有什麼用處?”
秦凌霄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如今不過是一道殘魂,且還只是元嬰修士的殘魂。”
老嫗仰面大笑:
“豈不聞妄自菲薄乎?”
“你天生法體,神魂通透,本就天賦異稟,且似乎本便是我元磁宮的路子,正是最最適合我元磁宮的傳承,待那件寶物成熟之後,你服用下去,不需千年,便可一躍而起!”
“放眼小倉界,海天之內,豈有對手?”
秦凌霄聞言,卻非但沒有喜悅,反倒是更加疑竇叢生:
“非是我不信你,你元磁宮又不是斷絕了,有那麼多傳人,又有什麼元磁三聖,即便我天賦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可你又如何能保證我不會學成之後翻臉不認人?”
“若我是你,便是有再高天賦,也決計不會這般選擇。”
隨後冷哼道:
“還是說你其實有其他的打算?那便挑明瞭說,拿我做棋子還是怎地。”
老嫗正要說話,卻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忽地頓了頓,隨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先不着急,我方纔與你說的那件寶物,恰好便要成熟了……”
秦凌霄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
元磁宮外。
元磁道人面露遺憾地看了眼遠處的那片石林。
隨後便欲離去。
不過正在這時。
元磁道人忽地心生感應,朝着北方望去。
數息之後,北方的天空中,忽有一道流光倉促之中,帶着一絲慌急和明顯的頹敗,朝着元磁宮所在的石林極速飛去。
“是那個‘單法師’!”
元磁道人目光微凝。
他之前便在翠螺城見到這位單法師與另外兩位聖法師交手,對其氣息雖然不熟,但並不陌生。
不過僅僅是下一瞬。
遠處又有八道流光極速趕來!
其中的兩道,元磁道人也不陌生,正是之前在翠螺城圍攻單法師的子車家和司寇家的聖法師。
元磁道人不由得心中一凜!
“八個……九大家共有九位化神,竟然一下子來了八個!”
“這是要對元磁宮動手了?”
“可是難道他們不怕元磁三聖?”
這兩批流光一前一後追逐着,迅速逼近了元磁宮的位置。
元磁道人也不敢怠慢,一拍儲物法器。
低聲快速道:“祖師,這些人可能應付?”
儲物法器中,很快便傳來了漁陽祖師悶悶的聲音:
“吾若是完好無損,自是輕而易舉,只是如今最多也就還有一擊之力……”
元磁道人心中微沉,強忍住遁逃的想法,又問道:
“那能替我隱藏氣息嗎?”
這次,漁陽祖師倒是信心滿滿:
“區區化神前期,易如反掌!”
說話間,儲物法器之中,頓時傳出了一道無法聽到的鼓聲,將元磁道人完全罩住。
元磁道人明明還立在原地,可若是其他修士試圖感應的話,卻是完全感受不到。
唯有肉眼方能看得見。
然而他藏身之處還算隱蔽,若真用肉眼去看,倒也無人能看到。
仔細感受了一番,便連自己的神識都半點感應不到自己,元磁道人滿意地點點頭。
隨即便朝着遠處的元磁宮望去。
但見那單法師的流光,眼看着便要衝入了元磁宮外圍的陣法之中。
然而就在這一刻。
緊追在身後的八道流光之中,忽地飛出了一道虹光,自那單法師的身上,透體而過!
察覺到動靜,早已在陣法之內接應的鮮于法師,以及其他寥寥幾位法師,本以爲能順利接應,臉上的笑容尚未來得及綻放,便瞬間凝固!
瞪大了雙目,看着單法師的身軀被其飛行寶物帶着撞入了陣法之中。
“老師!”
