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幻境？真實？
這場雨下了很久，直到下午依然在下，春雨雖貴如油，但下了多了，卻也使人發愁。
今天是週五，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便可以暫時回家休息兩天，自然，留校繼續做奮鬥士也是可以的。
聶楓選擇回家，他想看看，那個家……
雖然似乎上個星期，他纔剛剛回過一次。
宗成雷震自然是選擇陪同，當然，縱使聶楓不回，他們也是要回的。好好的一個週末，不好好回家睡上幾個好覺，呆在學校多沒意思。
坐在公交車上，看着沿途的風景與車窗上淅淅瀝瀝的雨滴，聶楓依舊在呆愣出神。
經歷過少年那段灰色時期的自己，竟然會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擁有一羣志趣相投的朋友，繼續自己那平凡而美好的人生征途？
這是自己曾經日夜幻想的，而今天，忽地恍然發覺，竟然已然實現了。
“這真的……不是夢嗎？”坐在靠窗的位置，聶楓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掌，深深凝望着，細細呢喃道。
……
公交車內還是一如既往的擁擠，公交車外還是一如既往的破舊，但經歷幾十分鐘的煎熬之後，聶楓還是如願地到達了自己家不遠處的一個站點。
和宗成雷震揮手告別，背過身的聶楓笑容漸漸消缺，迷茫與愣神重新回覆到臉龐之上。
緊了緊身後的書包，聶楓依據腦中記憶，踏步向前，心情忐忑地向那個新家緩步走去。
此時雨終於停下，街市之上一片溼潤，漸漸開始重歸繁華。
一個被母親牽着小手的男孩，低頭看着自己新鞋腳尖處沾染的污泥，不由皺起眉頭，擡起對着小腿處的褲子處蹭了蹭，卻是引來那母親的一個爆慄，委屈地捂着腦袋緩緩向前走去。
水果攤老闆將太陽傘撐開，避開那上方樓頂出排出的水柱，嘴中罵罵咧咧的，頗爲不爽。
各店鋪往門前扔了幾張布墊，謹防客人將淤泥帶入店內。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真實。
看起來，是那麼真實。
……
踏步走上樓梯，走到一道外表頗爲潔淨的鐵門之前，聶楓看着這門戶，有些愣愣失神。
門戶前貼了一副春聯，隱隱記得，似乎是不久前的春節，自己和父親踏着椅子一起貼的。
最後的橫幅，是自己貼的，因爲那高大的父親，已然沒自己高了。
回想起過去三年的歡樂時光，聶楓心中暖暖的同時，不知爲何，一陣感傷涌上心頭。
掏出口袋裡的幾個鑰匙，略微思慮了下，終於記起了準確的鑰匙。
插入，旋轉。
咔嗒一聲，門打開了。
溫暖的燈光照耀在餐桌上，豐盛的晚餐已然擺放好，母親放下最後一碟菜，微笑地看着自己。
“孩他爸，絕楓回來了。”而後，母親對那在客廳沙發上躺着，半眯着眼睛邊睡覺邊看電視的父親說道。
聶楓走進屋內，往客廳看去，卻是發現了那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父親。
似乎記憶中，自己曾經問過父親爲什麼睡覺的時候，還要開着電視。
父親淡淡地說：“我在聽。”
“哦，絕楓回來了，嗯，先去洗把臉吧，待會就吃飯了。”從沙發上翻身伸了個懶腰，半眯着眼睛的父親看見自己，面露慈笑，淡淡說道。
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聶楓略微呆愣片刻，而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踏步向前，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打開自己的房門，看着裡面收拾得極爲整潔的牀鋪和書桌，聶楓有些愣神，而後，一連串自己在這房間學習生活的場景涌上心頭。
眨了眨眼睛，聶楓面露欣然微笑，將背後的書包放在椅子上，向大牀撲去，慵懶地躺在牀上，緩緩閉上雙眸。
……
“這麼冷的天，絕楓回來你也不開開空調，那空調不成擺設了。”
