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頷首,雙手結印。
朱炯只覺眼前升起一道無形的法壇,高有九層。
法空緩緩浮起,被無形力量託着,落到九層法壇上,一動不動,雙眼微闔,眼簾低垂,喃喃誦咒。
喃喃低語聲慢慢變得宏大浩瀚,宛如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越來越響,虛空震動,空氣彷彿沸騰。
他們覺得眼前一切都在劇烈晃動、顫抖,一切都變得不真切,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歸!”法空雙眼忽然大睜,兩道金光迸射而出,射進石桌上的清秀少年身體。
清秀少年猛的一顫,隨即直挺挺坐起,眼睛猛的睜開,眼神卻是迷茫。
他疑惑的撓撓頭,迎上朱炯狂喜的眼神,怔了怔:“大哥……?”
“三弟!”朱炯猛的一把將他摟進懷裡,死死抱住。
黃永亮與徐敬賢眼睛不由一顫,咧了咧嘴。
這也太魯莽了,萬一傷勢還重,這一下就能去掉半條命,再狂喜也要忍一忍的。
他們忙過去,一個拍朱炯肩膀,一個按上清秀少年的後背,小心翼翼的探察其傷勢。
朱炯被黃永亮一勸,馬上警惕,忙鬆開清秀少年,徐敬賢驚奇的看着清秀少年,上下打量。
黃永亮見狀,也伸手按按他後背,面露驚奇。
朱炯被他們弄得莫名其妙,也忙伸手握住他手腕,一探查之後,驚奇的讚歎:“神乎其神!”
他扭頭看四周,卻發現只有自己幾人,已然不見了法空,不知在何時消失了。
剛纔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幻,太不真實。
黃永亮他們也發現法空不見了。
英俊青年和尚合什道:“諸位施主,住持說這位施主與住持有緣,可以在寺內住一陣子。”
朱炯忙道:“三弟他與法空神僧有緣?”
英俊青年和尚頷首。
朱炯看向清秀少年:“三弟,你可記得先前之事?”
清秀少年皺起眉頭,輕聲道:“大哥,我是被他們殺了吧?沒死?”
楚靈道:“你已經死啦,被法空神僧救活了,不過嘛,你……”
“沒死!”朱炯忙搶過話頭。
楚靈看向他,撇撇紅脣:“朱公子,你覺得能瞞得過他嗎?他又不傻!”
朱炯遲疑。
身爲無常劍宗弟子,也知道法空的事蹟,先前驚慌憤怒之沒想到法空身上。
此時見識了死而復生,也就斷定傳聞是真的,那三弟便只能活到六十歲。
這是比死去好得多,好了無數倍,可也是莫大的打擊。
實在不想三弟知道這個事實,想讓三弟快快樂樂的活到六十歲。
而提前知道了,就像患了絕症之人,會一直恐懼擔憂,反而活不好。
黃永亮嘆道:“楚姑娘所說極是,朱師兄,瞞不住的。”
“我們都不說,怎就瞞不住啦!”朱炯不滿的瞪他一眼,看向楚靈。
楚靈哼道:“我是最煩有人瞞着我啦,所以也不想欺騙別人,他現在小,可總會長大,知道時間珍貴,更應該好好珍惜,然後過得有滋有味。”
“換成是你,你能活好?”朱炯不服氣:“打個比方,你如果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三十歲,你能活得快活?”
楚靈哼道:“我小時候得了絕症,都說活不過十八歲的,可我一直不屈服,快快樂樂活着的同時也在尋找機會,現在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朱炯頓時無言以對。
徐敬賢輕聲道:“楚姑娘,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你能做到,別人未必也能。”
朱炯忙用力點頭。
清秀少年小心翼翼的道:“大哥,我被那兩人所殺,難道沒殺死我?”
朱炯面對他清澈的眼神,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很想說個善意的謊言,說他們沒殺死,急急趕過來終於救活了。
可現在出現在這裡,而且也不知三弟先前有沒有感覺。
“這裡是……?”清秀少年左右打量,輕聲道:“我原本躺在冰冷裡,越來越冷,可後來有一道溫暖的光照過來,把我扯了上來。”
“你可看到什麼嗎?”朱炯問。
清秀少年想了想,無奈的搖頭:“大哥,我模模糊糊的什麼也記不清了,好像做了一場夢,又好像沒有,只記得很冷,太冷啦。”
朱炯眼睛再次溼潤。
黃永亮與徐敬賢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不敢擅作主張說出事實。
楚靈哼道:“你死啦,又被法空神僧用佛咒復活,所以你只能活六十歲,你現在多大啦?”
“十六……”
“哦,那你還能活四十四年。”楚靈道。
朱炯頓時怒瞪她。
楚靈哼道:“猶猶豫豫的,真是急死人,這有什麼,多賺四十四年還不夠嗎?”
清秀少年慢慢點頭:“我果然是被殺死了的。”
“三弟,放心吧,我會宰了他們替你報仇!”朱炯雙眼迸射寒芒,牙咬得吱吱響。
清秀少年輕聲道:“他們是爲了搶天心丹,大哥,爲了天心丹就能殺人嗎?”
