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基友的死因
唐菲又叼起了一支棒棒糖,習慣性地翹起二郎腿,侃侃敘述着過去的事。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天村裡來了一羣商人,要招募民工,給的工資還不低,當時我家條件差,於是父母就應招而去了。”
關於這件事,顧醫知道,他流落到唐家村,受到唐靡父母不少照顧,只不過後來……
“後來的事,你也應該知道。”唐菲嘆道,“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爸媽了,商人只給了我兩壇骨灰盒,還有少得可憐的撫卹金。
“當時我只有十來歲,因此也沒能力去和那幫奸商理論,兩年後,我越來越覺得父母的死有蹊蹺,於是就一個人去了他們工地。那裡離這兒不遠,就在三里河對岸,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麼?”
顧醫搖了搖頭,“當時我回了老家,就不知道這裡的情況了。”
“我看到了那些商人,還有我們村新上任的村長,原來他們是一夥的。”唐菲回答道,“工地現場到處是挖掘的深井,有些地方連山都給剷平了。”
“他們到底在挖什麼?”顧醫不解道。
“就是你口袋裡的東西。”唐菲指了指對方裝得鼓鼓的西裝口袋。
顧醫忙掏出一顆鑽石,細細觀察着,與珠寶行裡購買的商品不同,這種鑽石還沒被加工過,形狀千奇百怪,但每一顆都很大,比大拇指還大。
“咱鄉居然能挖到這個?”他驚呼道。
“是的,是這幫商人發現的!”唐菲說到這裡情緒略顯激動,“鑽石礦在很深的地層,想要挖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家挖呀挖呀,都挖了一千多米,仍然不見鑽石的蹤影。
“直到有人發覺怎麼也挖不下去了,鏟子都鈍了的時候,那些商人知道發財了。接着,一大塊一大塊的鑽石被髮掘出來。起初那些民工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當做普通的雨花石,但不知道是誰說漏了嘴,說這樣一塊可以買下一棟小洋房時,大家就不再安分了,這也引來了殺身之禍。”
聽到這裡,顧醫感覺背脊都涼了,忙問:“難道你的父母是被……”
“沒錯。”唐菲的語氣沉重起來,“爸媽聽說這種石頭很值錢時,就偷偷帶着幾顆在身上,其實這樣做的人很多,村民們也不蠢,知道不能走漏風聲,再者鑽石產量大,商人也沒去管這些漏網之魚,可誰也想不到,有人告了秘,民工們被迫脫衣服搜身,結果……”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語氣略顯艱難,“結果,那些偷藏鑽石的民工都被揪了出來,包括我父母,之後,他們那批共一百多名民工都沒有回家,理由是礦洞塌方,人都死在了裡面。”
“好絕!”顧醫不由怒擲桌面,“一定是他們殺人滅口吧?”
唐菲不置可否,“當時的情況已經無從考證了,我後來混進工地幹些搬運泥土的雜活,當時開挖的工作已經交給了商人的特派工程隊,我們這些民工就負責打雜,因此沒人知道他們挖的是什麼。
“半年後,我偶爾經過商人的臨時工棚,聽到他們與村長的對話,才得知他們的所作所爲,而商人指名道姓提出了我父母的名字,並說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人千萬不能用,村長則一個勁的道歉,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說道這裡,顧醫想起了一件事,“那年我奶奶病逝,想要投奔你來的,你卻與村長吵架,是不是與此有關?”
“沒錯。”唐菲回答道,“就是爲了這事兒,我回家越想越不對,於是找村長理論,說我父母一身清白,爲什麼說他們手腳不乾淨?後來村長大概怕了,就把我趕走了。”
顧醫點了點頭,之後的事他都知道了,兩人無家可歸,於是去了部隊報道,一直服役到今天。
唐靡接着說道:“我參軍後,學習了知識文化,人也變得聰明瞭,發覺其中的關節不對勁,他們既然在挖鑽石,又說我父母手腳不乾淨,那他們的死一定是與偷鑽石有關,後來又聽說工地失事,但我瞭解下來那裡並沒有塌方過,於是懷疑那些村民都是被殺的。”
“難怪。”顧醫恍然大悟道,“你非要去特務科,還主動接手那些與重大走私案有關的任務,原來是想調查這幫開發商!”
“是啊,他們想要銷售那批贓物,只有通過走私。”唐菲自信道,“資源是國家的,顯然他們官商勾奸,想要私吞這塊鑽石礦。當然國內突然多了那麼多上等鑽石,容易受到調查,爲了可以銷贓,必然走各種非法途徑,我相信那麼多重大走私案一定會有和這批鑽石有關。”
“原來如此。”顧醫心想,這個傢伙藏的好深啊,自己居然一直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後來你幾次回鄉也是爲了調查這這方面的事吧?”
