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大宅,一人斜着身子躺在上面,兩名侍女半蹲半跪輕輕敲擊雙腿,一人彎身敲擊肩膀,桌案之上放着糕點,那人用手指了一下,侍女連忙上前用手輕輕捏起放在嘴邊,咬上一口連連點頭。
身後恭恭敬敬站着幾人,一人上前,“爺,舒服不?”
“後背這再加點力!”
那人頓時臉色一沉,“再敢偷懶不給你飯吃!”侍女嚇得身子一抖,手上頓時加了力氣,那人哎呦一聲,家奴吼道:“是不是存心的!”拳頭揮去。
“奴婢不敢。”侍女嚇得連忙跪在地上。
“多大的事吼什麼。”
“爺,說的是,都怪小人嗓門大失了分寸!”
那人擺手,“繼續!”侍女起身,拳頭加力,看上一眼,那人眼睛微閉神態極爲享受,頓時放下心來,如此陣勢可以看出必然非富即貴,普通人尚且要爲生計奔波,如何能有如此閒情在這裡享受,腳步聲響起,一人快步進入,看到眼前情形猶豫一下放輕腳步來到近前。
家奴上前,“什麼事?”
來人道:“外面來了人,說要見爺。”
“打發了算了,爺是什麼人都能見的?總是要問過身份才行,教過你多少次就是不走心。”
家人愣了一下,家奴道:“怎麼還不去?”
“那人交給小人一樣東西,說爺見了之後一定會見。”
“拿來看看!”家人手心攤開,不過是一件不值錢的玩意,家奴接過拿到那人近前,眼睛微微透出縫隙,看上一眼,只是一眼瞬間睜大,整個人直接從椅子上掉下。
“爺,摔着沒?快,扶起來。”
身後家人連忙上前,那人從地上被人扶起“人在哪?”
“就在門口。”
撒腿就跑,光着腳完全不顧,家奴頓時愣住,這人什麼身份,還是第一次看到爺這麼緊張過,連忙拎起一旁的鞋履快速跟上。
那人來到門口,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身後跟着幾人,身上所穿都是平時衣物,無怪乎家人無法看出對方身份,都是看衣服認人的主,如今確是看錯真神,跪倒在地,“不知太后親臨,老奴罪該萬死。”
簾子掀開,趙太后面帶笑意,“這麼多年過去還以爲早就忘了,不想還記得!”
那人擡頭,眼中泛起淚花,“沒有太后便沒有老奴今日,太后之恩從不敢忘。”
“快起來吧,一把年紀了,進去說說話。”
“恭迎太后!”那人站起身形恭恭敬敬站在一旁,馬車緩緩駛入,家奴上前,“爺,穿上。”
“好了,把最好的點心拿來,記住一定要最好的那種。”
馬車停穩,有人上前掀起簾子,趙太后緩緩走下,查看院落連連點頭,“倒也佈置的典雅!”
那人道:“平日裡就喜歡這些瓶瓶罐罐的,就怕入不得太后的眼,太后若是喜歡盡數送到宮裡。”
“不用,今日出宮一是敘敘舊,多年不見人都老了,腿急的都跟着先王去了,二來是有事相求!”
那人忙道:“太后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
趙太后點頭,“不急,家裡都有什麼人?”
“兩個兒子,三個孫子!”
“好哇,兒孫多了,福氣也就多了,人也跟着精神。”
一名孩童接近,胖乎乎小臉十分招人喜愛,看上一眼帶着幾分好奇同樣帶着幾分忌憚,“還不過來見過太后!”
“孫兒見過太后!”
