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話 夢未醒
林雨薇慢慢飄了過來，可以聞到她身上的芳香，顧醫不知道這是什麼香味，也許是火星上一種特殊香料，也許是少女的體香。
她湊近他的耳朵，小聲道：“你聽話，我帶你回地球。”
顧醫心中一陣激動，難道她真的發了善心？
林雨薇解開了他的安全繩，然後毫不費力拖動着他離開。
顧醫可以感受到，她只帶走了一個人，那楊博士怎麼辦？
他立刻掙扎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抗議。
林雨薇懂他的意思，便小聲道：“穿梭機裡只夠兩人飛行的能源，再說楊博士對我們還有用，我不會放他走的。”
顧醫很想求她，讓她帶楊博士走，自己廢人一個，怎麼樣都無所謂，苦於他無法開口。
“你一定很奇怪吧。”離開房間後，林雨薇笑問道，“爲什麼我突然決定放你走了，兩個原因，第一，你是唐菲安排到火星的臥底，不能讓你知道太多，第二……我不希望看到你死。”
她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上次分別後，我想了很多，覺得你只是個受害者，並不是懷有惡意的去幫助外星人，而且你的求生慾望感動了我，我常聽說亞特蘭蒂斯人是無情無義的，看來我錯了。”
顧醫聽後不由拼命掙扎着，忍不住喊道：“不……不！你怎麼也感情用事了？放我走你會被通緝的！”
他突然發覺自己可以說話了。
“是啊，我想過了。”林雨薇笑望着他，眼神充滿無奈，白皙的臉頰掛着淚水，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可惜對方看不見，“顧醫，我們遠走高飛，好嗎？”
“遠走高飛？”顧醫不由動作一滯，這是個敏感詞，他曾經也想過與一個女孩遠走高飛，但結果卻是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
“是啊，就我們倆個！”林雨薇鼓起了勇氣，“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放不下唐菲，你也不許我說她壞話，但是今天……算我懇求你了，別再想她了好嗎？她能給你的我都能，包括……生兒育女。”
顧醫不禁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問了個無情的問題，“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就不救我了？”
“這……”林雨薇胸口巨悶，如遭重錘，她鎮定了一下，回答道，“我不強求你，對不起……讓你爲難了。”
“沒事，我們先回地球。”顧醫平靜地說道，“林小姐，不是我對你有意見，而是我害怕了，人一旦受過傷害，是會疼一輩子的，我無法確信你的動機，說不定你又想打入我們內部調查之類的。”
林雨薇微微一笑，“顧醫，原諒我吧，我之所以那麼陰險，是因爲我除了是一個女人外，還是一個軍人，我有我的大義，我要實現自己的理想，所以……我纔會不擇手段，但是，我想通了，我已經不願去管是非了，我以後只想好好做個女人，不爲了什麼，只爲了你。”
“我有什麼好的。”顧醫問道，“我沒錢沒地位，而且從事的工作又危險，是個姑娘都會嫌棄纔對吧。”
“我不嫌棄。”林雨薇不由握緊了他的手，“我和你一樣，是個孤兒，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從小我爲了生存，做過很多壞事，也殺過人，因此，我一直覺得自己纔是個合格的軍人，是你的出現改變了我的看法，我總感覺比你少了什麼，我一直在思考，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是仁慈。”
“仁慈？”顧醫不由一怔，因爲他得到的更多的評價是心軟、感情用事、愛心氾濫，而“仁慈”卻是第一次聽說。
“沒錯，骨子裡的純善。”林雨薇接着說道，“雖然這對你事業上沒有一丁點好處，可能還會要了你的命，但是……你改不了，你永遠也無法改變自己是個仁者的命運。”
“你說話還是那麼武斷。”顧醫不悅道，“說什麼忍者，我又不是日升帝國來的。”
林雨薇輕輕一笑，“不是忍耐的忍，是仁慈的仁，我猜你一定很後悔，當初把我救了出來，結果害了自己，但我要告訴你，你得到的一定比失去的多，因爲你在善心大發的同時，也改變了一些東西，比如……我對你的看法，以及……我今天作出的選擇。”
顧醫又問：“那這和仁慈有什麼關係？”
“勝利永遠是暫時的。”林雨薇爲他作出了詮釋，“朋友、敵人、利益、集團，甚至是文明，都是暫時的，只有精神是恆久的，沒人可以改變，所以說，你贏了，贏得了我的好感。”
“我的缺點居然被你說得那麼偉大。”顧醫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很受用的，“可惜我不喜歡殘忍，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本性。”
