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真人，不是那麼容易隕落的！
這個道理衆所周知。
蓋因爲修仙者到了元嬰這個境界後，哪怕肉身被毀，神魂也可以藉助元嬰瞬移千里。
只要逃得元嬰，哪怕沒有紫府庇佑，也是有幾分機會重修大道的。
奪舍、重塑身軀、轉化鬼修一途，乃至其他種種妙法。
羅塵之所以一路走來，手中沾染了不少元嬰強者的性命，那是因爲他有混元鼎這件可以封鎖空間，擒拿修士金丹元嬰的頂級真器。
其他人，可沒這般手段。
即便實力差距極大，也最多隻能殺死，而很難生擒元嬰。
而一旦元嬰破碎，構築元嬰軀體的大量法力就會波及一方，形成混亂恐怖的靈氣風暴。
當初八大妖皇叩關的時候，隕落的幾尊妖皇，就掀起了強大的靈氣風暴，席捲凌天關。也就是凌天關布有大型陣法，把這些靈氣風暴給吸收了，不然多少建築和生靈都得毀在其中。
羅塵在隕魔之地擊殺飛雲子的時候，也有類似景象。那時候若不是他擁有荒古四階肉身，只怕也扛不住靈氣風暴的席捲。
這就是戰鬥時元嬰破碎的景象。
而正常老死坐化的元嬰，雖然不會造成破壞性極大地靈氣風暴，但也會緩緩消散法力，化作菁純靈氣，迴歸天地間。
羅塵雖未見過那等畫面，卻在天地峰上了解過不少。
中州天元道宗之所以那麼強盛，就是因爲吸納了許多外洲老邁元嬰修士，待其坐化後，中州就可以吸收這些老邁元嬰修士一身所凝聚的大量靈氣。
一點點累積之下，中州的靈氣濃度之盛，遠超其餘四洲，也就造成了中州人才輩出的盛況。
但是眼下！
羅塵神識散開，瀰漫方圓數千裡之地。
沒有！
根本沒有任何二宮主元嬰破碎後的法力殘留！
而且，對方隕落在此，戰場也是在風華宮這邊，她也不可能捨棄成千上萬的風華宮弟子獨自元嬰逃命。
所以，二宮主元嬰去哪裡了？
一時間，羅塵心中泛起了一股不適之感，下意識的握住了右臂。
金翎真人也面露疑惑，“莫非二宮主還沒死？”
風華仙子恨聲道：“師妹定是死了，我的感知不會差。而她元嬰去哪裡了，這就要問那些孽畜了！”
小心翼翼的將二宮主屍身放在地面上，她站起身來輕喝道：“舜惜、夏嵐、風月，進來！”
三道身影，自一片廢墟中走了進來。
面色蒼白的風月尚能勉強行走，另一位女子卻是要被人攙扶着才能進來。
“師伯，你一定要爲我師尊報仇啊！”
“夏嵐，你在說什麼，你瘋啦？”
“師尊！”
很顯然，舜惜與夏嵐都是二宮主的弟子，所以口稱風華仙子爲師伯。
聽見她們那彷彿孩子找大人出頭一般的悲愴聲音，風華仙子不由死死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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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嵐，你負責收斂你師尊的遺體，準備相應後事。”
“舜惜，你情況好一點，去收攏我宮門人，安撫他們情緒。告訴她們，我還在，風華宮不會倒！”
“風月，你來告訴爲師，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敵人數量幾何，又是誰殺了二宮主？”
風月抿了抿嘴，當着三大真人的面，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快速道來。
內容其實很少，因爲在她們這些金丹修士眼中，戰鬥只發生在剎那之間。
“師叔傳音，有來歷不明的龐大妖氣直奔風華宮，命我等啓動護山陣法。”
“師叔獨自前去應戰。”
“當我等匆匆忙忙開啓大陣之後，師叔從天而落，胸腹洞穿，再無生機，殺人者不知爲誰。”
“護山大陣，頃刻被破。乃是相貌相似，衣着同樣的三妖，合力出手。”
“我宗大陣牽連風華九宮，十七地脈。大陣一破，地脈震動，山巒傾塌，無數低階弟子霎時殞命。主陣者包括我在內，一共七名金丹，四位姐妹爆體而亡。夏嵐師姐氣海被破，我與舜惜師姐受到法力反噬，經脈遭創，再無反抗之力。”
