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只有客廳還亮着,看來溫媽媽特意給她們留了燈。
陶清揚小心鎖好門，換了拖鞋,外套掛在玄關的衣架上，家裡雖然很大，可每天打掃得很用心,所以到處都乾乾淨淨。
溫煥照例，脫鞋時都用甩的，動靜不小，走路時還很刻意地跺腳,用足音發泄不滿。
她就是想讓在乎的人過的好點兒,怎麼就有錯了？
在酒吧裡燒東西,那是不對,萬一把店也燒了怎麼辦。
看她滿臉不服氣的樣子，陶清揚就知道對方根本意識不到錯誤，嘆了口氣，和她一起上樓。
“你小點聲。”她上樓時還故意跺腳，陶清揚在後面推了她一把。把樓梯跺塌了不要緊，萬一把溫爸爸也吵起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溫煥一甩頭髮，長馬尾勾出一道弧度，“就不！不、高、興！”
陶清揚沉默。她如果再全下去，溫煥說不定還能把整棟樓拆了，以表示憤怒。沒辦法，對方就這小孩子脾氣。
所以她剛剛的一肚子計劃，此時就要推倒重來。
跟她發火，她是不會聽的，搞不好還有反作用，但如果好好勸一下，說不定就有可能。
回到臥室後，陶清揚輕輕關上門，對着摘首飾換衣服的溫煥，耐心規勸：“我知道你是對我好。”
勸人第一步，先給個甜棗。
溫煥動作一停，雖然沒回頭，但表情應該是高興的，說不定背對她的時候，嘴角已經彎起來了。
陶清揚看着有用，決定開始提意見：“但我真的不適合那種生活，你要是真的爲我考慮，就讓我好好工作，行不行？”
——還是不吃敬酒。
“每天工作那麼累，五點半就起牀七點多才回家，也沒見你有什麼努力成果。”溫煥聽她這麼說，哼哼唧唧地回了一句，語氣也陰陽怪氣起來。
“是是是，我自己笨做不好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陶清揚對自己的短處向來不避諱，大方承認，“所以纔要更努力的去學啊，你每天拉着我玩，最後我做不好事情，你會沒面子的。”
“我纔不在乎。”
陶清揚點頭，走到她旁邊，看着鏡子裡的兩張臉。都說在一起久了會有夫妻相，她們雖然五官並不相似，可隱隱的氣勢卻如出一轍。
只不過溫煥習慣了隱藏，用更張揚浮誇的東西蓋住它，而陶清揚的溫柔裡，多了一絲奮進的鬥志，“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不願意讓你丟人嘛，別人會說，你怎麼找了個這麼笨的媳婦。”
溫煥毫不領情：“我自己的人，自己疼，別人只關心你事情做得好不好，纔不管你辛不辛苦呢。”
“唉。”陶清揚死活跟她說不通，於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經歷的比我多，從前溫爸爸也覺得你離開家奮鬥很辛苦，可你還不是熬過來了，並且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得相信我呀，相信我能靠自己拼一把。”
“從前我是完全靠自己，現在你是靠我，反正我在，整個公司都會捧着你，那麼拼命幹嘛。”溫煥話音剛落，就知道自己話說的有點重了。
可惜晚了，陶清揚已經被勾起了火氣，“我是沾了你的光，行吧！”
溫煥的嘴巴還是很硬，撐着不道歉，咕噥着說：“反正就是靠我，你本來就應該靠我。”
剛纔那一點火氣立刻煙消雲散，陶清揚聽了她的話，沒忍住笑出聲，“咕嚕。”
咕嚕聲當然不是她的笑，而是她的肚子叫。晚上的豪華大餐吃得不盡興，再加上酒吧裡的一通折騰，半夜的時候，又餓了。
“哼！”溫煥冷哼一聲，穿好睡裙站起來，傲氣地仰脖，“你吃什麼，掛麪湯行不行！”
簡單地問句話，態度都好像陶清揚欠了她幾千塊錢。
陶清揚乾脆玩了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同樣的語氣回答：“行！等我吃飽了再跟你算賬！”
臥室的門被打開，溫煥趿拉着拖鞋去一樓的廚房了，走路時不再跺腳，沒發出太大的動靜，她也有點餓了。
這個時間吃宵夜正合適，幹嘛不等吃飽了再吵架呢？
過了沒多久，溫煥端着兩碗掛麪湯回來，和陶清揚一人一碗，呼呼地喝着麪湯。
酸香可口的味道在屋子裡蔓延開來，陶清揚放下筷子一抹嘴，酒足飯飽以後頭腦清晰，更適合辯論，“我是一個
的個體，你不能干涉我！”
然後收拾碗筷，扯了張紙擦兩人吃飯用的小桌子。
“因爲有我你纔能有現在的助理工作，我憑什麼不能管。”溫煥負責把收拾好的摺疊桌放起來，嘴巴還油光光的。
陶清揚用溼巾給她抹乾淨嘴巴，“胡說，一開始的設計師工作是我自己找的。”
“那也是我選中了你！”
“你是看我成績優異能力出衆才選我！”
