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有些黑了,淅瀝瀝的雨水還在下着,四周零零星星的墓碑此刻在這陰暗的襯托下顯得有些陰森恐怖,秋風吹過,更是有着一種透骨的寒意。
樓宇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今日很開心,即便一開始被打得遍體鱗傷,但是此刻能夠跟母親說這麼久,說這麼多,他已經心滿意足了,了無他念的樓宇不想要再回到那個毫無親情的家族之中,或許一死纔算是解脫了吧?而且還能永遠的留在這裡陪着母親。
想到了這裡的樓宇從那黑袍寬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一把滿是鐵鏽的匕首。
緩緩地將匕首立在胸前,就要刺下去。
就在這時一陣張狂的笑聲迴盪在墳墓間:“哈哈!真是個廢物!人家欺負你你就不會一巴掌反抽回去?打不過?那就用陰招啊!趁他睡着或者放鬆的時候一棍子打下去!打完就跑!他們沒有證據也就不會賴在你身上了!真是無藥可救了!被人欺負了就想要死?你娘真是白把你生出來了!”
張狂的聲音迴盪在墳墓中,陣陣陰風吹動,淅瀝瀝的雨水此刻彷彿傾盆而下一般,點在積水上激起層層水霧,整個墓羣顯得格外的陰森。
“你是誰?出來!想死都不可以嗎?藏頭露尾的!你瞭解我的感受嗎?只會在一旁嘲笑我?你給我出來!”此刻的樓宇顯得有些癲狂了!他緊握着匕首,沒有在意劇痛的雙腿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衝着四周咆哮着。
一絲淡淡的光輝在樓宇母親的墓碑旁亮起,一塊樣子古樸的玉石緩緩地漂浮於空中,張狂的聲音再次響起:“小鬼,不要再找了,我在這裡。”
話音落下,一道銀光所凝聚而成的身影從玉石中浮現出來,健碩!狂傲!霸氣無邊!這是樓宇見到眼前這道身影的第一個印象。
“你是誰?”樓宇此刻見到了這道身影反而平靜了下來,他一個要死的人還能有什麼可怕的?剛纔的他只不過是被人戳到了痛處,所以才顯得那樣的癲狂。
“我?如果我說我是超脫了六界的無上存在你會不會信?如果我說我手中有着無數的位面,揮手間便可以決定億萬人的生死你會不會信?如果我說我曾經站在整個“元”的最巔峰!風光無限你會不會信?”那道身影的聲音依舊無比的張狂,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樓宇覺得眼前這個人也同樣是一個可憐人,他聲音中雖然竭力的隱藏着但是樓宇還是聽出了其中透着深深地不甘與自嘲。
不知道爲什麼樓宇看到了眼前這個人便覺得格外的親切,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哈!這樣子你也信?難怪你會這麼慘!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日後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銀光身影見到了樓宇的迴應似乎勾起了他的一絲回憶,整個人身子緊繃,雙拳緊握,長髮飄蕩於空中,衝着樓宇咆哮着!
樓宇平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將手中的匕首收回懷裡,雙眼直視着那道身影說道:“我相信你說的,雖然你說的那些我完全聽不明白,但是我還是相信,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我卻覺得你不會騙我,也沒有理由騙我,所以我相信你。”
樓宇平靜的話語敲擊在銀色身影的心間,銀色身影再一次重新打量着眼前這個少年,柔和的面龐,並不出衆的樣貌卻讓人覺得親近。
不知過去了多久,銀色身影收回了目光,張狂的神色緩緩收斂,自嘲一般的笑了一聲,道:“想不到我擎天征戰一生,威壓九天十地,最落魄之時相信我的竟然會是一個沒有半分修爲的凡人少年,真是一種諷刺啊。小鬼,你叫什麼名字?跟老夫說說,老夫飄蕩在空間夾縫之中已經不知多久了,你還是老夫第一個遇見的生靈呢,陪老夫說說話吧。”
雖然銀色身影對樓宇的稱呼沒有變,但是樓宇卻能夠挺得出與剛纔相比此刻的銀色身影對他已經有了一絲親近之意,從小便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的樓宇格外的敏感,此刻他感受到銀色身影的變化,心中對銀色身影的感覺更加親切。
樓宇思索片刻後道:“我叫樓宇,是南國樓家的子弟,自從母親死了之後....”
