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孃，你找我？”
一處才收拾出來的洞府中，曲靈均恭恭敬敬的對着司馬惠娘行了一禮。
司馬惠娘看着容顏蒼老，彷彿比她年歲還大的曲靈均，微微點頭。
“築基八層，距離九層也就差臨門一腳了。看來你沒有辜負你師尊的期望，這些年沒有懈怠。”
曲靈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賴師尊賜下的資源，方有如此迅速的進境。”
司馬惠娘嗯了一聲，問道：“洞府定下了嗎？”
“已經定下，沁兒對青萍山很熟悉，特意爲我挑選了一塊天然的弱三階靈脈，最適合我當下修行。”
“《微塵元術》的修行呢？”
“有師尊親手撰寫的修煉心得，此術我已經將其小成，有望在築基大圓滿之前將其修行到中成境界。”
“中成境界已算登堂入室了！”司馬惠娘讚歎道，她當初築基境界的時候，也才堪堪小成而已。莫說大成了，就連中成也可望不可及。
實際上這也是羅塵回來之前的常態。
他當年在金丹期自創的《微塵元術》還不夠精細，留下來的版本修行門檻極高，羅天宗少有人能夠入門。
還是王淵記得羅塵離去前的囑咐，不斷刪改《微塵元術》後，纔開始漸漸適合築基修士學習。
即便如此，能夠將這簡化版《微塵元術》修行到小成境界，對於突破金丹期，都有着極大地助益。
這也是爲什麼羅天宗能夠金丹輩出的原因。
當然！
這些問題，在羅塵迴歸東荒之後，就瞬間得到了改變。
他在北海百年，早已將《微塵元術》修煉到了大圓滿層次，以更高的境界將此術徹底修改，更加適合築基修士和金丹修士學習。
再加上他的親身修煉心得，學習此術的人，就會少走很多彎路，且更容易入門。
現在羅天宗內，包括曲靈均、姚明月等人在內，基本都是修行羅塵帶回來的新術。
像資質不怎麼出色的曲靈均，都敢放言說能將此術修行到中成境界，其他天資優秀之輩，必然可以更上層樓。
這大概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吧！
司馬惠娘忽然問道：“那你在壽元將近之前，有把握突破金丹期嗎？”
面對這個問題，曲靈均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去。
他不是很自信的囁嚅道：“應該可以吧，即便不行，我也會嘗試衝擊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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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四靈根資質而言，修行之難，不是外人能夠感同身受的。
即便有羅塵提供的各種大量資源，可在將盡的壽元與不斷衰弱的氣血面前，曲靈均都無法做出信誓旦旦的保證。
司馬惠娘憐惜的看着面前這位不自信的老人。
“是羅天宗那些年拖累了你。”
曲靈均猛然擡頭，“師孃豈能這般說，沒有羅天宗，沒有師尊，莫說金丹期了，就連築基期對我而言都是奢望。怎能說宗門拖累了我！”
像是應激了一樣。
司馬惠娘哭笑不得，然後掏出了一個小巧的酒壺。
“拿去吧，這是你師尊臨走之前特意交待我給你的。”
曲靈均有些好奇，“這是什麼？”
“延壽泉，功效顧名思義。你這氣血不斷衰弱的身體扛不住大補之物，拿去後，記得少飲多喝。”
身爲煉丹師，曲靈均自然明白少飲多喝的意思，大致就跟少食多餐一樣。
但這等功效逆天之物，師尊特意留給了自己？
他惶恐道：“如此寶物，怎能浪費在資質低劣的徒兒身上，該師尊師孃享用纔是。”
“你倒是有孝心。但你不想想你師尊天縱之資，兩百多歲便成就元嬰真人之境，哪裡需要這等延壽之物。”
司馬惠娘笑罵了一句，將酒壺塞進了手足無措的曲靈均懷中。
“拿去吧！這一壺到底能延壽多少，你師尊也拿捏不清楚。你也是煉丹師，就當幫你師尊試藥了。”
曲靈均張了張嘴，默默無言的雙手捧着酒壺，眼角甚至有幾分溼潤。
那個回來之後對自己不假辭色，冷言少語的男人，連面都沒見他幾次，可送來的東西，一次比一次好。
他一個劣徒，哪裡值得這般寵溺。
曲靈均語氣哽咽的問道：“師尊在哪兒，我想閉關之前，見一見他。”
司馬惠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好好修行吧，待你結丹之時，他自會見你的。”