“然而毀了風華宮之後，那些妖皇並沒有趁勢出手，反而在一爲首女妖的勒令下，快速遁走，不知所蹤。”
一口氣說完之後，風月微微喘了一下，顯然暴走的法力讓她經脈受創極其嚴重。
她嚥了口唾沫，眼中帶着恐懼之色哀求道：“師尊，來犯之敵共有七人之多，你絕不是對手，千萬莫去啊！”
風華仙子眼中厲色一閃。
不去？
又怎可能不去！
且不說這是凌天關那邊發下來的任務，光是自家師妹之死，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觀。
“是錦繡仙。”羅塵輕聲說道。
風華仙子和金翎真人望向羅塵，對方眼睛微眯，臉上露出了忌憚之色。
“按照風月所言，來犯之敵有七大妖皇，爲首者是一女妖。這一次襲擊後方的三大統領中，畢猙、狷狂皆爲男妖，唯有錦繡仙是女妖。”
“不僅如此，她也是九大統領中，唯二的女妖！”
“能與七犀、黃蠻等大妖皇並列，實力不可小覷啊！”
豈止是不可小覷，這等存在唯有大修士方可媲美，尋常元嬰真人根本不是對手。
而且就風月所言，此妖表現得目的性十足，殺了二宮主，毀了風華宮後，沒有行大肆殺戮之事，而是馬不停蹄的就奔向下一域。
很顯然，對方不是戀戰之輩，只求破壞安定的大後方。
這等存在，想要對付？
難！
金翎冷哼一聲，“我等三人聯手，饒是大修士當面，也可一戰，有何懼之？”
羅塵搖了搖頭，“我不是怕，我是擔心。”
“擔心什麼？”風華仙子精緻的面容上此刻隱現幾分猙獰，“殺我師妹，毀我風華宮，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羅塵嘆了口氣，“可我們的敵人，並非只有錦繡仙一人。”
“他們的敵人，也不僅僅只有我們！”風華仙子低喝道。
隨後也不再多言，交待風月等弟子幾句後，就駕馭遁光衝上了天際，奔向與風華域毗鄰的迭雲域。
金翎真人看了一眼羅塵，言語自信道：“迭雲宗實力不弱，流雲、霞雲、彩雲三位元嬰真人都頗有幾分手段，依託地利，或可阻擾一時。我們去得快一點，還有機會將他們攔下。”
說完，他也飛出了一片廢墟的風華宮。
羅塵環顧四周，心生唏噓之意。
正對上風月那怯生生，又帶着幾分哀求之意的眼神。
“羅真人，我師尊現在有幾分被情緒左右，只怕會出亂子，晚輩求伱關鍵時刻照拂她一二。”
“我會看着辦。”
羅塵沒有承諾什麼，僅僅敷衍了一句，然後就鼓起法力，快速追上了那兩人。
見羅塵跟了上來，風華仙子和金翎真人嘴上不說，但很顯然也鬆了口氣。
這些年羅塵的輝煌戰績，足以表明對方實力強大。
如果缺了他這一環，二人還真沒對上錦繡仙的底氣。
只不過剛追上，羅塵就提出了一個要求。
“繞道片刻，去百里青川一趟！”
風華仙子眉頭一皺，“你在擔心羅天宗？”
金翎真人揮了揮手，“大可不必，很顯然這股妖皇部隊，目標只有元嬰上宗，你羅天宗留守修士還沒我五行神宗多，他們看不上的。”
“去一趟！”
羅塵堅持，那二人也無法強行拒絕，只好隨着羅塵走一趟。
但很顯然，彼此速度都加快了許多。
而在這飛遁中，對羅塵能夠遊刃有餘的跟上他們，二人心中也驚訝不已。
要知道一個主修風系，一個主修金系，在遁速方面都是同階中的佼佼者，在全力飛遁下，元嬰三層的羅塵居然還能跟上，且一副頗有餘力的樣子。
他們又怎能不震驚？
……
百里青川，距離風華宮山門並不遠。
畢竟這處地方，本身就是風華宮的附庸產業之一，只不過後來交給了羅天宗幫忙打理而已。
以三人遁速，片刻便至。
抵達之時，茫茫平原上，不見任何人影。
但大青山中，卻是華光搖曳，靈氣澎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很顯然，這是護山大陣已經催動到極致的表現。
而觀察到這靈氣濃度，風華仙子有了一瞬錯愕。
“怎會這麼強，幾乎要接近我風華宮第三宮的靈氣濃度了，百里青川不該有這等優質靈脈啊？”