陣法之中,一位年輕法師先是有些呆愣,隨即面色大變地衝了上去。
單法師的身軀,卻無力地從飛行寶物上跌落下來。
被那年輕法師一下子接住,抱在懷裡。
然而這位中年法師的雙眸,已經沒有了一絲光彩。
殘破的身軀之中,也再無元神氣息。
“老、老師……”
年輕法師如墜深淵,嘴脣顫抖。
而天空上,彷彿此刻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漫天烏雲,悄然凝聚,隨後血雨如注,哀鳴嗚咽之聲不止。
雲朵之中,一道中年女修的虛影凝聚又消散…… 伴隨着這天地異象的升起。
八道身影,也虛立在元磁宮的八個方向上空,各自面露冷笑、譏嘲、或是兇悍之色。
其中一道身影更是朝着陣法中的鮮于法師冷笑道:
“原來你們元磁宮早已成了空殼……呵,你們宮內不會只剩下一個單鵑了吧?”
“還有一個廖葳蕤呢?難道實際上也早已不在了?”
“都不在?那躲起來的元磁三聖呢?”
“呵,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你們元磁宮的這些聖法師,到底是去了哪裡?莫非已經離開了中勝洲,去了別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那麼今日元磁宮便要徹底成爲過往了!”
陣法內。
鮮于法師以及其他的幾位法師,看到單法師的屍身,皆是面色悲痛、咬牙切齒。
而聽到這位聖法師的話,鮮于法師先是一怔,隨後猛然回頭,看向還未來得及押下去的雲芍。
“是你?!”
她伸手一拍,擊在了雲芍的腹部,雲芍頓時忍不住張口吐出了一件極爲靈巧,只有指頭大小的法器。
看到這件法器,鮮于法師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傳、訊、法、器!”
雲芍臉上的痛苦與後悔之色悄然斂去,只餘下了一抹帶着輕蔑和譏嘲的笑容:
“要怪,就怪你沒有立刻殺了我!”
‘砰’!
傳訊法器轟然碎開,只是鮮于法師的含怒一擊,卻也沒能將這件傳訊法器徹底碾成粉末,足見其質地之堅硬。
只是雲芍卻錯愕地愣在原地。
低頭看着自己。
隨後不解地看向鮮于法師:
“爲何不殺我?”
鮮于法師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擡手將其鎮在遠處:
“我要讓你看看你親手造就的惡果!”
隨即飛快掐訣唸咒,調動起陣法來。
其他的幾位法師,也紛紛歸入陣法之中,嬌喝一聲,共同運轉起陣法。
隨着她們的行動,整個石林區域之外的陣法,瞬間漲大,直接便將八位聖法師擠出了原地。
“好東西啊!”
八位聖法師中,有人面露貪婪之色,看向了下方的陣法。
他們崛起的時間太過短暫,底蘊極度匱乏。
若是能有這樣的陣法守護家族,至少在中勝洲,便可高枕無憂。
不過他們的眼中,隨即便浮現出了一抹凝重和忌憚。
元磁宮畢竟統御整個中勝洲許多年,哪怕此刻沒有聖法師運轉這護宮陣法,可其爆發出來的威能,也足以輕鬆擊潰他們。
不過他們既然敢來此冒險,自是早有準備。
“諸位,祭‘天青破虛陣’!”
有人高呼一聲!
下一刻,八人各自丟出了一件陣旗,隨後從八個方向,迅速覆蓋住了整片石林區域。
正在主持着護宮陣法的鮮于法師面色驟然一變!
“不好!他們哪來那麼多的天青玉!”
世間萬物,皆有互生互克之理,元磁雖然天克五行,卻也受天青玉這樣的靈物剋制。
而元磁宮的護宮大陣,則是調用宮內的幾個元磁膜眼中的元磁之力,以此爲大陣之基。
天然受到天青玉的剋制。
而一旦護宮大陣被破,元磁宮便再無能力阻擋九大家聖法師們的進攻。
遠處。
元磁道人看着這八人手中的陣旗,卻是眼睛不由得一亮!
“這幾人,竟有這樣的好東西!”
“若是能得到此物,即便不能根治八重海那些膜眼,卻也能極大約束元磁之力……”
看着這八人,他雙眸微眯,心中不由得便盤算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
似是察覺到了危機的到來。
石林區域的最深處,終於陸續響起了三道女子聲音:
“我元磁宮看來真是對你們太過仁慈、太過心善了!”
