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韋說的很是平淡。但內政司內的官員,卻都是聽得亂”直。
誰說原陽的官家飯,就是旱滿保守的行當?這不,呂侯自己都說了。這官職都是要經過實踐考覈的,沒有真正本事的人,想要在原陽官場混跡,只怕將是全無可能之事。
這時,早有內政司的官員,將對醪宏遠的評定文卷呈上。
呂不韋接過文卷在手,見衆官員都已退下,這才沉聲問道:“李大司寇不要多心,你做事的認真態度。和你對本侯的忠心,本侯心裡都很清楚
聽了這話,李斯面上的憤然之色,才徹底退去,慌忙上前道:“昌侯言重了,這些都是斯份內之事,不敢有其不滿之處。”
呂不韋這才笑着展開卷宗,卻不去查看,只是遞給身側的醪宏遠,說道:“你把這評論,自己念來聽聽。”
醪宏遠展開看了幾眼,臉色有些異樣,轉瞬朗朗唸了起來,讀道:“醪宏遠其人,狂放不羈,不合禮法。貪酒誤事,行事任意妄爲,不堪大用!”
卷宗最後打了個叉,顯然是在大司寇李斯心中,其連及格,歷練的資格都不夠。這一個紅叉其實就已對醪宏遠,宣判了在原陽政治的死,刑。醪宏遠見到此番評判,心裡微微驚凜。
評語倒是簡單明瞭,醪宏遠那一刻心中,不知道是何感想。
雖然他不贊同這番評語,可卻知道李斯,並非是針對他的爲人,而是他的行事之上,卻有不合道理之處。
實際上他卻不知,闖蕩天下諸國多年,得到這種評語,他已是並非第一次!只是李斯把心裡的話,都寫到了紙上,而其他諸國官宦對他的評價,卻都記在了心裡。
“韓大司馬到!”門外有侍衛高聲喊道。
韓非快步走了進來,李斯見在原陽束軍的師兄來到,忙站起身來相迎。雖在這內政司中,表面他爲最高官員,可是原陽講究武重於文。負責兵馬的韓非,在原陽高層中。實際比他職務要高上一籌。
呂不韋卻並不起身,坐於案後,笑道:“韓大司馬請坐。”
這戰後之時,原陽要補充士兵的不足,並要刮練新兵,韓非實在是頗爲忙碌,但他人卻還是神采奕奕,施禮笑道:“呂侯相召。臣下來遲,還請呂侯恕罪!”
呂不韋微笑着道:“來得遲。總比不來要好,只是本侯有一事不明,倒是想詢問你一下。”
韓非肅然道:“呂侯有時,儘管講來
“咱們自從會商之後,決定開始招賢納士,到如今算來也是有兩月光景。據我所知,每日去你們幾位府上自薦之人也是不少,可如今能提拔錄用之人,卻還是寥寥無幾,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韓非苦笑着道:“回呂侯,我等自當爲我原陽發掘人才,而且早就竭盡所能,只是這有真材實學之人,實在是太過有限。”
李斯上前接口說道:“韓師兄說的不錯,這每日來的,多是口若懸河之人。聽着冠冕堂皇,可是真讓其到任上辦事,十日小核之時,卻少有人能夠幾個,這等秀外中空之人,咱原陽卻是不能使用。另外就是放蕩不羈,性子浮躁之人,這樣的人太過毛躁,不堪大用啊
李斯說完,擡頭似是無意地望了醪宏遠一眼。
呂不韋把李斯的行爲看在眼裡;略有不悅地冷哼一聲,說道:“李大司寇此言差矣,大有大能者,往往都不注重表面之事。當日韓大司馬有口吃之症,被扁鵲先生治療之前,他人望之可能認爲其無甚才能。但本侯確是曉得,雖然其有表疾在身,但卻是曠世大有。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
李斯見到呂不韋不悅,心裡已先是懼了,再一細想也確實如此。當日邯鄲之時,自己與韓非都只是荀師座下的弟子,雖是被人稱爲孫氏八傑,但卻也是戲稱罷了。
如今,當日與自己等人齊名的師兄弟,除了郭縱師兄、韓非師兄與自己,在原陽混得風聲水起之外。其餘的師兄弟,卻是沒有一個,能及得上自己三人的成就。
想到這裡,李斯歉然地道:“斯錯了,請呂侯刮示!”