“沒錯。”唐菲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溫馨的笑,“我把軍隊服役的消息帶回了村子,全村人都爲我高興,當時大家思想落後,還覺得是五六十年代呢,那時軍人地位可高了,姑娘家都喜歡,我也通過媒人介紹,與詩鳳定了親。”
她眼神突然變得複雜起來,有美好的憧憬,也有悲傷的痛楚,“那時,是我生命中最甜蜜的時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但我又不得不離開,因爲我的任務還沒完成。
“詩鳳答應等我,於是我決定等任務告一段落,就馬上和她結婚,別的事慢慢來不急。可想不到……當我再次回村的時候,卻看到李三晌企圖非禮她!”
關於這件事,顧醫也知道,因爲那次他們倆一起回的村,他答應要喝朋友的喜酒,但卻遇到這種事,不由嘆息道:“哎~真是世事難料,如果不是因爲這件破事兒,你早和詩鳳結婚了吧。”
“是啊。”唐菲也一臉的遺憾。
那次唐靡回家,看到李三晌與詩鳳拉拉扯扯,於是二話不說就揍了他一頓,本以爲詩鳳會感激,誰知她卻打了唐靡一個耳光。
“你有病嗎?村長的兒子你也打?”
“詩鳳,這個混蛋非禮你啊!”唐靡不解道,“我管他是誰的兒子,敢非禮你我就要他好看!”
“你這個男人怎麼這樣!”詩鳳大聲道,“你知道你不在,是誰照顧我的嗎?三晌他這人就這樣,喜歡和我打打鬧鬧,但從沒輕薄過我,你卻不問青紅皁白打人!”
“靠,你一個黃花閨女,和男人拉扯成這樣,成何體統!”唐靡也不甘示弱,“他嘴都親上來了,還摸……摸你的胸,這都不算輕薄?”
“我的大老爺們誒!”詩鳳氣的直跺腳,“說了是開玩笑嗎!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據說城裡人還過份呢,再說了,將來鬧洞房,我還不是要被人脫衣服亂摸嗎?難道你就不結婚啦?”
“別人這樣,我不允許!”唐靡大動肝火,“李三晌這臭小子想碰你?休想!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許被我碰!”
其實當時他還沒碰過自己未婚妻呢,因此感覺格外窩囊。
“誰是你的女人,你自作多情!”詩鳳反駁道,“我最討厭你這種大男子主義,大老爺們了!佔有慾那麼強,我以後還有自由嗎?我們分手吧!”
“分手就分手,外面女人多得是,我大不了再找!”
唐靡氣得走了,從此他就開始墮落,不但學會抽菸喝酒,還常去嫖昌,也許從這一刻起,他從一個小男孩變成了男人。
不過若干年後,顧醫得知他最終還是與詩鳳和好了,並決定儘快回老家結婚,在飛機場,他已經將情況說得很清楚了。
但這時想起來,顧醫又覺得有些蹊蹺,詩鳳的突然回心轉意,與唐靡的死有關嗎?
“小唐,快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死的……不對,唐靡是怎麼死的?”
唐菲慢慢轉動着棒棒糖的棒子,好讓糖在嘴裡慢慢融化,她悠然開口道:“最後一次任務,也就是我們告別之後的那次,我終於查到了那些鑽石商人的下落,他們準備走私一批貨去月南,在關西邊境的一個旅館裡,我見到了那個商人,還有我們村的村長。
“他們的談話都被我竊聽到了,我得知他們將那批貨藏在了哪裡,於是就偷了出來。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個鑽石,但我沒有將他們上交給國家,我的父母就是因爲這些破玩意兒死的,我要將它們埋在父母的墳頭,祭奠他們的亡靈。
“最後那個晚上,我回到了唐家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父母的墳頭,我來到詩鳳家,和她溫存了一個晚上,然後準備出發,可萬萬想不到,我遭到了李三晌的偷襲,他居然藏在我們牀底下!
“再後來,村長來了,還有那個商人,他們對我嚴刑拷打,問我把貨藏在了哪裡,我沒說,因爲我已經把它們吞下了肚子,然後再打算喝肥皂水吐出來,他們當然不知道,就這樣將我活活打死。”
聽完這個故事,顧醫算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李三晌的突然出現是個疑點,這絕對是有預謀的,唐菲應該還隱瞞了什麼,不過他不打算刨根問底,人都是需要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