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爲高階修爲,蓄勢的一擊怎能躲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陳冰的右肩直貫穿到後頸,獻血四濺,散出的五彩光芒瞬間消失,“叛賊!”陳冰口中悲憤地吐出這兩個字,長刀便破開防禦,穿過了他的後心。此時耳邊正傳來左丞相宣讀的《旗都冥詔》……
馬遠也沒有躲過三隻袖箭,兩人靠得太近,左腹部,左肋、左肩,陳冰發出的五彩光芒,瞬息一擊,對馬遠來講作用不是很大,但卻把三隻袖箭死死地推進了他的身體。沒在其中。他就是周王串通的叛將,旗國的東將軍。
西軍傷殘的兵士,看着主將被殺,突如其來的狀況使得大家的反應慢了半拍,驚懼間剛要反抗,身邊東軍兵士的武器已經到了他們身前,一個是毫無準備,一個是早有預謀,每個西軍將士身邊都安排下至少兩名東軍,即便有幾個僥倖逃過一擊,在衆多東軍兵士的圍剿下也無生存的可能,就這樣十萬西軍勇士,全部殞命,而敵人沒有損一兵一卒。
旗都後宮
皇帝的罪己詔覆蓋全城,後宮嬪妃們膽戰心驚地靜靜聆聽,身邊站着太監,他們奉太后之命來監督執行,併爲嬪妃們造冊斂屍。
“錦繡江山”,江妃跪在地上,聽完了皇帝的《旗都冥詔》,眼中滿是淚水。悲痛欲絕,太監躬身一禮:“江妃娘娘請!”
江妃心如刀絞,緩緩地拉過小公主筱筱,在她稚嫩的小臉上親了又親,哆哆嗦嗦地掏出一隻青色的小瓶道:“筱筱乖,把這個喝了。”
小公主年僅三歲,不知道瓶子裡是什麼,但直覺告訴她絕不是什麼好喝的東西,母妃一直跪在地上哭,身邊還有位沒見過的太監,有人一直在高聲說話。全是一大段一大段聽不懂的拗口之言,心中充滿恐懼,連連搖頭,甩着手一直躲,小嘴癟了幾下,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江妃心如刀攪,哪有母親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可她也知道,死是遲早的事,與其被敵人擄走,凌辱,還不如體面地死去,對旗國,對皇帝,對自己都是最好的歸宿。
抱住小公主,顫聲問:“父皇是不是最疼筱筱?”
小公主臉上掛着淚水,乖巧地點點頭:“我要找父皇,父皇會保護筱筱。”
江妃悽然一笑,誘哄道:“筱筱最乖,最聽父皇的話,對不對,父皇說,喝了這個就來陪你玩。”
“我不要,這個不好喝,父皇沒說讓筱筱喝!”小公主委屈地哭着,努力掙扎着要擺脫出江妃的懷抱。
江妃淚眼婆娑,如果時間能倒流,寧可孤家寡人,獨守深宮,哪怕是寂寥一生也好過這種生離死別,這個小生命朝夕相伴地陪了她三年,帶來了莫大的歡愉,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筱筱已經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江妃咬緊牙關,無比留戀地望了一眼居住了六年的宮殿,生命終有盡頭,有緣再起輪迴!執着地拉過小公主,柔聲說道:“就喝一口,好不好?咱倆一起喝,你一口,母妃一口,父皇看到筱筱這麼乖,一定會獎勵你的,父皇怎麼說的來着,‘筱筱是朕的小棉襖,天天帶着陪到老!’……”說到這,已是泣不成聲。
小公主看江妃如此傷心,不敢再鬧,反而安慰起她:“母妃不哭,孩兒聽話,筱筱喝,就喝一口,行嗎?”
江妃擡起紅腫的淚眼,心緒起伏,看着小公主,都說女兒像爹,不僅是長相,這善解人意的秉性也活脫脫地像極了旗安年。
“母妃,就喝一小口,好嗎?”小公主生怕自己喝少了江妃不開心,委屈又誠實地請求。可憐楚楚的小模樣,令人心碎。
江妃的淚水滂沱而下,再也無法自已,放聲大哭起來,死死抓住瓶子,竟不捨得放手。
旁邊的太監長嘆一聲,將江妃從悲痛的情緒中拉回,才意識到皇宮的危機,打開瓶蓋,目光無比眷戀地落在小公主稚嫩的面龐上,視線模糊,怎麼擦都看不清晰,狠了狠心,哆哆嗦嗦地將瓶口湊到小公主脣邊……
紅秀宮,五名秀女跪在地上,聽完了《旗都冥詔》,兩名秀女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一名抱住太監的腿,哀求道:“公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進宮只見過皇帝一面,讓我回家吧,保證不說……”
另一名秀女掏出一大把銀子,金子,首飾珠寶,也在苦苦央求。
只有一位秀女,從容地起身,什麼也沒說,從錦袋中取出白綾,和太監走進自己的房間……
康福宮,太后靜靜地等待,不時有太監回來覆命,第一個跑回來的是去西順宮的太監,“啓稟太后,西順娘娘不見了。”
太后哼了一聲問道:“大皇子和公主可在?”