呂不韋沉聲道:“大賢之人。待人如使器物,取其長處纔是正理。比如我原陽裝備的鋼戈,雖然鋒利無比。近戰之時屢見其優,但若是遠戰。怎敵弓弩之利?”
李斯聽後,搖頭苦笑道:“呂侯妙語,點醒夢中之斯。”
呂不韋繼續說道:“選拔人才其實和作戰一樣,在合適的時候,使用合適的兵種,使用合適的武器,纔是制勝之道。其實如今我原陽,雖然只得兩城,但從退了燕軍之後,周圍城池卻是多有投靠之意。等明年我原陽新軍練成,擁有了十萬可戰之兵時,定然會將周圍城池皆哉於我原陽治下。若走到了那時,需要的官員我們卻是要到何處找尋?李斯啊,咱們原陽求的是賢,這賢者卻不一定只是宗家學派出身的弟子啊!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他凜然而說,雖然是對李斯所言,實際也是說給韓非所聽。
李斯羞愧地顫聲道:“斯知道自己錯了。耽誤了呂侯選拔人才的大事,請呂侯重重責罰
呂不韋卻是從案几後面站起。緩步走了下來,拍着李斯地肩膀,微笑着道:“此事咱們也是剛剛開始行之。難免有做的不妥之處,李大司寇你…聯明過幹自招賢納十是個辦法,另外的那科舉執吃”行。李斯、緯非啊,本侯很希望。你們可以成爲呂太公般的人物,幫助本侯一統尖下啊!”
李斯聽後,卻是一下愣住,自己確實很是投入目前的角色,但卻沒有向呂太公看齊的志向。如今聽到呂不韋對自己的期望,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心中百感交集,既是激動又是慚愧。
“其實我當初和李師弟是一樣的看法韓非一旁說道:“醪宏遠這人放浪形骸,實在是讓人一見之下。難生好感。李師弟每日接待人數衆多,過目之下,有失偏頗也是正常。若非呂侯提及,我也不見得會對他留意。”
醪宏遠一旁聽到,很是詫異。沒有想到自己一人,竟然把原陽三位大人物都驚動了,尤其是原陽之主呂不韋。
李斯忙說道:“韓師兄休要爲師弟辯護斯確實是一時疏漏,實在有負呂侯的厚望
“醪宏遠其人。狂放不羈,不合禮法,貪酒誤事,行事任意妄爲。不堪大用!”韓非從醪宏遠手上接過了那份卷宗,沉聲念道:“想醪宏遠衣冠不整,舉止不恭,不明爲人處世之道,前來應徵之際不忘喝酒。得個貪酒誤事的評語,倒是情有可原。”
醪宏遠脖子梗起,澀然說道:“這個敞人不敢認同!”
他雖知道,眼下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機會,卻還是不忘記抗爭,也算得是性格倔強。
呂不韋微笑着道:“醪先生或許不認同,可只要韓司馬和李司寇認同,你就連不認同的機會都沒有!”
醪宏遠聽後,略一琢磨,只得默然收聲,若有所思。
韓非卻已是微笑着道:“好在還有個認同的呂侯!其實我雖覺得李師弟的評語公正,可見到醪宏遠寫地時政文章,卻是極佳,倒也是覺得此人有才,可又怕這人真的喝酒誤事,難免有負呂侯所託。正猶豫地時候,呂侯出了個方法,說帶着醪宏遠考察幾日,若是真地誤事,有才也是不能用之!”
醪宏遠恍然大悟,驚道:“原來呂侯這幾日,是對我進行試探?”
呂不韋欣然地點頭道:“醪先生說的不錯,你若一日耐不住性子,撇棄那些陣亡士兵的孤兒寡母於不顧,我呂不韋都不會在兩位面前,給你說上一句好話。”
醪宏遠心中凜然,微有不滿。只覺得這行考察,多少有些不信任的嫌疑。
呂不韋卻不理,只是正色說道:“兩位大人都是怕醪宏遠醉酒誤事。我就帶他從最辛苦的兵士家眷安撫工作做起。半同時間已過,醪宏遠喝酒也喝了數十個可事情非但沒有耽誤,而且進展奇速。我私下詢問共事之人,那些人都說了一點,醪宏遠此人性格孤僻,生活不拘小節。可大是大非之上不含糊,不誤事。雖是書生,和那些孤兒寡母,原陽陣亡兵士素不相識,可對他們卻是一腔熱誠,肝膽相照,此人非但可用。而且應該大用!”
