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宮並不是一個單純意義上的宮殿,而是一片包含了宮殿、獵場、馬場等功能在內的王室風景度假區。
正因爲如此,沙丘宮的正殿“南宮”和趙何所在的東宮之間足足有七八里地的距離,而這七八里地的距離之中有好幾片森林,一條小河以及一小片平原。
在距離東宮大約三四里地的森林之中,上千個人影正在悄然進入其中,做好埋伏準備。
枯爛的樹枝踩斷聲不絕於耳,灌木叢中的小動物們驚慌奔逃,正興奮得開着午夜ktv的烏鴉們從樹上驚起,在空中盤旋幾圈,發出了幾聲毫無卵用的嘶啞叫聲,然後得意洋洋、又帶着幾分不滿的展翅離去。
率領這一支部隊攪亂了午夜ktv的,正是安陽君趙章。
透過林間的縫隙,安陽君注視着不遠處那座依舊亮着燈火的宮殿——南宮。
他同父異母的親生弟弟,如今的趙國大王趙何就在那裡。
而他,今天要殺了趙何。
“趙何……”安陽君神色複雜,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臉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殺機遍佈。
忍了多少年了?
自從自己的母親韓後去世,主父迎娶了那個叫吳孟姚的女人開始,趙章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
身爲嫡長子的他,不但沒有得到該有的疼愛,甚至到了最後,連本該屬於他的王位都被奪走了。
這,公平嗎?
安陽君覺得很不公平。
所以他努力拼搏,一次次征戰沙場,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來換回主父的信任和欣賞,來讓主父回心轉意。
可惜,主父已經不可能再回心轉意了。
安陽君知道,只要自己願意的話,即便將來主父去世了,自己也能夠對着趙何小兒搖尾乞憐換得一條生路,甚至還有可能獲得趙國的相位。
但,那有意義嗎?
君和臣,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失去的東西,一定要親手奪回來!
安陽君想着,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長刀森然,即便是身處黑暗,亦有點點寒光閃爍。
突然,安陽君的臉色一動。
“這是……來了!”
在安陽君的視線之中,南宮裡突然出現了一道由火把組成的長龍,開始沿着馬路緩緩的朝着南宮的方向而來。
安陽君深吸一口氣,心中幾絲喜悅悄然浮現。
單單是從火把的數量安陽君就能夠察覺出來,這絕對是趙何的王駕!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安陽君轉過頭來,對着身邊的甲士們輕聲道:“都不要着急,等本侯發令之後,再行出擊!”
安陽君下達了這道命令之後,整個人死死的盯着緩緩而來的車隊,眼睛一瞬不瞬。
一陣秋風從林間穿過,涼意透過盔甲的縫隙傳到身體,讓安陽君的皮膚上起了許多細細小小的雞皮疙瘩。
涼意入體,但安陽君卻覺得體內的血液開始慢慢的沸騰了起來。
只要再過片刻……
到那時,自己便可一隻手提着趙何的人頭,另外一隻手肆意殺戮。
那,該是如何快意的一番光景!
安陽君無聲而笑,面容猙獰。
……
在東宮的宮牆之上,肥義看着緩緩離去的車隊,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憂慮神色:“大王,當真要這麼做?若是車隊到了南宮,主父見不到大王,那豈不是……”
趙何看了肥義一眼,笑道:“肥師,羅振羅那個叛逆不是已經承認了嗎?你不會真的覺得這車隊還能夠抵達南宮吧。”
肥義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剛纔宮殿之中的場景。
雖然羅振羅確實承認是一個叛徒,但肥義總覺得在那樣的一番暴打之下,很多人都會因爲不堪痛楚而選擇承認的。
嚴刑逼供,不太靠譜啊。
或許,老夫應該坐鎮車隊之中,見機行事比較好。
安陽君即便是想要犯上作亂,他也沒有軍隊啊。
肥義亂糟糟的轉着念頭,或許是因爲疲憊和衰老,他總覺得自己的腦袋不是太轉得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趙何突然開口道:“肥師是不是覺得,或許應該坐鎮車隊之中爲好?”
肥義吃了一驚,道:“大王……如何知道老臣心中所想?”
趙何哈哈一笑,道:“肥師,寡人不和你開玩笑,若是你當真坐鎮車隊,那麼恐怕寡人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肥義臉色先是一變,然後又有些不以爲然。
大王雖然年輕,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卻未免過於保守了。
如老夫這般,暮氣沉沉。
……
樹林之中,安陽君趙何看着已經近在眼前的車隊,目光沉靜,口中吐出了一個字。
“殺!”
下一刻,上百支利箭從樹林之中齊射而出,瞬間射倒了不少護衛在王駕旁邊的趙國禁衛軍。
一千兩百名叛軍蜂擁而出,齊聲吶喊朝着王駕殺了過去。
短暫的廝殺過後,圍繞在王駕旁邊的禁衛軍們頓時如鳥獸般四散,拋下十幾具屍體,慌亂無比的朝着遠方的東宮逃去。
安陽君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帶人包圍了王駕。
這是一輛密封的馬車,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安陽君十分粗暴的拉開了馬車的車門,喝道:“趙何小兒,你……”
安陽君的話語戛然而止。
在馬車之中確實有一個人,只不過這個人並非趙何,而是那位奉了安陽君的命令,前往東宮假傳主父命令的老寺人羅振羅。
羅振羅臉色慘白,一動不動。
安陽君只是輕輕的碰了一下,羅振羅就咚的一下倒在了車廂的地板上。
從那怪異而僵硬的姿勢就能看得出來,羅振羅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
安陽君臉色鐵青,一拳打在了車廂壁上,讓馬車的車廂狠狠搖動了一下。
足足過了好一會,安陽君才從車廂之中鑽了出來,沉聲發佈了下一個命令。
“二三子,趙何已然逃回東宮。如今東宮之中不過三百守衛,二三子隨我上,踏平東宮,本侯保你等一生衣食無憂,人人爵升三級!”
一滴鮮血從安陽君緊握的拳頭縫中滴落。
血夜,纔剛剛開始。
……
東宮的宮牆之上,趙何看了身邊臉色大變的肥義一眼,道:“肥師現在應該明白,寡人爲何不讓你坐鎮車隊了吧?”
肥義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依舊帶着幾分震驚:“安陽君瘋了!他竟然真的敢……真的敢這麼做!”
趙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伸手拍了拍肥義的肩膀:“好了肥相,接下來,準備迎接一場硬仗吧。”
在趙何的視線之中,安陽君已經率領着部隊,極速的朝着東宮而來。
“想要寡人的命?安陽君啊安陽君,你真以爲你有這個本事嗎?”
夜色中,東宮的側門悄然打開,幾名騎士乘着駿馬沒入夜色之中,朝着西邊邯鄲的方向而去。
半刻鐘之後,隨着最後一名車隊護衛退入東宮,高大的宮門正式關閉。
一刻鐘之後,激烈的攻城戰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