“只有觀念相同的人才能互相欣賞。”林雨薇回答道，“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什麼，但根據對視法則，我眼中的你即是你眼中的我，我有自信可以讓你愛上我。”
說實話，顧醫不禁有些感動，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這可能是對方的陰謀，是糖衣炮彈，但他依然抑制不住想要接受。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初戀，那個爲受傷麻雀包紮的女孩，是她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她的淚水，與她焦急的神態，使得他每次拿彈弓對準麻雀時，都忍不住放下手。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聊着，顧醫發覺自己越來越動搖了，也許林雨薇纔是自己宿命歸屬吧？他忍不住會這樣想，他甚至打算回到地球后，與唐菲徹底斷絕聯繫，以後再也不去想她，不做她的棋子了，世界末日什麼都也別來煩我，只想好好過普通人的日子。
兩人的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溫暖，無論過去有多大矛盾，此刻他們的宿命已經相連，頓時一股巨大的粘合力將他們的靈魂給粘在了一起。
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場夢，一場脫離這個時空和命運的，美麗的夢。
一個陰森的聲音再背後響起，“老顧，你想扔下我一個人去和美女私奔嗎？”
兩人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只見楊博士已經跟了上來。
“老楊，你來的正好！”顧醫大聲道，“我們一起逃回地球！”
“哼，開什麼玩笑。”楊博士陰陽怪氣道，“不是逃生飛船不夠提供三個人的能源嗎？要不……咱倆換換？”
這下顧醫猶豫了，之前他是希望楊博士可以逃命，自己死不死無所謂，但僅僅過了十分鐘，他對死亡充滿了恐懼，他無限嚮往回到地球，和林雨薇生活在一起。
“老顧，顧連長。”楊博士催促道，“你倒是說句話呀，到底誰回地球？誰和林小姐私奔，你考慮好了嗎？”
“對不起，請你留在這裡！”林雨薇的語氣略帶懇求，“請你……成全我們，好嗎？”
“那誰來成全我？”楊博士絲毫不爲所動，“憑什麼你們可以雙宿雙飛，卻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鳥不拉屎的星球上，還要被處以極刑，你以爲我是誰，上帝？”
顧醫則問道：“雨薇，飛船能擠擠嗎？或者換一艘？”
林雨薇聽到對方的稱呼，不由心裡甜甜的，但卻無奈道：“不行，別的飛船我沒權限，硬要擠的話，可能我們三個都到不了地球。”
“那就完了。”楊博士冷笑連連，“那咱就誰都不要走，要死一塊死！”
他說着，就將手按向了警報按鈕。
艦內通道里，每隔幾步就有個警報按鈕，因此要發出警示很簡單。
本來他們還是有機會阻止的，早在楊博士出現的那一刻，顧醫的手槍子彈已經上膛，哪怕眼睛看不清，也能通過聲音來鎖定目標，可惜同伴卻阻止了他。
“別這樣。”林雨薇聲音無助，就像個迷途的孩子，“顧醫，任何人都可以這樣做，你不行。”
到了很久以後，顧醫纔想通她這話的含義，原來林雨薇當初對他的愛，是建立在絕對完美主義基礎上的，她不容許他靈魂上有污點，更不許他作出殺害隊友這種黑暗的事來。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與她的最大共同點是什麼，爲什麼他們會差一點點就走在了一起。
那就是……他們都是處女座，都有強迫症。
最終，顧醫再次越獄被捕，林雨薇也受到了牽連，成了一名囚犯，而她的罪名就是叛國罪，這是僅次於反人類和反生存的重大罪名。
…………
次日，當局最高法院對幾名嫌犯進行了審理。
審判長正是那天與他們對話的中年男子，他與其他火星人大不一樣，一臉的威嚴，象徵着鷹派的強硬。
“顧醫。”他問道，“你和唐菲是怎麼認識的？”
“碰巧。”顧醫回答道，“她的飛船故障，落在唐家村，正好我在附近，我們就認識了。”
“她是被敵人追殺到這裡來的？”
“是的，據說是她的導師。”
“然後這個導師臨死前，將玻色石的消息給發往全宇宙了？”審判長問道。
“是的。”顧醫這方面沒有隱瞞，因爲林雨薇早就知道並提交了書面報告。
“那你爲何要協助她侵略地球？”審判長又問。
“她是要拯救地球，而不是侵略！”顧醫激動地辯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