羅塵不理會女子臉上的驚愕，徑直飛到了大青山上空。
熟悉的神識散開，發出朗朗之音。
“太上已回，爲何不迎？”
大青山上寂靜無聲，好像裡面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樣，在羅塵這聲音出來之後，裡面纔開始有了動靜。
陣法光幕露出一條口子，李映璋和閔龍雨聯手走出，在見到羅塵後，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太上長老！”
“你終於回來了！風華宮那邊……”
羅塵擡手，打斷了閔龍雨的話，“毋庸多言，具體情況我已經瞭解，宗內無事就好。”
雲層中，風華和金翎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些不耐煩。
就爲了看一眼羅天宗的情況，就要浪費時間繞道，丹宗未免有些不識大體了。
他們是清楚羅天宗大部分人員都在凌天關內，留在這裡的不過百餘人，就連山門都是屬於風華宮的，即便被毀也無足輕重。
可下一刻，二人眼睛就瞪大了。
未見羅塵做什麼動作，大青山便開始地動山搖起來。
隨後，在一衆驚駭目光中，有一黑色巨龍破開厚厚泥土，自大地深處咆哮着飛了出來。
到了羅塵面前，搖頭擺尾，好不乖巧。
隨後化作一道黑光，沒入羅塵左臂肩膀上。
“爾等繼續維持陣法，不可讓外人入內。”
羅塵吩咐了一句，抽身而回，來到二人面前。
“走吧！”
風華仙子嚥了口唾沫，遲疑問道：“丹宗，剛纔那是什麼？”
“我的靈寵而已。”羅塵淡淡說道。
見他不想解釋，風華仙子自不必多問，旁邊的金翎真人則是神色凝重，愈發覺得羅塵深藏不露。
甚至金翎真人已經想好，此戰結束後，一定要把那黑色巨龍的事情告訴神元師兄。
……
三人全力之下，第二日終於離開了風華域，踏足毗鄰的迭雲域。
迭雲域之主，乃是迭雲宗。
這可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小門派，在偌大東荒中也頗有幾分聲名。
宗內核心門人過萬，外門弟子數量數十萬之多，就連元嬰強者都有足足三位！
而且因爲宗內釀造頂級靈酒的原因，跟溟淵聖地關係還很好。
與其接壤的大域，分別是七峒域和風華域。
前者這些年實力衰落得厲害，明裡暗裡都被迭雲宗侵吞了不少利益，就連七峒域的一些金丹大宗，都是迭雲宗的附庸。
如果不是風華宮有兩位宮主，且風華仙子實力不俗，只怕下場也不見得會比七峒域的七峒山要好。
三人入了迭雲域。
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樣。
下方地界上，有許多低階修士在往迭雲宗方向趕！
“迭雲宗定是已經遭到了攻擊，所以纔對所有附庸發出了求救的信息。”風華仙子肯定的說道。
金翎真人信心滿滿的回道：“這些小勢力還在往那邊趕，說明迭雲宗或許還沒失守。”
風華仙子點了點頭，“我與彩雲真人私交還算不錯，比較清楚他們的情況。他們的太上長老流雲真人那個糟老頭子，這些年一改懶散作風努力修行，已經晉升元嬰中期。若是依託地利，再加三位真人聯手，這些妖皇不見得能夠快速攻破。”
羅塵沒有說話，他也不認識流雲、彩雲兩位真人。
但他見過霞雲真人，就在壽陽論道上。
當時對方還從他手裡買了無光獸的心臟，說是拿去釀製一種靈酒來着。
因爲材料稀缺，對方到手之後就抽空回了迭雲宗。
這也是爲什麼凌天關被圍後，霞雲真人沒在其中的原因。
就當時的觀察來看，霞雲真人境界在元嬰二層左右，不算高也不算低，但具體鬥戰手段如何就不好評判了。
七大妖皇聯手，裡面還有統領級別的存在，尤其還是有備而來。
區區三位真人，能夠擋得住嗎？
羅塵不太看好。
迭雲域的面積要比風華域大上許多，這跟迭雲域這些年明裡暗裡侵吞七峒山的地界有關。
而迭雲宗的山門，就建立在一域之中心。
三人全力飛奔之下，沒有絲毫停歇，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抵達迭雲宗外。