溫煥被她逗笑了，吃飽以後呈大字型攤在牀上，“你的臉皮已經接近我當年的厚度了。”
“我比你謙虛。”陶清揚把碗筷放到電腦桌上，想偷回懶，明天再去洗，“說正經的，我這麼努力不只是爲了自己，也爲了你。”
“爲了我？”
陶清揚很認真地點頭：“你爸爸暗示過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必須有接管天輔的能力。如果我做不到，他一定會反對我們的。”
“聽他嚇唬你。”溫煥不屑一顧，“反正有我，你不用操心這些，就算你沒有管理公司的能力，他也不會怎麼樣。”
陶清揚睜大眼睛，一本正經道：“會！區別就是我們有沒有得到祝福，你難道想永遠跟家裡抗爭下去？”
“那就抗爭咯。”溫煥在牀上翻了個身，爬爬爬，蹭到枕頭上，舒舒服服地躺好，說話的內容和散漫的態度一點都不同。
“我真是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你爲什麼偏要選最壞的？”陶清揚搖搖頭，顯然對她很失望。
自己的老爸，還是自己最瞭解，溫煥看得透徹很多，“他對員工的壓榨是無止境的，你永遠也不能做得讓他最滿意。到時候你要做的會越來越多。”
不要被壓榨，不要被強迫，不要揹負着壓力，我想讓你自由的活着。
可有人偏偏願意揹負這壓力，那該怎麼做？
“反正你不要管他，有責任我擔着。”最後溫煥還是固執，“如果你喜歡工作，就找個不那麼累的，總好過現在，乾的又累又不順。”
陶清揚換了身短袖的居家服，盤腿坐在牀的角落，兩個人並沒有對視，“現在是很累而且不順，可早晚會好的。”
空調吹的有點涼，溫煥調小了風速，扯過薄被子給自己搭上，不吭聲了，過了沒幾分鐘，居然打起呼嚕來。
“我知道你沒睡。”陶清揚起初還耐心等着，聽見呼嚕聲，氣的伸腿踢踢她，“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既不門當戶對，我的天賦也不夠，做事情都沒你效率高，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也很慢。”
同樣的一份工作，溫煥能用幾個小時就熟悉，她卻需要好幾天。
只是……
儘管什麼都不如溫煥好，她至少，還有個“努力”的好習慣不是？
陶清揚其實也清楚，溫爸爸既不認可她的工作，也不認可她的努力。可是被他們都瞧不上，自己也不應該就此放棄啊。
過了許久，久到陶清揚以爲溫煥真的睡着了，才聽到回答：“沒有人嫌棄你，是你嫌棄我。”
“你覺得我不夠努力，你覺得每天都無所事事，我也知道。”
“你纔是嫌棄我的。”
溫煥直挺挺地坐起來，不帶一絲感情地發表完感想，又躺了回去，好像剛纔在詐屍。
陶清揚想解釋幾句，突然發現，她其實說的很對，溫煥對感情的察覺可以說是敏銳，肯定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自己起初，是有那麼一點對溫煥的無可奈何。爲什麼一個人每天睡到中午才起牀，做事也沒有什麼條理，完全爲所欲爲，生活滋潤得卻是她的幾十倍？
可是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比自己想的能幹得多，但緊接着，另一種不平衡的感覺冒了出來——有人能每天睡到中午才起牀，居然還比她厲害，這是什麼世道！
陶清揚陷入了深深憂鬱和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良久，她嘆了口氣。
什麼都比不過人家，連唯一的努力都不被允許。
溫煥把臉上的一縷頭髮拿下來，很贊同地點點頭：“是沒法過了。”
“你還好意思說！”陶清揚火氣上來，撲上去惡狠狠掐她脖子，“都不過了，還燒我的文件，我明天怎麼跟公司交代！”
“這種東西一般都有備份的，你明天早點過去複印一份不就行了？”溫煥伸手咯吱她，語氣輕鬆。
陶清揚更加生氣：“我拿的就是備份！”
“……”
“那就辭職，不幹了，我們旅遊去。”
“辭你個頭！”陶清揚看她誇張地翻白眼，假裝是被自己真的掐死了，更加恨鐵不成鋼，“你就會給我添亂……”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一看錶，都凌晨了。
溫煥被傳染，也跟着打呵欠，商量道：“要不先睡吧，你明兒還早起呢，先休息，等醒了再吵架。”
陶清揚立刻批准：“睡覺，明天再跟你吵，氣死我了！”
溫煥：咱這一章是吵架了吧。
陶清揚（點頭）：是吵了，而且特別激烈。
對，非常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