醪宏遠聽到這裡,剛纔的疑惑與不滿,立時一掃而空,鼻子已是微微開始發酸,昂起頭來,只是他的眼中,卻已是淚光盈盈,感動莫名。
呂不韋語鋒一轉,說道:“其實我既然委派四位大人負責納賢,本不該越俎代庖,現在只是說出實情,至於定奪一事,還請兩位大人做主。”
韓非望向身邊的李斯,笑道:“李師弟,這內政司可是你說了算,師兄我可不能越界行事,不知道你對醪宏遠先生,有何建議安排?”
李斯本已是承認了自己的疏忽和錯誤,知道現在呂侯和師兄,是在給自己臺階下,略一思考,點頭說道:“呂侯明察秋毫,斯佩服得五體投地。斯失察的錯誤,雖然由呂侯糾正過來,斯心裡雖然是感激不盡。但是,我每日事物實在繁忙,實在是”醪宏遠既然並無喝酒誤事之嫌,可畢竟爲人處世差的太遠,不過此人性格耿直,見識不凡,依斯之所見,暫時任他爲招賢納士的專職官員,並準備春後科舉的具體適宜。他本是寒門出身,又非是宗家學派弟子,對於來自薦之人小與科舉的應考之人,想來必能一視同仁。卻是不知道,呂侯與師兄意下如何?”
呂不韋欣慰地點頭道:“好!李司寇能量才使用,果然眼光不差。過幾日,等蔣濤帶着將士歸來之時,對於這段時間,我原陽戰事和政務之事,本侯當對李司寇有所封賞。只盼以後能夠再接再厲,成爲我原陽的一塊柱石!”
李斯聽後,心下感激,暗想自己失察於先,呂不韋卻不去井較自己的過錯,而是依然如此厚待,實在是讓自己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呂不韋望向醪宏遠,詢問道:“不知道醪先生可有異議?”
醪宏遠忙上前施禮道:“醪宏遠並無異議,呂侯寬厚待人,實乃世間明主,醪宏遠自當竭力效從!”
呂不韋微笑着道:“既然如此,剩下的事情,就由李司寇向你交代吧,我就先走一步了。若有什麼事情。可徑直去王宮找我
醪宏遠知道呂不韋言下之意。心中既有振奮,又是惶惶,連連點頭
衆人恭送呂不韋出了內政司,呂不韋心中舒暢,正和打了場勝仗一般。既得了新的人才,又沒傷害老手下的心,實爲最完美的結局。
呂不韋才走出沒有多遠,突然竄出一個人物。討着昌不韋大聲叫道:“昌侯,別數月。安薦?”呂不韋見到來人已走到了自己面前三丈遠處,若非其主動出聲,自己卻還沒有發現其的存在,心裡駭了一跳。高手!
呂不韋擡頭謹慎望去,卻見此人一身麻衣,花白的頭髮,一張笑盈盈的慈祥面孔,正是齊國稷下學館的教習顏悲回。
見到顏悲回前來,呂不韋多少有些驚喜,笑着拱手道:“顏先生,您怎麼有空,到了這呼和浩特?”
見到有人瞬間竄出,眨眼間已走到了昌不韋的面前,早就有侍衛靠攏過來,虎視眈眈盯看來人,只怕他突然出手,傷到了呂侯。
但見到呂侯對其沒有怒意,反而很是親近,侍衛們忙都是知趣地退了下去。
顏悲回見到呂不韋的笑容,大爲振奮,笑道:“呂侯真乃世間之豪傑!當日初見之時,我就沒有低看你之意,但卻沒有想到,四萬原陽之軍,能敗去四倍之敵,而且殲其十萬精銳。呂侯啊,老夫發現,還是小看了你啊!”
呂不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暖暖,笑着擺手,客氣地道:“顏先生過講,呂某隻是行份內之事。爲了我治下的百姓着想而已。”
見到呂不韋那謙虛的申請,顏悲回忍不住的點頭道:“有呂侯這等品性之主,是原陽百姓之福啊!”