然而入目所見，熟悉的景象告訴三人，他們來晚了。
依舊是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甚至有一個巨大的凹坑，觸目驚心的橫亙在迭雲宗山腳下。
這一幕讓風華仙子呆立當場，讓金翎真人之前的信心滿滿有了幾分遲疑。
“先下去看看吧！”
羅塵如此說道，法力光罩護住全身，越過凹坑，徐徐降落在了大地上。
周遭有幸存的低階修士通過他那散發的領域威壓認出了他元嬰修士的身份，可妖皇也是能化成人形的，以至於在羅塵現身後，無人敢靠近。
倒是風華仙子出現後，有認識其面貌的金丹修士，驚呼一聲後跑了過來。
風華仙子收拾好心情，開始詢問大致情況。
羅塵和金翎真人對視一眼，各自分開，沿着殘存的迭雲宗細細觀察起來。
這個過程中，羅塵左臂肩膀黑光流動，如柔水一般沒入了地面中。
約莫盞茶時間後。
三人再次聚首，分享收集到的情報。
羅塵先開口。
“妖皇之中，亦有能人！迭雲宗的護山大陣，與風華宮純粹依託地脈不同，還牽連了上方雲層。”
羅塵指了指天空，侃侃而談。
“陣道基礎，乃是七大禁制，迭雲宗雖不以陣法聞名，但在雲紋禁制上卻不弱於任何陣道大宗。以其爲主構建的大陣，一旦激發，變幻莫測。若能搭配上風禁和晦禁，就連元嬰強者，一時片刻都找不出陣眼。”
“這等情況下，要蠻力破之最少也得是十倍百倍的懸殊方可。”
“而據我觀察，迭雲宗大陣不是被蠻力破除，而是頗有手法。在那被破的陣基之上，只有兩道法力氣息。一者駁雜，一者菁純到可怕。前者是主導，後者是主力！”
這番講述，聽得二人云裡霧裡。
甚至風華仙子有些懷疑的看着羅塵，“迭雲宗當年是向我宗討教過風禁，爲了緩和關係，我也確實跟他們交流過這方面的東西。可道友爲何看得這般通透，莫非你還精通陣法一道？”
羅塵避而不談，反而是仔細的解釋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那七妖之中有人擅長破陣，也正是因爲他找到了陣眼，纔有了另一位絕頂強者的一擊破陣！”
這麼一說，二人頓時瞭然。
金翎真人神色凝重的說道：“以大法力破陣之人，當是錦繡仙這位大統領！”
通過這番信息，有一個很可怕的現實就擺到了三人面前。
人族宗門，之所以能抵抗數倍於己的敵人，往往都是依靠陣法構建的地利優勢。
尤其妖族不擅長陣法，所以纔有了百年來，許多勢力堅守數年乃至十幾年的驕人戰績。
可現在，通過羅塵觀察，這一路妖皇中，有人擅長破陣。
那對方破壞東荒宗門的速度，無疑就要快上許多了。
他們能追上嗎？
其他宗門能反應過來嗎？
更後面的強者，乃至溟淵派的援軍，能夠及時援救嗎？
羅塵嘆了口氣，“我不看好七峒山，更不看好羣龍無首的天極禪宗。或許，只有天都宗方能真正擋下他們。”
“所以，我們與他們交手的地點，是在天都宗嗎？”金翎問道。
“很大可能！”羅塵點頭。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太快了，這股妖皇組成的隊伍，行動速度太快了，簡直可以用其疾如風、侵略如火來形容。
就在這般沉默中，風華仙子忽的說道：“我問到了迭雲宗三位真人的情況，實力最強的流雲真人屍骨無存，元嬰自爆，先前所見的那個大坑，就是他自爆產生的。這糟老頭子的脾氣，還是如此剛烈，一如當年。”
感慨了一句，女子的話並沒有停下，反而越發沉重。
“霞雲真人和彩雲的屍體，我見到了。胸腹有洞，與我師妹相同，不見元嬰。”
此話一出，饒是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尤其是羅塵，先前一直還算平靜的神色，此刻已經大變。
腦海中，瞬間浮現起了當初窺探絕靈域時，那種心悸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