曲靈均握緊了拳頭，原本的不自信，此刻唯有一腔孤勇。
他必須結丹成功！
只爲了站在師尊面前，告訴他，徒兒沒有讓他失望！
待曲靈均離去後，洞府中傳來一聲嘆息。
司馬惠娘神色惘然，羅塵現在在哪裡，她其實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羅塵的刻意離去，不是拋棄羅天宗，是在保護羅天宗。
不告訴自己行蹤，也是在保護她們。
“是因爲帝屠嗎？”
……
大青山上。
帝屠坐在羅天大殿中，孤寂清冷，半點看不出這殿宇中不久之前還熱鬧無比。
他眼中有着幾分躍躍欲試之意。
羅塵讓他守着大青山，卻帶羅天宗修士離去了。
這豈不是給了他一個逃脫的機會？
只要回到父親身邊，以父親的能爲，完全能在保護他主魂的前提下，解除掉那些奴印禁制。
屆時，他一定要花重金邀請幾位統領，私下來到風華域，將那羅塵挫骨揚灰！
不！
挫骨揚灰豈能解恨？
他也要收魂血，下奴印，將羅塵收做奴隸，日日折磨！
就在他面色逐漸猙獰的時候，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你想跑嗎？”
是羅塵！
只一瞬，帝屠猙獰之色瞬間消失，變得誠惶誠恐起來。
“主人，小的不敢！”
“呵呵……”
一聲輕笑，然後重歸寂靜。
帝屠環顧左右，神識散發，可始終找不到羅塵的蹤影。
莫說影子了，連絲毫氣息都感受不到。
但冥冥中，他就是能感應到對方在注視着自己。
一時間，帝屠幾欲抓狂。
他能感受得出來，羅塵在忌憚他那位古妖父親。
可既不放自己走，又不殺了自己，更不讓自己見人，就守着這破破爛爛的大青山，算什麼意思？
而且他不去修行，藏在這裡跟自己耗着又算什麼事？
百里青川地脈深處。
盤坐着一尊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這身影有些瘦削，完全不像高大挺拔的羅塵。
可若帝屠看見此人，一定會將其當做羅塵。
只因爲他的身上有羅塵的血肉，魂魄更是羅塵的魂魄。
肉體是羅塵，魂魄是羅塵，那誰能說此人不是羅塵？
可實際上，他只是羅塵親手煉製的傀儡——金三！
裡面蘊含的魂魄，也只是羅塵的第三魂而已。
傀儡緩緩收回了視線，有他在此監視，帝屠就不敢逃走。
即便要逃，也可一念讓其死亡。
這對於惜命的帝屠來說，是絕不敢嘗試的動作。
傀儡搖了搖頭，將注意力放到了吸收靈氣蘊養身體上。
百里青川那好不容易凝聚的四階靈穴，因一場大戰已經被震得潰散了。
但不代表傀儡無法吸收靈氣！
兩尊妖皇的隕落，釋放出了他們畢生修行所得的龐大法力。
這些法力泄露出來後，既擾亂了風華域靈氣，卻也給風華域增添了大量靈氣。
傀儡不像活生生的人，沒那般精細，大口大口吸收便是！
閉目之前，傀儡心中念想道：“終於到迭雲域了！”
……
迭雲域！
曾經一大上宗迭雲宗的修行之地。
巔峰之時，內有三大元嬰真人坐鎮，外部交好溟淵派，加上暢銷各地的靈酒，迭雲域也算東荒極其有名的繁華之地。
可一場大戰，迭雲域瞬間衰落了下來。
赤地萬里倒不至於，畢竟當初錦繡仙率領的妖皇是直奔迭雲宗山門而去的。
可說上一句十室九空，也絲毫不爲過。
一道濛濛虛影自高空中飄過。
望着下方人煙稀少的情況，已然明白，這是凌天關那邊強行徵召迭雲域殘餘勢力的後果。
“如此也好，無了強者坐鎮，更適合我隱匿。”
虛影喃喃自語了一聲，加快了飛行速度。
不久之後，他停在了只有少數築基修士和部分煉氣期修士看守的迭雲宗山門外。
低頭看了一眼迭雲宗山門外那個巨坑，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雪白一片。
猶記得，當時是個黑黢黢的大坑來着啊？
羅塵定睛一瞧，便明白了變化原因。
過去了那麼久，這足有數裡方圓的巨坑被填滿了雨水，成了一處湖泊。
又因季節到了隆冬之時，極寒之下，凝結爲冰，所以才雪白一片。
由此，也可見迭雲宗現在沒落到了何等地步，連改變氣候溫度的陣法都不能覆蓋到山門前了。
羅塵唏噓了兩句，沒有驚動任何迭雲宗守山修士，悄然入了山門中。
沿着當初查探戰場情況的記憶路線，羅塵一路潛行。
最後停在了一處靈氣濃郁無比的大山之前。
流雲山！
曾經迭雲宗太上長老流雲真人的修行之所。
也是如今迭雲宗，保存最完整的四階靈脈之地！
羅塵神識瞬間掃過流雲山，只發現有少許低階修士在外圍做着灑掃除雪之事，另外還有一名年齡頗大的金丹修士坐鎮於一處三階洞府中。