“嘛，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冷怕什麼。該省就要省，我們節約用電吶，是響應國家號召，你看我們有些山區地方還用不上電，多淒涼……”。
“我就不信，國家會稀罕你省的這點電。”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看華國人每人一塊錢，就是十幾億啊。所以說這個積少成多，衆人拾柴火焰高，只要人人獻出一點愛，這個世界將變得更美好……”。
“說大道理我說不過你。但你要說省電，爲嘛睡覺還開着電視？”
“誒……這個又不同了，該用還是得用……”。
晚飯餐桌上，聶楓靜靜地吃着飯，聽着父母那絮絮叨叨的鬥嘴，嘴角漸漸泛出微微的笑容。
陡然，母親將視線轉到一直默默吃飯，沒有說話的聶楓身上，凝視了許久，許久。
“怎麼了？”聶楓放下飯碗，好奇地看着母親問道。
“絕楓你在學校……沒有談戀愛吧？”
“咳咳咳……”。還在喉嚨沒有嚥下的飯粒頓時嚥住，聶楓大聲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纔恢復過來，聶楓接過父親遞過來的一杯水，喝了幾口，無辜地望着母親，輕道：“沒有。”
母親見狀，微微點了點頭。
“現在高考臨近，別想這些事好一些，等你到了大學，還可以考慮一下。”
聞言，聶楓輕笑一聲，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吃飯。
“唉，這我不太同意。絕楓我雖然要求你不能抽菸，十八歲前不能喝酒，但談戀愛這碼事嘛，只要是兩廂情願，你該上就上，放心，出了事老爸替你擔着。”
“噗！”剛吃一口的飯，被聶楓噴了出來。
對面父親手持筷子，滿臉飯粒，無語地愣在原地。
……
深夜，一片昏暗，萬物俱寂。
聶楓從家裡走出，直上天台。
空無一人的天台之上，聶楓看着近處繁華未熄的霓虹燈，與遠處的星點燈光，靜靜站立了許久。
在這裡，他甚至可以看到遠處的國道，和更遠處國道邊上的那個小村落。
終於，一聲長嘆。
“謝謝你了。”
陡然的一聲，從聶楓口中輕輕說出，但四周空無一人，卻不知，他在跟誰說話。
但聶楓絲毫不覺，依舊在緩緩訴說。
“這確實就是我所期望的生活，雖然平凡，但是幸福。有那麼幾次，我甚至想就這般在這裡生活下去了。”
“可惜，這不是真實。”
聶楓的話語響徹在天台之上，餘音渺渺，但卻似乎沒有激起任何反應。
陡然間，漆黑的夜空之上，聶楓身前的天空之上，一道虛幻的青色光芒緩緩凝聚，化爲一個綻放着青色光芒的物體。
看不清楚面容，只能從輪廓大概推斷那是一個人體的模樣。
“你不是喜歡幻想嗎？這裡便是你理想的王國。爲何不永久生活在此處？”
飄渺的女聲仿若天籟，靜靜迴響在四周，讓人聞之心悅，彷彿安寧得想就此睡去。
聶楓卻沒有受這聲音的絲毫影響，神情如常，緩緩的聲音，靜靜說出。
“雖然我經常說有幻想纔有希望，但這並不意味着我想一直生活在幻想當中。”
“想要用幻想戰勝現實，那便必須先直面現實，努力戰勝它，再將未來刻畫成我所幻想的模樣，而不是沉浸於幻想當中。”
“雖然如此，還是感謝你讓我體驗了一次不錯的經歷。所以在此，我要向你說聲謝謝。”
“但現實中，還有一些我未完成的事情，一些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抱歉了。”
“你認爲你能逃出我的幻境？”那天際之上的青色光影冷冷一笑，聲音也不再是那般溫婉可人，反而夾雜了幾分濃濃的寒意。
見此，聶楓面露微笑，嘴角的酒窩在削瘦的臉龐上顯現，顯得頗爲輕鬆與淡然。
“只要我想走，便沒有幻境能困住我。”
搖頭輕笑，聶楓緩緩舉起雙臂，閉上了雙眸，一股玄妙的感覺在聶楓身邊盤旋彙集。
“天風！”
一聲淡淡的聲音響起，聶楓的身軀之上，陡然升起一道夾雜着星點炎火的深藍天風。
天風旋轉而起，攪起四周風沙，直衝天際，撼動蒼穹。
這片空間竟然在急速旋轉的天風攪動下，漸漸變得扭曲，而後，被天風扯裂，支離破碎！
青色光影慘叫一聲，化爲青色光點，散灑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