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話語權
遙遠的天際處有一隊人馬正在疾速狂奔，這些人有些怪異，通體黝黑，連坐下的駿馬都被黑甲包裹，盔甲竟然只有前半身。
慢慢地行至近前，才發現這些人馬身上都佈滿血漿，不知爲何，血漿成了黑紅色。
他們邊跑邊回頭看，將驚慌失措表現得淋漓盡致，似乎一點都沒有逃跑的經驗。但駿馬的速度確是奇快，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遠方的山岡之上。
隊伍的最前端是一位手持戰戟的中年人，盔甲上還有幾枚箭羽。他神情有些複雜，眼中噴射着不甘的火焰。
“統領，可以歇一會兒了吧？”
中年人勒住馬頭，使勁喘了幾口粗氣，看了看前方的山巒，又回身確定了一下沒有追兵，而後複雜地看着他僅剩不足百人的弟兄們。中年人正是黑焰軍統帥吳鎮江。
“兄弟們，總有一天我們還會殺回來的，不要氣餒，一時的勝敗左右不了時局，我們雪國依然是最強大的國家，而我們黑焰軍依舊是鬥戰大陸上的最強軍團！”
吳鎮江說完後，催馬向前，一個一個地與黑焰軍交流，他知道，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撫，從未有過的失敗會摧毀心堤，他要重整士氣，以期捲土重來。
可是，他的心裡也在計算，什麼時候再來？以雪國目前的戰力來看，想要戰勝沙煙關的部隊幾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有可能遭到反攻。
他覺得雪國上當了，唐國一直不溫不火，兩國間偶有的小摩擦也是雪國頑勝，唐國每次都表現得比較弱小。原來，這些都是榮青在搞鬼！
一騎塵煙向北而去，直奔燕州。
拓跋宏正與蘇慕在設計戰術。
“蘇老，你看從西北進攻如何？我們可以繞開沙煙關的主力，偷襲他們的側後方。”
拓跋宏指着地圖上的一點，這已經是他們設計的第五套作戰方案了。
“打入唐國並不難，難的是要消滅榮青所率的十餘萬唐國的主力部隊。如果我們貿然進入唐國腹地，榮青又放棄回援，而是直搗我燕州，豈不兩敗俱傷！”
蘇慕也在全神貫注地看着地圖，他的雙眼已經佈滿血絲，大戰前的連續通宵，準備已經讓他不堪重負，他像一根搖晃的竹竿，好像隨時都可能倒下。
“報！”
一名近衛軍慌亂地跑了進來。
“何事慌張？”
拓跋宏也有些詫異，這些見過大世面的富家子弟怎麼能這麼沒有分寸。
能進入近衛軍的基本都是雪國皇室和大貴族的子弟，都是有背景，有前途的英才。深更半夜匆匆忙忙地跑來，應該是遇到不尋常之事。
拓跋宏與蘇慕都站了起來，看着門外。
“稟王上，吳統帥回來了，在門外候着。”
“快有請！”
拓跋宏與蘇慕對望了一下，都感到有些不妙。
不多時，吳鎮江滿臉羞愧地走了進來，他身上的箭羽還在。
“拜見我王，臣，臣有罪！”
吳鎮江瞬間崩潰，哭成了淚人。
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不過，這一次，他並不是爲了自己哭，而是爲了近三千名黑焰軍而流淚。黑焰軍從某種意義上說，代表着雪國的戰力，是雪國最大的底牌，如果黑焰軍敗，就意味着，雪國必敗！
拓跋宏被吳鎮江這一哭嚇得渾身一哆嗦，這可是令整個鬥戰大陸聞風喪膽的黑焰軍的總帥啊！居然，居然是這副模樣！
不用吳鎮江細說，拓跋宏與蘇慕也明白了，他身上插着的箭羽及只有半身鎧甲的形裝已經能夠說明一切，敗了，黑焰軍慘敗！
“吳統領，鎮江兄，不必如此，快快起來！”
拓跋宏與吳鎮江的關係甚密，吳鎮江、蘇慕、拓跋瑞雪等幾人是拓跋宏心腹的心腹，就像家裡的親人一般。
吳鎮江還是死死地跪在地上肯起來，蘇慕走過去伸手扶住了他，“吳統領啊，現在正值雪國的關鍵時期，你一定要堅強起來。”
蘇慕的話一下子切中了要害，吳鎮江馬上明白了過來，國家的利益大於一切。他緩緩地站起身，簡單地擦了擦幾十年也沒有流出過的淚水。
“鎮江啊，說一說吧，沒關係的，我們有準備！”
拓跋宏還是需要聽一下，畢竟這關係到雪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如何開展。
“稟我王，唐國早有準備，他們不僅有了強大的騎兵軍團，還建立了一支八百人的特殊部隊，就連步兵的作戰能力都遠強於一般的士兵。而且有一位神秘人在暗中幫忙，以至於穿雲雷都沒有將唐軍打亂……”
聽了吳鎮江詳細的敘述後，拓跋宏與蘇慕心裡升起了濃重的陰雲，連黑焰軍都慘敗，只回來了百人！雪國的其他部隊更不會是這些唐軍的對手了，這仗怎麼打？
“來人，傳太醫！”
拓跋宏知道在這個時候什麼纔是最重要的，並不是戰術，而是心理。一位帝王想成就大業，絕對不能靠個人單槍匹馬殺出一條金光大道，用人，這是衡量君王的基本標準。拓跋宏，顯然在用人上做得非常優秀。
不多時，太醫爲吳鎮江做了一些簡單的消毒和包紮。吳鎮江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向拓跋宏彙報着。
“蘇相，我看現在的話語權並不在我們這裡，而在唐國！”
拓跋宏顯然已經要放棄了南下的計劃。