“顏先生莫要如此來說,再如此說下去的話,呂某會慚愧得找個洞鑽進去。不知道顏先生此來,到底有何要事呢?”呂不韋微笑着詢問道。
顏悲回琢磨了半天,瞪着呂不韋。說道:“我說要是爲我齊國之事來此,不知呂侯會作何感想!”
呂不韋聽後,淡然點頭道:“這也是人知常情,爲了養育自己的故鄉。做些事情,放到任何人的身上。都是可以理解之事。”
“若是我此來,是奉了齊王之命。來取呂侯的性命呢?”顏悲回神色如常,但談論的話題,卻是令人清然。
呂不韋只能翻着白眼,突然想到了什麼,笑道:“顏先生是在提醒我。有人會來暗殺我,時嗎?”
顏悲回點了點頭,讚道:“呂侯真乃聰明之人!老夫是打算提醒呂侯一點,如今你也算是一方諸侯。但原陽卻沒有天境之人坐鎮,怕是容易引起別有用心之人的惦記啊。”
呂不韋無奈地搖頭嘆息道:“此事我卻是全然沒有辦法,總不能憑空捏造些天境修爲之人,成爲我呂氏的王族長老吧!”
呂不韋說的確是實話。顏悲回提到的問題。也正是他心裡最無奈之事。畢竟如今原陽境內,要是說到修爲之事,實在是沒有人比自己高的了。雖然龐暖、王剪、陳天等人都是地境修爲,但是天境之人若是全力發揮,能抵擋得了數名地境之人。自己的原陽,如今文治已是開始籌措,武功上也打算再練新兵。擴充軍隊。發展和財物等事上,那更是毫無問題。只有這修爲之事上,確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見呂不韋如此神情,顏悲回安慰道:“其實呂侯可以打打墨家的主意啊,墨家的十三位宗主如今不全是天境之人嗎。只要你的修爲能戰勝他們,憑你是墨子女婿的身份。整頓墨家四宗九派,使其十三分支合一,也並非是不可爲之事!”
呂不韋止步回頭問道:“哦,這卻是個好主意,但顏先生爲何會如此,爲我呂某着想呢?”
顏悲迴帶着得意地笑容,說道:“其實原因有二。首先老夫曾經的了一位前輩的幫助,他讓老夫多加照顧他的弟子。這二嘛,卻是因爲有位齊國的巾煙人物,讓我多加照拂於你。”
“你說的齊國巾煙,難道是涯臺月枝?”呂不韋有些意外之喜,眼前驀然又浮出那個智慧過人的女子。她每說一句話的時候,都會琢磨再三,言語無失,更是能夠洞察他人的內心之想。
“說是的話,也不算有錯,若說不是呢,卻也並不爲過。因爲與她同來的,還有一位她的至親之人。”顏悲回望着神色凝重起來的昌不韋,笑着說道:“她對老夫說,是她那至親之人如此囑咐,讓她轉咐老夫,但具體其內幕如何,老夫卻是不甚了了,若是呂不韋有心,可以親自去問下便知。”
他說的若有深意,呂不韋卻好像沒有聽懂,只是問道:“郡主和涪臺小姐同來的嗎?但不知她們現在何處,我正有所打算找涯臺小姐商議。不知道顏先生是不是”
“呵呵,其實老夫來此,就是打算請呂侯過去的。還好在這王宮之外遇到呂侯,不然老夫就要潛入你的王宮之內去了!不知呂侯想沒想過。郡主爲何要親來原陽呢?”
呂不韋點點頭,沉聲道:“我明白!”
顏悲回卻搖頭道:“我看呂侯是不明白!涯臺月枝這幾個月來,一直留於呼和浩特,雖然她說是爲了照顧這邊的生意,實際卻不斷把各地消息情報,通過她麾下的青樓。不斷的收集起來,並送到呼和浩特。其中的意義,呂侯,你應該比老夫還明白吧?”
呂不韋微一愕然,他卻實在沒有想到誘臺月枝對自己,竟然會如此的上心。但他更清楚,謗臺月枝身後的那個女人,想要把涯臺月枝嫁給自己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