“我早說過這些人不能留……你們卻非要心慈手軟,若是早聽我的,便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行了,都不要說了,如今出手,同樣不晚。”
聽到這三道聲音。
正艱難駕馭着陣法的鮮于法師以及其他幾人都不由得面露大喜之色!
“是三聖!”
“宮主!”
“老師!”
陣法外的八大聖法師聽到這三人的聲音,面色都不由得微微一變,互看了彼此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凝重、忌憚和猶豫。
只是很快,這抹猶豫,便化作了堅定!
而遠處的元磁道人,同樣也頗爲好奇。
這元磁宮三聖,幾乎便是整個中勝洲修士們的頂峰,也是他元磁之道更進一步所要前進的方向,他自是極爲好奇這三聖又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不敢直視,以防引起她們的感應,他只能用餘光掃過。
但見石林深處,三道流光倏忽落在了陣法內的半空中。
赫然便是三位衣着紋飾複雜精美,帶着中勝洲風格的宮裝美貌女子。
只是讓元磁道人吃驚的是,這三位竟是容貌一般無二!
“這……化身?”
“不,不對,這三個莫非是孿生姐妹?”
元磁道人心頭驚詫。
而相比於元磁道人的吃驚,九大家的八位聖法師卻是早已習慣了元磁宮三聖的樣子,見狀冷笑道:
“尉遲淑,尉遲憐,尉遲惜,莫要狂妄!蒼天都不願你們留下,你們卻偏偏還苟活至今,今日終於露面,也該是讓元磁宮退位讓賢了!”
元磁宮三聖衣着顏色各自不同,分別爲紫、紅、綠。
見九大家的聖法師如此囂張。
紫衣女子冷笑了一聲:
“本宮主的名諱,豈是你們所能直呼?”
“若是在別處,還能容得你們猖狂,可如今便在我元磁宮近前,若是不斬殺了爾等,本宮主又有何面目立足!”
話音未落,紫色雲袖一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陣法,朝着八人中的四個捲去!
而就在紫色雲袖探出陣法的同時。
天空中,烏雲匯聚。
雲袖探出,八人頓時想都沒想,便立刻極速退後。
紫色雲袖只來得及捲住其中一個,但未及捲回,便被那天青破虛陣罩住!
那位被卷中的司寇家聖法師用力一掙,便順利從紫色雲袖中逃了出來。
然而此刻,天空中的烏雲深處,雷光也漸漸閃動!
“大姐,速度快點!”
紅衣女子尉遲憐目光掃過天上的雷雲,眉頭微皺,提醒道。
紫衣女子面色微沉地點點頭。
然而心中卻無比凝重。 ωwш▪ttKan▪¢Ο
“這陣法極大抵消了我的元磁之力!”
受限於天地,一旦暴露時間太久,便會迎來天地的打擊,所以她方纔一出手便是竭盡全力,只爲一擊建功。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八人雖然修爲差了不少,可似乎對她們早已研究了很多遍,逃得實在是太過滑溜,完美避過了她的進攻。
更麻煩的卻是那座天青破虛陣。
此陣的確是天克元磁宮,但讓她疑惑的是,此陣的原材料天青玉早已被挖空,按說根本不可能彙集這麼多的天青玉,甚至製成這樣的陣法。
“除非……他們已經處心積慮積攢了許久!”
尉遲淑心頭沉重。
這意味着九大家對她們瞭解得足夠深。
而她們對九大家的瞭解,卻顯然已經遠遠跟不上了。
“可恨之前元磁海倒灌,宮內的聖法師們幾乎都被派了過去……”
尉遲淑心中暗暗咬牙。
若是元磁宮內的聖法師們還在,足以輕鬆壓過整個九大家。
然而誰又能想到她們一去便再沒能回來呢。
只是這個時候也無暇想這些,她咬牙奮力催動法力。
然而卻收效甚微。
天青破虛陣之下,她的所有出手,便像是一個不通水性的凡人在水中行動,備受限制。
天上,雷雲越發匯聚。
電光跳動,隱隱朝着尉遲淑的位置匯攏。
“大姐,撒手!”