樓宇將他從記事起開始一直到遇見銀色身影爲止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銀色身影,沒有一絲隱瞞,此刻的樓宇已經完全相信了銀色身影。
銀色身影聽完後,看向樓宇的神色再次改變,隱隱的透出了一絲憐愛,他沒有想到過這個少年會有這如此悽苦的童年,這讓他不禁的回憶起那不知塵封了多久的記憶。
一個少年無法修行,被家族視爲廢材,童年中受盡了屈辱,經過了不知多少磨難之後才傲然立於九天之巔。
那段記憶似乎跟眼前的樓宇重合了,在樓宇的眼中他也看到了那個少年從經有過的神色,甚至連眼底深處那一絲怨毒都一模一樣。
銀色身影告訴樓宇他叫擎天曾超脫於六界之外,然而在搶奪那塊玉石的時候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幾名手下暗算,幾乎形神俱滅,拼盡最後一絲力量蛻出元神夾帶着這塊玉石逃入了空間裂縫之中,一直在飄蕩不知過了多久纔來到這片空間,跟樓宇相遇,冥冥之中也算是一種說不出的緣分了。
就這樣,一大一小,一人一神,原本不可能相遇的兩種存在在這個雨夜之中一直聊到了天亮。
傾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終於停下了,太陽刺穿了濃厚的烏雲,將光和熱灑在大地上,一道長長的彩虹掛在天邊,晶瑩的水珠粘連在枯草上,陽光照射下,閃爍出七彩的流光,整片墳地不再是陰森恐怖,反而透出這一種勃勃的生機。
與樓宇聊了許久之後,擎天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一字一頓的問着樓宇:“想不想變強?想不想不再被他人欺辱?”
想不想變強?想不想不再被他人欺辱?
這兩句話彷彿魔咒一般迴盪在樓宇的腦海之中,他不由得想起自幼無法修煉,彷彿廢柴一般被同輩人或家丁欺辱,沒有一絲地位,這一切都是因爲他靈根全無經脈閉塞,既不能修道又不能習武,他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有一身傲世的修爲,不再受他人欺凌,可以風風光光的將母親的墳墓移入族墓之中。
樓宇此刻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我真的可以變強嗎?我沒有靈根,經脈又不通,根本沒有辦法修行。”他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害怕當自己醒來之時這一切都是幻想,自己依舊只是樓家中一個鏈家丁都不如的廢材。
擎天看着樓宇片刻之後張狂的笑道:“哈哈!不要說你靈根全無,經脈閉塞!即便是你是一塊朽木,我也有能力將你教得名震九天!”
擎天的話對於樓宇來說就彷彿是溺水時突然出現的一根救命的繩索,此刻樓宇完全呆滯在原處了。
片刻後擎天看樓宇沒有反應,於是又道:“怎麼樣?打不打算拜我爲師?跟我修行古神一脈的戰技?”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樓宇如果還不把握住就是他的問題了,他第一眼見到擎天便覺得親切,現在擎天打算教導自己修行,樓宇又怎麼會拒絕呢?說完便跪倒在地對擎天行了弟子之禮。
“好!從今天起你便是我擎天一脈的弟子了,你要記住,我們擎天一脈不會受他人的欺辱,如果日後你在被人欺辱的話便要十倍百倍的還擊!不可墮了我擎天一脈的威嚴!知道嗎?”擎天此刻猶如一位嚴師一般對樓宇說着,只不過他說的話到底對不對,就要再看一看再做評價了。
“弟子知道!”此刻的樓宇已經完全沉浸在變強的幻想之中了,擎天叫他做什麼此刻的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好了,你將這塊古玉戴在身上,回樓家吧,找一個安靜一些的地方,師傅幫你打通全身經脈,沒有靈根又怎麼樣?你師父我當年也是全無靈根,生生的以肉身你亂陰陽!打入三十三層天外!”擎天對樓宇說完後便化作點點銀光重新融入古玉之中。
一枚古玉變這樣靜靜地漂浮於空中,朝陽的照射之下閃出淡淡的光暈,透出這古樸與大氣。
樓宇將古玉收好,他知道,自己日後能不能變強能不能不再受到屈辱全靠這枚古玉了。
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那帶着淡淡清香的潮溼空氣有着淡淡的涼意,樓宇覺得自己此刻一身輕鬆,恭敬地跪倒在地向母親的墳墓叩了三個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目光輕輕地掃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族墓,雙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死寂而是透出這堅定。
樓宇離開了母親的墳墓,回到了樓家的祖宅之中,丈高的硃紅色大門挺立在大門兩側威嚴的白玉瑞獸,沒有一處不透出着豪門大族的威嚴氣勢!
