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方盈夏擡手抓住了對面尋仙者的魚叉。
砰砰砰——
這是方盈夏混亂的心跳,她極少近戰,只是身體的反應比思維快,下意識就直接伸手做了這樣一個抓握的動作。
而下一刻,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方盈夏丹田中,那虛影巨鯨忽地一動,一股絕強的吸力便從中傳出。
對面手持魚叉的尋仙者猛地就發出一聲慘叫:“啊!”
他渾身抽搐,宛如過電。
全身靈力好似水解沙化,忽然就順着魚叉,沿着方盈夏的手掌,滾滾流向了她的身體、她的丹田。
在常人目光難以觸及的丹田中,那虛影巨鯨昂首擺尾,鯨吞海吸。
鯨口形成漩渦,將所有涌來的靈力盡數吸納,並飛快分解,又化作可以被方盈夏吸收的真氣,充入她的丹田經脈。
在她的丹田底部,那一團小小的真氣水窪於是便又上漲了些許。
而對面的尋仙者自從被方盈夏握住魚叉,靈力外泄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能掙脫這種吸納。
他先是驚恐,試圖放開自己的魚叉,但這魚叉就好似是焊在他手上一般,他別說是主動放開了,就是想要提起另一隻手掌,去推、去撕、去扯……又或者是施展法術符籙等其它法門——
也都是不成的。
往常任由他控制驅使的法器魚叉,在此刻卻彷彿是變成了一頭兇殘的吸血水蛭,死死地黏着他、咬着他、吸取着他的真元骨血,恐怖無邊。
不多時,他便渾身乏力,有陣陣空虛從丹田中襲來。
這尋仙者再也忍不住,他大聲求饒起來:“仙子饒命!你我原本素不相識,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仙子何必趕盡殺絕?小的,小的……啊!”
一邊求饒,他又再次慘叫起來。
原來隨着他的求饒,方盈夏丹田中的虛影巨鯨不知怎麼忽地又將口長大。
那吸力自然便也隨之增大,對面的尋仙者再也無法支撐,不過是數十個呼吸間,他全身靈力已是盡數被吸走。
緊接着,便是他的精氣、生機,甚至是丹田中的道基!
只見那人慘叫着,張着口,一團模模糊糊、暗紅色宛如魚塘一般的道基,就這樣順着他張開的嘴巴飛了出來。
那團模糊的道基在半空中轟然炸開,化作團團血霧,又順着方盈夏的手掌,鑽入了她的血脈筋肉之中,填充了她身體裡的暗紅色經絡。
最後,對面的尋仙者全身乾枯,倒地死亡。
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遭遇這樣一場從天而降的厄運。
他也同樣不知道,就在他道基脫飛,並在半空中炸開的剎那,一團死氣同時脫飛而出了。
他那道基又哪裡是什麼道基?
那分明是蟲基!
【死氣,未成型的古神蟲族道種之死,三兩一錢,可抵賣。】
同時還有戾氣散逸:【戾氣,未成型的古神蟲族死亡之戾氣,十斤七兩,可抵賣。】
死氣極輕,而戾氣很重。
可想而知“胎死腹中”對於這枚蟲卵種子而言,造成的打擊有多麼巨大。
宋辭晚在旁邊親眼見到方盈夏是如何吸收道基血霧的,這有些類似於同類之間,強者對弱者的吸取,因而這種吸取沒有阻礙。
但方盈夏又維持住了人身與人性,實現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人吃蟲!
是啊,蟲可以吃人,人也可以吃蟲。
古華夏人的食譜上,各種蟲類美食可是半點也不少,人這種生物,又有什麼是不可以吃的呢?
吃蟲的前提,一是要維持人性。
而維持人性的根本,則在於認同人的文明,理解人的意義,葆有人性的光輝與信仰。
吃蟲的前提,二則是要保證自己不反被蟲吃。
這一點很難,許多人都失敗了,可是方盈夏卻成功了!
宋辭晚旁觀於此,對於“納”字訣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河邊的尋仙者最終化作了一具枯骨倒在地上,方盈夏怔在原地,體內氣血翻涌,真氣滾動。
丹田內的巨鯨擺尾遊弋,在她的丹田上空歡快地下起了一場稀疏的靈雨。
但是方盈夏的臉色卻說不上欣喜,相反,她眼中更多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空茫。
很明顯,她自己也沒想到,當她的手與那魚叉相握時,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這個結果,從表象上來說,對人類視覺與精神的衝擊都不可謂不大。
大白鵝歪着頭,“昂”地叫了一聲,又用翅膀悄悄地掩了掩自己的眼睛,只拿眼角餘光去偷覷方盈夏。
它偷眼看了看方盈夏,又看了看河邊那具枯骨。
鵝的眼睛裡,有着直白的憐憫,它“昂”的那一聲叫,分明是在說:嘖嘖嘖,好慘吶。
只是不知是在說地上那具枯骨慘,還是在說方盈夏慘。
鵝的思維與人的思維也並不十分相通,但它至少知道,方盈夏是晚晚罩着的,是自己人。
宋辭晚擡手輕撫鵝頭,對它說:“大白,人蟲之爭,並不是簡單的正邪之爭,也不是純粹的種族之爭。抗蟲,是全九州的生靈都必須要去做的一件事情。
因爲那些東西,它們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它們以吞噬爲生,會毀滅所過之處的一切。
而這靈界秘境中的人類,看似是人類,實則卻全都是蟲奴。他們世世代代侍奉那些東西,不論是精神意志還是身體血脈,都已經完全被蟲同化。
他們披着人皮,可實際上卻並不是人!你我絕不能被這些披着人皮的蟲奴所迷惑,真正的戰場上,便是孩童都是可怕的。
在這裡,我們沒有同類,只有敵人。所以,不論用什麼手段去殺死對方,都沒有錯!”
大白鵝認真聽着,鵝眼中漸漸顯露出了一種堅定的靈性。
它“昂昂昂”地叫着,表示:我明白,我明白了,晚晚!
宋辭晚微笑說:“所以,這個‘納’字訣,盈夏要學,我要學,你也要學。”
大白鵝於是“亢亢亢”:好呀好呀,我學,我一定好好學!
宋辭晚便擡起手,一筆一劃在空中書寫“納”字,在將那些“納”字以傳法之術推入大白鵝的身體中。
一個又一個的“納”字飛入,旁邊的方盈夏不知何時已從方纔的怔然中回過神來。
她轉頭,也認真看着宋辭晚書寫“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