“我王，老臣覺得唐國雖然比以往強大了一些，但想要北上來犯我雪國斷不可能，他們還沒有能力來攻打我們，目前雙方應該是勢均力敵。如果黑焰騎兵不被唐軍包圍，而是與我雪國大部隊一起進攻沙煙關，估計最後取勝的依然是我們雪國。所以，唐國只是僥倖勝利。”
拓跋宏點了點頭，看蘇相還有話說，拓跋宏點頭示意。
“吳統領，叢林中的大陣何其穩固，何人破之？”
“蘇相，我覺得應該與楚葉有關。此人頗爲神秘，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就在沙煙關，但從始至終他一直未露面，這很不尋常，按他在新人賽上的戰力來看，尋常軍者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懷疑破陣之人與那暗中的神秘人都與楚葉有關！”
吳鎮江最恨在背後偷襲，黑焰軍從來都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幹，用絕對實力碾壓對手。
“我已得到密報，榮青以楚葉爲義子，如此看來，楚葉確實是那秘密人！”
拓跋宏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報，我王，戶部尚書與刑部尚書求見！”
拓跋宏、蘇慕、吳鎮江都大吃一驚，這麼快嗎？他們是如何得知黑焰軍的事情的？
“宣！”
不多時，戶部尚書於佔海，刑部尚書王懷谷走了進來。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吳鎮江的身上，但很快便有意地挪開。
“參見王上！”
“二位愛卿深夜前來，可是有要緊事？”
拓跋宏神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於佔海又躬身一禮。
“啓稟我王，戶部現在錢糧充足，我於家子弟也已經躍躍欲試，想爲雪國盡一份綿薄之力。不知大王準備何進興兵南下？我等一定全力配合！”
“啊，於愛卿有心了，此事正在準備之中，不是一時能夠定奪的。”
拓跋宏的眼中再次射出凜冽的寒光，就像在新人賽上看楚葉的眼神。
“謹尊我王命令！”
於佔海說完，退到了一邊。
“王愛卿，你又有何事？”
“啓稟我王，聽聞暗獄已經人滿爲患，我刑部大牢內尚有空餘，我是想盡一份薄力，可否將暗獄中的部分犯人轉入我刑部？都是看押，我等也不好過於清閒。”
王懷谷半擡着頭，看不出他是由於畏懼，還是有些囂張。
“此事我早有考慮，目前暗獄確實重犯過多，待明日朝會時，再做商討。”
拓跋宏語氣仍很平靜，但他的心卻早已熾熱！
於佔海和王懷谷是得知了黑焰軍慘敗的消息後，才深夜入宮。他們急壞了，根本等不到天明。他們是想確認一下，堂堂拓跋家族手下最強戰力的黑焰軍是否真的敗了，如果唐軍到了如此強大的地步，那可真夠拓跋家族喝一壺的。
兩人是來看戲的，是來探虛實的，是來幸災樂禍的。
之所以敢這麼囂張，是因爲現在的於家和王家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就算公然反叛，也不一定會輸！
“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
拓跋宏見二人並沒有走的意思，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讓他們就座。
“正好與你們二人說一件事，三千黑焰軍中了唐軍五萬人的埋伏，雖然黑焰騎兵極其勇猛，殺了唐軍兩萬餘人，哎，怎奈寡不敵衆，只回來了不到五百人！”
拓跋宏看了看於佔海和王懷谷，又看了看吳鎮江。
“吳統領真是勇猛啊，五萬人哪，都能衝殺出來，真不愧雪國第一統領！”
“是啊，吳統領驍勇異常，實乃我雪國之幸啊！”
這兩人一唱一和，說得吳鎮江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吳鎮江現在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了，只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聽着刺耳的數落聲。
“我王恕罪，老臣年紀大了，實在有些熬不住了，可否先行回去休息！”
蘇慕非常適時地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都怪我，這麼晚了，蘇老肯定睏乏了，快快回去休息吧。哦，對了，吳統領剛立大功又來此彙報，真是辛苦了，也回去休息吧！”
拓跋宏手一揮，蘇慕心領神會，走過去扶住了氣得呼哧呼哧的吳鎮江，後者謝過龍恩，與蘇慕一道走向了宮外。
“我二人也不打擾了，還請王上早點休息，以龍體爲重！”
拓跋宏笑着點了點頭。
不多時，屋裡只剩拓跋宏一人，他望着於佔海與王懷谷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殺機。
“等着吧，現在沒有時間收拾你們，再等幾年，等我徹底掌控了話語權後，看你們還能得意幾時！”
拓跋宏握緊了拳頭，目光投向無盡的夜空。