樓宇在樓家大宅前站了許久種種往事迎上了心頭,這裡是家嗎?應該算是吧,這裡有親情嗎?那是什麼?
樓宇擡腳走入了樓家祖宅,這次回來他的心態與往日在不相同,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害怕出錯的小子了,他有着自己的心了。
不知爲何,今日回來之後家族中的家丁或者子弟看向樓宇的眼神都有着一點奇怪,有可憐、有嘲笑、總之千奇百怪,往日對他不屑一顧的嫡系子弟此刻也遠遠的望上一眼。
“聽說了嗎?原來他也是樓家的子弟,只不過沒有靈根又不能習武,所以成了個廢物。”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聽說啊,這一次他還得罪了九長老的孫子,樓長淵少爺,這次可真是要倒黴了。”
“哎!可不是嗎?聽說啊,樓長淵求九長老讓樓宇參加三個月之後的宗族大比,誰不知道樓宇連個凡人都不如,這樣的比試不是要他的命嗎?”
“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那個小魔王?聽說啊,樓宇跟樓毅澤大少爺有點關係,宗族掃墓就是樓毅澤大少爺跟長老說了之後才讓樓宇去的,他如果去找毅澤少爺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來。”
.....
衆人們七嘴八舌的說着,不過也大概讓樓宇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原來樓長淵因爲跟樓宇在族墓的時候發生的糾葛懷恨在心,回去上報了九長老請求讓樓宇也參加宗族大比,宗族大比生死由命,沒有修爲的樓宇又怎麼會是這般自幼修煉的少爺們的對手呢?樓長淵這明顯就是要將樓宇至於死地啊!
樓宇沒有理會衆人繼續向平日中自己幹活的柴房走去,進入了後院就發現了一個身着白色長袍的少年正端坐在院中,翹着二郎腿,神色說不出的悠哉,正是樓長淵!
此刻的樓長淵見到樓宇回來,擡起頭眼中帶着戲虐的說道:“喲!我們的樓宇大少爺回來啦,怎麼樣?聽說了宗族大比的事了嗎?這幾個月啊你也不用幹那些下人們做到的粗活了,安心修煉啊,到時候得個好名次,你也不用太感謝我給你這個機會,哈哈,到了大比的時候我還會好好照顧你的。”說着便站起身走到樓宇的身前,拍了拍樓宇那還有些紅腫的臉,神色中帶着說不出的不屑。
“那就謝謝長淵少爺了,這裡是下人的地方,您這身子嬌貴,萬一磕着碰着我們可擔待不起。”樓宇面無表情的迴應着樓長淵,說完便不再理會樓長淵徑直的走入柴房之中了。
之所以這樣無視樓長淵是因爲他知道,既然自己有資格參加宗族的大比也就說明自己至少名義上是宗族的一份子,樓長淵在這三個月之內不敢在祖宅之中對自己做什麼,既然如此爲什麼還要給他面子?
既然不用幹那些活了,那自己就應該抓緊時間去看看自己的神皇師傅究竟給自己準備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