“快起來,過來。”趙太后上下打量連連稱好,趙王丹雖娶了女子始終不見動靜,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這是當年你的爺爺送給太后的,如今太后送給你,若是想太后了,拿着這個進宮裡來。”
“孫兒謝太后。”說完接過小物件,正是方纔家人交給主子之物,孩童快步跑開,趙太后目光隨之遠去,“多好的孩子,日後必然成爲趙國棟樑!我們都老了,趙國唯一能靠的就是這些年輕人。”
“有太后這句話老奴也就放心了。”
兩人寒暄一番,所說不過是一些瑣事,始終要說到正題,趙太后身子接近低聲在那人耳邊輕語幾句,那人聽罷連連點頭,站起身形,“太后放心,這件事交給老奴,一定給太后辦得妥妥當當!”
大院頓時忙碌,喚來家人暗中叮囑一番,十幾道身影快步走出,腳下不停,時間慢慢過去,精緻糕點拿上,那人道:“太后嚐嚐,雖比不上宮裡倒也多出幾分特殊味道!”
趙太后拿起一塊放在鼻前,“還是你細心,這裡有家的味道!”
“自來趙國始終沒有回去過,想想快三十年。”
趙太后咬上一塊連連點頭,“好吃,一下子好像年輕了三十歲,還是當年的味道,真好吃。”說完連連點頭,那人一臉恭敬始終守在一旁,府上家人終於清楚,眼前這位面帶慈祥的女子便是當今大王的母后趙太后。
一輛輛馬車駛出,來到府門前紛紛停住,身影從上面走下,不乏拄着棍子身形不穩老者,衆人相見十分熟絡彼此打着招呼,進入院門躬身跪拜,“太后。”
“這裡不是宮裡不必在意那些規矩,看到大夥身子還硬朗也就放心了!”
“託太后的福。”
衆人落座,盡是邯鄲老世族,相比依附趙穆那些世族不同,這些人大多跟着惠文王立過戰功,在邯鄲根深蒂固,最主要的是對趙國絕對忠心,趙太后此舉無非是要解決長平大軍糧草,邯鄲無糧只是國庫有所不足罷了,不代表這些世族手中沒有,於是找到自己以前的一個家奴,如今同樣做了世族,在世族中威望頗高。
那人站起身形,“諸位老兄弟,今日把大夥叫來是爲了趙國,爲了咱們後代子孫,長平那打着仗誰都清楚,不容易!魏國、韓國懼怕秦國不敢出兵,只有咱趙人的骨頭是硬的,敢跟秦軍正面一戰。”
“不能怕,秦人也是爹孃養的,刀子刺進去同樣要見血。”
“對,打出咱們的威風。”
那人擺手,衆人停止喧鬧,“今個把諸位請來就一件事,借糧,太后說了不是要是借,都別藏着掖着,多是情義少是本分。”
話音落下衆人頓時議論紛紛,一人手裡握着棍子臉上始終掛着笑意,從見到趙太后那一刻起已經猜出必然不會是什麼好事,這種借法和要沒有什麼區別,太后開口都要出一些顧忌情面,只是出多少最是講究,不能太多,太多難免露富,下一次再缺糧如何應對,太少面子上難免過不去。
衆人底下議論紛紛,誰也不願主動開口,趙太后面帶笑意看着衆人,老家奴已經說得清楚,對於這次老世族手中借糧還是有些把握。
老家奴咳嗽一聲再次站起,“既然大家都不願開口那就由青侯府先來。”衆人目光紛紛投來,那人高聲道:“二萬擔!”
“二萬擔,真是不少。”
“未免太多了,一年收成也沒這麼多。”
“太后身邊近人,土地可是要比我們多上不少。”
“說的也是,你出多少?”
一人伸出一根手指,“一萬擔?”
那人搖頭,“一千擔。”
“太少,太后那不好看。”
“只能出三千擔,不然所有人都要餓肚子。”
“這還說得過去。”
“五千擔。”
“三千擔。”……衆人紛紛報出擔數,一人仔細記錄,趙太后暗自思量,現場老世族不下二十餘人,總能籌集到十幾萬擔糧食,雖無法長久,總是能夠解燃眉之急,此舉不僅是爲了雅兒,更是爲了丹兒還有整個趙國,只望能夠早些振作興盛趙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