“溟淵派倒是沒把事情做絕，還給迭雲宗留了個金丹修士坐鎮山門。”
嘀咕了一句，羅塵直入流雲山。
所過之處，暢行無阻，但詭異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
路過那年老金丹的洞府之時，發現對方正面色通紅，一臉酒氣的酣睡着。
輕笑一聲，羅塵最終進入了曾經流雲真人的洞府。
那些迷蹤幻陣，在他一雙破幻之眼前，形如虛設。
和想象中的金碧輝煌、亦或者仙氣飄飄不同，這處洞府在羅塵看來，甚至有些寒酸。
只有幾個隨意開闢出來的寬闊房間，甚至連隔絕陣法都沒有佈置。
可打開修煉室後，那澎湃的靈氣說明此地正是貨真價實的真人修行之所！
“傳聞流雲真人性格散漫，生活邋遢，如今觀其居所，倒是非常貼切。”
羅塵一邊嘀咕，一邊檢視此地的聚靈陣法。
半晌後，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場讓迭雲宗三大真人戰死，使得山門傾塌的突襲戰，並沒有徹底破壞迭雲宗的山門靈脈。
甚至在他看來，破壞程度尚不如風華宮。
這應該是跟迭雲宗的護山大陣有關。
當初羅塵在查探戰場情況後，就給了很準確的判斷。
迭雲宗所佈置的護山大陣，並不像其他宗門那樣過分依靠地脈，而是結合了大量雲禁。
所以大陣被破之時，籠罩在迭雲宗上空的無盡雲層消散一空，反而山門靈地保存了下來。
當然，也不是說沒有後患。
那便是大量以陣法牽引來的雲層崩塌後，迭雲域迎來了持續數月的傾盆大雨，山門處那邊冰湖就是例子。
“只能說，當下是便宜我了。”
羅塵取出佈陣法寶，開始在洞府之中，修煉室外精心佈置。
他沒有去動護持洞府的原本幻陣，僅僅是在洞府之中佈置。
如此一來，外人既不知曉此地多了個主人，也不會在進入洞府後，羅塵茫然無知。
一切準備就緒後，羅塵踏入了修煉室中。
直到此時，他臉上才卸去了在人前的重重僞裝，露出少見的虛弱之色。
內視紫府，元嬰萎靡，耷拉着嬰兒肥的小臉。
此般姿態，但凡是個元嬰之輩，都清楚是什麼情況。
法力枯竭！
若再進一步，那就要消耗凝聚元嬰的基礎法力了。
一旦這些最根本的法力沒了，甚至會元嬰崩潰，一身境界大幅度下滑！
而造成這般後果的，自然是數日前百里青川那一場大戰。
同時催動本命法寶混元鼎，大五行劍陣，佈置三重獄。驅使元屠血劍，斬敵滅妖。四階法術、幻術，層出不窮，傾力施展……這一樁樁的，無一不是消耗法力的大手段。
尤其是那枯榮道指，更是將他殘餘的法力，瞬間抽乾！
旁人看他神色如常，氣度不改，實則是因爲強大的肉體，掩蓋了他的虛弱而已。
真實情況卻是當初他在打出第一記枯榮道指的時候，就已經法力枯竭。
若大妖皇七犀不被驚走，再次殺上來，羅塵的虛弱必會暴露無疑。
這些天來，羅塵頻頻露面，一直沒有機會恢復法力，直到現在才得了空。
“大戰前各種準備，卻忘了我也有法力耗盡的一天。”
羅塵苦笑一聲，隱隱有些後怕之意。
其實法力耗盡這種事情，哪怕在戰鬥之時，他也是有法子補充的。
而這法子，就源於當下所在的迭雲宗。
當初黑王尋得一大批靈酒，其中既有羅塵最看重的千年五廟仙釀，也有一種名爲金風玉露的靈酒。
那玩意兒飲下一口，便可臨時補充大量法力。
可羅塵一向自持法力深厚，無數次戰鬥下來，少有法力耗盡的情況，所以就下意識忽略了。
在施展出第一記枯榮道指之後，羅塵才猛然驚醒，他的法力也有耗盡之時。
可七犀大妖皇當面，他豈能狼狽的取出金風玉露補充法力？
那不就是露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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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虛張聲勢掐訣捏指，作勢要打出第二記枯榮道指。
如果七犀真的衝殺上來，那第二記枯榮道指必定放不出來。羅塵會明智的選擇倉惶後退，喝靈酒補充法力，再做生死搏殺。
或許也能擊退七犀，可場面就沒那麼好看了。
不過，虛張聲勢也並非沒有好處！
羅塵擡起右手，又一次掐訣捏指，牽引周遭靈氣。
霎時間，修煉室中，本就充裕的靈氣，變得狂暴了起來。
羅塵眼睛微眯，死死盯着自己指尖。
一個個細小的漩渦，開始成型。
“法力枯竭狀態下施展枯榮道指，竟能操控天地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