太監回答道:“都不在。”
太后厲聲道:“帶人去搜,不要放過宮中任何一個角落,找到後即刻執行。”
當所有太監都回來覆命後,太后吩咐宮女和太監們:“都去佛堂,爲娘娘們唸誦經文,送送她們。”
然後起身步入內室,低聲呢喃道:“該哀家了。”
不是太后心狠,皇后不在,後宮不能成爲隱患,這是古訓,皇帝的女人絕不能落入敵人之手,是有辱名節、折損皇家顏面之事,公主、皇子本來可以放過,但敵人不會,皇帝有多少子嗣,多少嬪妃皆有案可查,每一位皇子、公主出生,舉國歡慶,多少人見過他們,太監、宮女、皇親貴族,文官武將,不能都殺了吧,如果國滅,哪裡還有他們安身立命之處,況且周汝川對旗國瞭如指掌,到時候抓到他們,百般羞辱,再處死,還不如一身清淨地了卻一生。
唯有皇后娘娘有孕之事,一直隱瞞得很好,運兒還未出生,更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這就是太后爲什麼不準任何人去御園,旗運是皇帝的根,是旗國的根。
進入內室,太后坐在鏡前,戴上金鳳朝冠,換上夏季朝服,領飾,袖飾,朝珠,耳飾等佩戴得一絲不苟,臉上略施粉黛,儀態端莊地躺在錦榻之上,蓋好錦被,輕聲呼喚着先帝的名字:“.……六年了,哀家纔來陪您,千萬不要怪哀家……”將手中的九青汁一飲而盡……
御園旁地下洞穴。
羅毅封堵完通道,完全騰出手來,重新用土行之力包裹住皇后娘娘的木板牀,光繭在通道中漂浮着快速前行,比在地上擡要平穩許多,只是皇后的陣痛間隔越來越短,持續時間越來越長,光繭不斷地停下來,等待,李御醫計算着每一次的時長,神情緊張凝重。
通道很長,漆黑一片,每人手中都有一顆照明石,將身體周圍照亮,每一次停下,羅毅都會獨自向前探查一番,遇到狹窄的地方便出手擴大,一路倒還順暢。
“羅總軍,”李御醫叫道:“恐怕皇后娘娘要生了。”
羅毅回頭,問:“這麼窄的地方,能行嗎?”通道狹窄,漆黑,大家都得躬身前行,實在不是個生產的好地方。
李御醫苦笑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想到羅毅堅定地回答:“有,再行三裡,就寬敞了。”
李御醫和侍女們眼睛一亮,在黑漆漆的通道中走了這麼久,似乎沒有盡頭一般,以前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道什麼叫逃亡,如今只求有個寬敞的地方,前一息還在雕欄玉砌的宮殿,後一瞬就置身陰寒漆黑的底下通道,這種巨大的反差,沒有人意識到竟然大家無縫適應,坦然地接受了現狀。
小翠不無擔心地說:“不知道娘娘能堅持到那裡嗎?”
“走吧。”皇后娘娘虛弱地說了一句,羅毅立刻運起黃光,快速前行。
一次又一次的停歇,羅雨竹的汗水已經浸溼了身下的被褥,狹窄的通道中,小翠不能給她擦汗遞水,李御醫也在她之後,無法爲她檢查。
羅毅的速度飛快,自己在前面開路,後面光繭緊隨,御醫和侍女們基本是在光繭停下後才能趕到。
“娘娘,您要是受不了,就喊出來吧,那樣會好受些。”李御醫過來不住地和皇后娘娘說話,不能把脈,鍼灸,無法觀察,他只能通過聲音來判斷皇后娘娘的狀況,期盼着她不要出現什麼不良反應。
“對,娘娘,您就喊吧,這裡又黑又安靜,沒有聲音多嚇人啊。”在宮裡小翠說話前還能思考一番,此時出了宮,一着急就隨了性子,讓人不敢恭維,大家都瞭解,也沒人和她計較。
皇后娘娘陣痛過後,忽然輕聲說道:“運兒,彆着急,再等一會兒,舅舅會帶我們去一個寬敞的地方,就等一會兒,好嗎?”
李御醫和侍女們都知道皇后娘娘經常和小皇子說話,見怪不怪,只有羅毅感到不解,還沒出生的孩子,能懂什麼,只當是妹妹找些心理安慰。
帶着光繭繼續前行,除了李御醫,誰也沒注意到娘娘的陣痛間隔比上一次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