二宮主紅衣女子尉遲憐急聲道。
看了眼順利逃開,卻面露譏嘲的九大家,尉遲淑即便面色難看,怒火升騰,卻還是不得不迅速收回了紫色衣袖,同時飛快地收斂氣息,整個人便彷彿一顆頑石一般。
天上的劫雲,頓時失去了目標,微微停頓之後,不甘地在原地轟鳴了一會,隨後漸漸消散開。
而當尉遲淑收回了手段,九大家的八位聖法師便又笑呵呵地圍了過來。
一邊小心地警戒,一邊出手拆着陣法。
“他們是想激咱們出去。”
三宮主綠衣女子尉遲惜目光冷靜無比,說出了九大家的目的。
尉遲淑和尉遲憐也都明白九大家的目的,只是卻根本沒有更好的應對辦法。
尉遲憐皺眉道:
“沒辦法,這天青破虛陣,陣旗會隨着他們的行動而移動。”
“咱們被此陣包圍,想要追上他們,幾乎不太可能。”
“除非有人能從外圍擊破他們的聯手,破壞了那天青破虛陣,咱們即便不能斬殺了他們,也能讓他們不敢再來!”
尉遲淑面色微沉:
“可誰又能做到呢?如今整個中勝洲,除去那裡,便再無第二個聖法師……可即便是有聖法師,以一敵衆,只怕也做不到這點。”
三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眼下,堪稱是元磁宮最爲虛弱之時,整個元磁宮除去她們三聖之外,竟是再無第二個聖法師。
“我早就讓單師妹不要外出,不要外出,她卻偏偏不聽!否則我等也不至於這般被動!”
尉遲憐忍不住氣道。
尉遲淑和尉遲惜也無心安慰。
她們眼睜睜看着元磁宮四周的陣法被九大家的聖法師不斷進攻,由於天青破虛陣的緣故,本該堅固無比的陣法,此刻卻出現了幾乎從未有過的動搖。
不由得面色更加難看。
不過就在這時。
三人的耳中,卻同時響起了一道聲音。
“嗯?”
“外洲修士?!助我們一臂之力?”
三人俱是一愣。
三人的神識下意識便朝着四周探去。
卻並未察覺到什麼。
心中倒是都相信了幾分。
互視了一眼,隨即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事已至此,也不會再有更壞的情況了。
就在下一瞬。
遠處的一處水澤之中。
一團極度壓縮的聲浪,驟然破水而出!
嘭!!
正在元磁宮陣法之外小心提防的一位聖法師,一心都忙着抵禦前面,卻萬萬沒想到攻擊竟然來自後面!
幾乎是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便直接化作了一灘碎末,轟然灑向四周!
這一幕。
所有人都驚呆了!
“司寇澄!”
“怎麼回事?!”
“是誰?!”
“到底是誰?!”
不同於九大家聖法師們的緊張、惶恐和慌亂。
元磁宮三聖卻更加震驚!
“方纔我沒有看錯吧?能一擊擊殺一位五階前期的聖法師,此人,只怕與我等也相差無幾了!”
天空中。
烏雲迅速匯聚!
血雨、聖法師的虛影……以及,雷劫!
雷光在烏雲之中迅速醞釀,隱隱鎖向了下方!
“在那裡!”
有聖法師指向遠處的水中,沉聲道。
然而卻無人敢上前。
他們都是各自家族內的唯一依靠,若是有把握也就罷了,眼前的這種情況,根本不敢輕易冒險。
而很快,雷雲便似乎失去了目標,再次漸漸散去。
然而就在這一刻。
元磁宮三聖忽地低下了頭。
面色微變:
“地脈……在極速變化?”
下一刻。
元磁宮的上空。
一道蓮池虛影忽地浮現。
而在這蓮池中間處,一顆怪異無比的果樹,佇立其中。
與此同時,一股獨特的香氣和腐爛的臭味,交織在一起,迅速瀰漫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