朱炯恨恨道:“這些該死的,爲了一點兒錢財都能殺人,更何況天心丹!……也怨大哥不好,不該給你這個,應該把你接在身邊服丹的。”
他因爲有任務在身,不能帶着人,所以先讓三弟服用天心丹修煉。
天心丹名氣極大,卻很少有人見過。
即使見過的,看到是天心丹,也不敢亂來。
所以從沒想過會有人敢搶天心丹,然後還殺人。
清秀少年輕聲道:“也不能怨大哥你,我應該小心一些的,不該被旁人看到。”
朱炯搖頭。
清秀少年繼續說道:“而且我當時應對也錯了,應該直接報上大哥你的名號,還有天心丹的名字,應該就能嚇住他們了。”
朱炯皺眉看他。
清秀少年道:“他們下手太快,只說了一句我武功如此低微就不該帶靈丹,匹無夫罪懷璧其罪,然後不等我再說便殺了我。”
“該死的!”朱炯雙眼寒芒更盛。
他轉身便要走,臉沉如鐵,周身瀰漫着陰冷寒氣。
“大哥!”清秀少年忙道。
朱炯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他:“法空神僧說你與他有緣法,那便在這兒住一陣子,調整一下身體,我殺光了他們再回來看你。”
“大哥且慢。”清秀少年輕聲道。
朱炯以爲自己聽錯了,疑惑的看他。
清秀少年輕聲道:“大哥,先別殺他們。”
“這是什麼話!”朱炯瞪大眼睛:“不殺他們,天理不容!”
清秀少年道:“大哥,我想自己殺。”
朱炯瞪大眼睛恢復,恍然道:“你想自己報仇,可是……你恐怕報不了仇,更何況讓他們多活那麼久,絕對不行!”
讓那兩個傢伙多活一刻都是罪過,都是老天無眼。
三弟的資質不成,即使用天心丹提升資質,也只是尋常而已,想練到能殺那兩個傢伙,即使有自己的幫助,也至少需要十年。
讓那兩個傢伙再活十年,太氣人了!
楚靈道:“這容易,把他們兩個捉過來,廢了武功,讓他殺了便是。”
朱炯精神一振,恍然點頭。
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清秀少年卻搖頭。
朱炯沉下臉來:“三弟,由不得你任性,我一定要取他們性命,不僅僅是他們倆,還有玄陽宗,一樣要狠狠收拾!”
“對,狠狠收拾!”黃永亮沉聲道。
徐敬賢也點頭。
徐青蘿哼道:“看他們的做派,根本不是偶然爲之,絕對是慣常之舉,而且不僅僅是他們兩個,整個玄陽宗恐怕都是在做這種勾當!”
楚靈道:“好像他們是受你們無常劍宗庇護的吧?你們無常劍宗難道就不調查清楚?就不怕有損你們無常劍宗的名聲?”
她隨即恍然:“哦,到了你們這個地步,已經無所謂名聲的好壞了,反正是四大宗之一嘛。”
他們臉色頓時不好看。
楚靈這一番損言損語,讓他們竟然無言以對,心裡火氣騰騰的卻又憋着沒辦法發泄。
徐青蘿嗔道:“楚師姐,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慎言!”“我眼裡揉不得沙子,反正哼哼……”楚靈撇撇紅脣道:“如果你們早就處理了他們,哪有他今天這一劫?”
這話無異雪上加霜,讓朱炯的臉色越發難看。
清秀少年忙道:“這是我命中有此一劫。”
楚靈輕笑:“怪不得法空神僧要留下你呢,果然有點兒和尚味了。”
朱炯臉色陰沉,嘆一口氣:“三弟你就不必安慰莪了,這確實是我的責任!”
“大哥,這不是安慰,是我真實的想法,”清秀少年正色道:“死而復生再看這世界越發的生動,也未嘗不是好事,如果沒有這一劫,我可能還渾渾噩噩,對生命的美好視而不見,無端浪費。”
徐青蘿悠悠嘆道:“可惜再怎麼生動,也沒辦法挽回那些壽元。”
“黃師弟,徐師弟,隨我來!”朱炯扭頭,沉喝道。
“是。”兩人肅然抱拳。
三人化爲三縷輕煙消失於徐青蘿與楚靈清秀少年眼前,不容清秀少年再說話。
徐青蘿與楚靈對視一眼,眼中的笑意隱隱。
徐青蘿看向清秀少年:“小兄弟尊姓大名?”
清秀少年略有些靦腆,輕聲道:“小子朱燦。”
“朱燦。”徐青蘿點點頭:“你真想自己報仇?”
“是。”朱燦道。
楚靈道:“你資質很好嗎?”
朱燦搖搖頭。
楚靈道:“你資質不好的話,想殺那兩人可沒那麼容易,即使有你大哥幫忙,也至少要練上十年八年,你真能等那麼久?”
朱燦沉默。
楚靈道:“你可是有什麼秘招?”
朱燦眼睛一閃。
徐青蘿道:“你不該瞞着你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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